10、莫斯科酒店 ...
-
10.
罗阿那普拉是个神奇的地方。
赤井秀一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城市，混乱却又充满生机，彷佛是那些堕落到底层之人的天堂。美国也有类似混乱的地方，贫民窟里面的孩子早早拿起枪械，一开始在巷子里面练习的是打空罐子，之后可能打的就是人。昏暗街道里面女人踩著细细的高跟鞋，站在接口或者酒吧附近吞云吐雾，等待有谁来买自己一晚。这些可怜的人大多时候会是命案的受害者或者目击者，他还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案子，他们从一个变态嫖客的手中救下一个上了年记的妓女。她才在警察局做完笔录没有多久，就又站到大街上出卖自己。
“你不可能拯救她们。”他的一个警局前辈如此说，那人一边抽烟一边吃甜甜圈，肚子大得几乎无法将自己塞入那身制服，“她们都已经死了，眼神没有任何光芒，只是会走路吃饭的行尸走肉而已。不管你去拉她们几次，她们都会回到那片阴暗中，向人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下一餐或者那该死的毒品。”
赤井秀一只有几次跟他合作，他不停往上走，希望能加入FBI来调查当年的真相。然而那人却已经放弃，听詹姆斯说那也曾经是一个了不起的警察——直到他被现实所击溃。警局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的一些不良习惯，但是他与那些真正堕落的警察又有所不同。
他们背地里嘲笑或叹息那是一个半调子，放弃却又不彻底放弃自己的坚持，他会在酒吧里面找些女人睡，却在发现对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大骂出声，想办法将那孩子送出魔窟。然后他死在那里，死在被孩子叫来的帮派份子手中。那样的孩子大多早就已经被帮派以毒品或者其他手法控制住，根本不是一个半堕落的警察能够应付。
他死的那天赤井秀一特意去参加他的葬礼，没什么人参加的葬礼，只有他曾经的朋友，同事，与前妻参加。那女人没有哭，只是带著一点冷漠而悲哀的笑容看向了赤井秀一。
“我认识他三十年，我们是同一个小镇出来的人。”女人轻轻放下手中的花束，用手摸了摸那崭新的墓碑，“我人生大半时间都有他，但现在我只觉得他松了一口气，我也松了一口气。很怪不是吗？”
他不能说什么，甚至安慰的话在那位女士眼中都不需要。她不感到悲伤，也不打算要那些遗物。赤井秀一能做的，只是参与了那场由他昔日朋友发起调查与突袭，将那个装满了妓女与吸毒小混混的毒窝给一网打尽。
他去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女孩对上门的警官破口大骂，拼命想要保护那比自己年长又吸毒的男友。她那男友咧嘴笑著，被警察撞倒墙上的时候还故意学最近Tiktok*上的流行片段，对女孩说出我爱你。从那男孩玩笑的态度，至少周围警察很难看出他的真心。这把自己女友卖来的钱通通拿来买毒品跟女人的男人，实在很难以想像他对自己的小女友有多少爱意。但是那女孩信了，当天在警局里面用牙齿咬破自己的手腕，想要用这样的方法逼迫警方将她的男友放出来。
后续是怎么样的发展，赤井秀一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的他手上还有一堆案子，想要在FBI里面往上爬到能够有机会调查当年的案子，他也确实付出不少。但不管过去多久，他都记得那女孩的脸，以及那些在毒窟里面宛如行尸走肉的人们。
罗阿那普拉也有不少人是如此，但他们奇特地充满某一种活力，将这里与他脑海中的地方给彻底区分开来。他后来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那里全员都是恶徒吧。恶人们聚集在一起，反而谁都不是纯粹的受害者。他们不像是那个女孩，只能伤害自己来逼迫代表正义的警方们妥协。妓女们笑闹著从嫖客手里拿过嫖资，下一秒可能就去找自家老大将对方的情报卖出赚二手钱。也可能她们一边笑著与对方亲吻，下一秒同伙就直接进来拿枪抵著对方的脑袋。
“怎么？你想买她们一晚？”那是在赤井秀一打量那些妓女的时候，琴酒提出的疑问。在看到他连忙摇头后，那位组织的银发杀手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如果你想找女人，可以，给我忍到离开这里再说。”琴酒毫不客气地说，就算赤井秀一在他面前再三强调自己真没有想在这里找女人都没用。赤井秀一顿了顿，最后还是以一个新人的角度试探地开口。
