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识]尘外书》kemike（小可）

9、地司命

　　美轮美奂的宫殿之中，弥漫着苦涩的药草味道，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围坐桌前，或翻阅古籍，或低声相讨。几重紫檀木帷屏后隐约传出压抑着的咳嗽声，依稀只是幼童稚嫩的嗓音。

　　“父皇……孩儿可是要死了吗？”容貌清秀，脸色却是苍白的孩童揪紧锦被，问坐在床前，面色深沉的男子。

　　“不会的！有父皇在，皇儿绝不会有事。”拥有人间界最强大帝国的男子望着自己疼爱孩子徘徊在生死之间，内心沉痛。

　　生下这个孩子的槿妃已经因为难产而逝去了，难道连她这唯一的孩子也保不住了么。

　　“母妃……咳……”

　　看到病重的孩童痛苦的呼唤着母亲，皇帝顿时眼神深黯，忽然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孩子，大步往门外冲出去，身后跟着几个惊慌失措的宫人。

　　皇帝径直跑到处清幽雅致的殿所前，一脚踹开门，闯到最里间，对着床上青衣人吼道：“朕不管你是人是鬼，马上救朕皇儿！”

　　青衣人缓缓坐起身来，略有些吃力的样子，闻言望向皇帝怀中的孩童，露出怜惜的神色，但仍只是摇头：“人间生老病死，皆有天命，不是吾可以干涉的。”

　　“我不信！”皇帝赤红了双眼，上前一把就要抓起少司命。便在这时，一道强劲的气流从少司命身前迸发出来，直把九五之尊的皇帝冲翻在地。

　　殿中忽然刮起一阵旋风，黑色的法阵自地面展开，玄衣墨发，面如寒冰的男子自法阵中央缓缓浮现。立于少司命身前，冷冷看着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线血迹的皇帝。

　　“你是谁！是不是能救我皇儿？”皇帝已然顾不得气血涌动，只觉面前之人气势非凡，说不定真有逆天之能，当下脱口而出：“只要你能救我儿，朕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要自减寿命！”

　　“陛下！”极端的话语让匆匆跟来的宫人们惊呼出声。

　　“滚出去！”皇帝头也不回，挣扎着起身，想靠近床边的两人，却在踏出第一步时就被比先前更为猛烈的气流席卷出去，口吐鲜血。

　　“狂妄无知的人类。”浅色的薄唇中冷冷吐出几个字，大司命转身，想要抱起床榻上的人，却在看到她额前红色的丝线时释出全无掩饰的戾气……

　　“子瑛，扶我起来好么。”少司命轻声患处大司命的本名，带着素来柔和的微笑。

　　黑衣的男子没说话，只俯身小心地把女子抱起，走到皇帝面前。

　　少司命其实已经很虚弱了，但她仍笑着对人间的帝王道：“这孩子与汝缘薄，纵然强留也是一世孤苦。他的来世却是福泽深厚，一生平安喜乐，汝何不早些放手呢？”

　　皇帝抱着自己的孩子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如烟雾般消失不见……

　　“父皇……不哭……”

　　怀中的稚儿伸出小手吃力地擦着他的脸庞，“有母妃在，孩儿不怕……”

　　皇帝终于痛哭失声。

　　***

　　“啊，是大司命！”乐裳隔着老远，看到来客就已经急急忙忙的去端茶了。

　　自从大司命从人间界救回少司命，乐裳对这位大司命的看法就大为改观。尤其是亲眼目睹大司命不惜以自身仙术解开那个人间界国师对少司命所下的咒缚后，更是感受到大司命对自家主人的深厚情意。并愈加察觉出此前自己认识的浅薄，也更加钦佩少司命的识人之深远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不过当她这样跟少司命说起时，这位从来都娴静优雅的女仙却是微微红了双颊，说出那是因为自己很早前就已经注意着大司命了这种话来。

　　黑衣的男子步入殿中，依旧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寒冰面容，但在见到少司命后却从袖中掏出一枝晶莹剔透的花朵递过来。

　　那是冥府特有的三生花，夜开昼谢，见者忘忧，本是离开冥府便会灰飞烟灭的，却被大司命不知用何方法带到天上界来了。这样珍贵的花朵，在大司命眼中看来，仿佛也只是可以送给少司命赏玩的礼物而已，却也是个有趣的人。

　　少司命接过花朵，俯首轻嗅，淡淡的笑，宛若水晶相互碰触的美妙声音。

　　大司命听着那清脆悦耳的笑声，不由也舒展眉宇，略略勾起唇来。

　　***

　　“地司命，你就麦郁闷了，以那人个性，还只是做到这样，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剑子拍了拍地司命的肩膀。

　　“只是可惜了吾这柄好剑啊……”地司命万分遗憾地摇着手中折扇。

　　两人站在大司命所居的大殿中央，周围鼎倒炉翻，桌椅皆尽折断，杯盏碎片到处都是，除了两人立足的一小片空地之外，真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谁晓得那个人类国师用天铁交换留仙索是为了抓少司命啊……”地司命低声嘀咕着，还是对毁在大司命手里，只差半个时辰就能淬炼成型的天铁念念不忘。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天