“是因为她们隶属于某些组织吗？”他会这么问也是比照日本与美国的状态，除了少数个体营业的性工作者，大多数出卖自己的女人或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组织。不如说正是因为背后那个组织，他们才沦落到要出卖自己的地步。
“是也不是。”琴酒冷冷地扫了那些妓女一眼，原本有几个想要上来搭讪的女人，在看到那眼神以后就迅速退开。她们是在罗阿那普拉还存活的妓女，看人的眼力可不是一般。这明显就是难啃也估计很难伺候的狠角色，他们才不打算让自己多几分风险。而在他们退开以后，琴酒慢慢地开口给他眼前的新人解释，“这里可不是日本，不是某些人想像的温柔地。当地的人也就罢了，像你这样的外来人……都不用睡到她们，大概跟著她们走以后就可以永远住在这里的下水道。”
“这么可怕吗？好吧！我不会对她们做什么。”赤井秀一摆出了投降姿势，表明自己绝对不会想不开在这里招姑娘来睡。过了一会儿，他张了张嘴，有些想问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消息。他不认为琴酒是在故意吓他，毕竟这没有任何意义。琴酒并不是一个喜欢吓人的人，尽管他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本身就代表恐惧。
琴酒为什么会那么清楚这里的事情呢？赤井秀一开始感到好奇，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尖叫。FBI也好，CIA也好，世界上所有的情报组织都想要知道琴酒的过往。他们想要找出这组织的第一杀手出生的环境，最好能从中找出属于那人的弱点。父母、同学、邻居、曾经的恋人之类。他们总希望对方能有那么个弱点，只要有了弱点他们就可以从中找到破口，最好能将琴酒给逮捕。
琴酒，会不会曾经来过这里？他那无人知晓，与其他人的连结是否就在这个混乱的都市？他这么清楚这里，是不是也曾经与某个妓女有过几个夜晚？当然，后者的想法很快被赤井秀一所否定，他不认为琴酒会被那些妓女所引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从他直觉判断，方才琴酒的话不是假的，但也不是曾经被骗过的经验之谈。
“你还吃不吃你的面？”
琴酒的话语打断赤井秀一的思考，将那几乎要浮现的可能性给打散。被对方不耐烦地看著的赤井秀一，这才注意到对方碗里的面已经吃完了。他连忙吃了几口面，用汤水塞满自己的肚子。
吃完以后他们又在街上走了走，琴酒去买了一些东西以后就走进一家酒吧，现在还不是喝酒的时候，比起来喝酒的人更多是来吃饭或者谈生意。他将一张名片递给了吧台，吧台看了看以后就让他们到里面坐，然后打了个电话。赤井秀一有些纳闷，不明白既然有名片的话，为什么不是他们自己打电话过去给对方。然而他很快也想明白，这或许就是某种特殊的规矩。而从方才那吧台主的态度来看，琴酒这样做是符合规矩的。
所以，为什么琴酒会如此了解这里的一些台面下规矩？
赤井秀一的大脑又忍不住开始疯狂运转，他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琴酒，看得琴酒似乎都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琴酒确实觉得很莫名其妙。他只是带莱伊来这里，等莫斯科酒店的人出现打个招呼顺便问点情报。然而莱伊的眼睛却闪亮得过份，闪亮得甚至有些过份耀眼，灿烂得简直不像是他们这些人该有的眼神。他皱起眉头，有些不爽地在桌底下踢了对方一脚。他这脚没有留情，莱伊疼得低下头，倒是不再用那过份耀眼而具有侵略性的目光看他。琴酒觉得这才像话，虽然他也不介意下属用侵略或者带有企图的眼神看自己，反正那些大多都只是一些想要取代自己，没有看明白真相的蠢货。但是莱伊不同，琴酒也说不上那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人不太一样。
他们没有等很久，高大的俄罗斯人就走了进来。他们扫了一眼这间不算大的酒吧，一下子就看到了琴酒他们。
“就是你们吗？拿出我们莫斯科酒店名片的人。”那些俄罗斯人操著一口带著口音的英语，但也不至于让人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边说边走来，可见方才那疑问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那些俄罗斯人知道来这里找他们的就是这两个坐在角落的黑衣人，也就这么直接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高大的身材让他们行走之间都带来巨大压迫，而从这走动间可以看出他们至少腰间都有一把手枪。
“是。”
**
撒哈洛夫与梅尼索夫主要负责的就是这块区域。往日他们会到这家酒吧来收帐，问问最近的生意如何，然而今天他们负责的却不是那样的任务。他们看著眼前的两个男人，这两人看著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即使是在这人才辈出的罗阿那普拉，这两人给他的感觉估计也是属于前列的人。但是具体能力怎么样，这就还不知道了。
“我们是莫斯科酒店。”梅尼索夫对那银发的男人开口，根据他们的情报，这人看著就比较像是从罗阿那普拉出身，又或者是比较了解黑暗世界规则的人。虽说这样的人在团体里面不一定占有主导的地位，但是他们一般而言更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流。毕竟那是懂规矩的人，而懂规矩的人总是要比自以为从大城市来到乡下地方而嚣张的人要好得多。
“在这个城市里面只要爆出我们的名字，就不太会有人来为难你们。但是，该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我想你们应该也知道。”他冷冷地看著眼前这两人，作为曾经的军人，即使跟随大尉加入莫斯科酒店，到了这充满恶棍的地方，他们还是与其他人有本质上的不同，“如果做得太过火了，那就是由我们来收拾你们了，知道吗？”
他看著那两男人，银发的男人站了起来，从那身材、发色、以及五官来看，应当是欧美或者该说是东欧的人种。梅尼索夫将这个情报记了下来，他们来除了表达莫斯科酒店的态度，也是要将观察到的资讯传回去。另一个黑发男人看见对方站起来也跟著起来，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从属性质也看得分名明了。那人虽然感觉也危险，但是在梅尼索夫看来他不太像是一个纯粹的恶棍。
他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尽管他没开口过几次，但是就给他有一种令人厌恶的感觉。有些熟悉，但是又无比厌恶。
“我们并不会在这个城市待很久，只要找到人我们就会回去。”琴酒开口，他注意到了他们打量的视线，而他也同样看著那两个穿著西装的俄罗斯人。在入座的时候他就特意挑了能看到门口的位置，那些人从下车到走入这家店的模样他都映入眼中。
那不是一般的人，即使在这堕落都市里面他们也与其他人不同。他想起Boss给他的资料，莫斯科酒店这从名字一看就是充满各种俄国人的□□。然而这又与俄罗斯当地的□□不太一样，那里听说充斥著前苏联解散过后的影子。走投无路的军人，曾经的KGB，在失去国家后他们中有许多人在饿死与进入□□中选择后者。这里面尤为让人注意的就是以代号巴拉莱卡为首的女人所带领的人们。他们会称呼她为大尉，那是在苏联解散前属于她的军衔，而这些跟随她的人通通都是她的下属，曾经在阿富汗的战场上与她一起战斗。
但是……
琴酒觉得很奇怪，在他的印象里面有苏联加入的阿富汗战争，那已经是1988年之前的事情了。1988年苏联第一支部队开始从阿富汗撤离，而1991年苏联正式解体。如果这些人曾经是参与那场战争的军人，除非他们都是儿童兵，不然这年纪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对的地方。但他并没有去深入思考，1988年到现在也不过三十来年，当时的士兵如果年轻一些似乎也不让人意外。虽然这些人看上去不太像是有四五十岁的模样，但他觉得或许不必太过纠结于此。
他听Boss说过，巴拉莱卡之所以一回国就被解除了军职，是因为她曾经整救了难民窟的孩子。这本该是好事，然而却被西方媒体拍下并且大书特书，虽说大多都是赞美之词，却也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军衔。而在祖国消失后，那更是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那些人都是亡灵。”他的Boss如此说，带著些许叹息。
**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莫斯科酒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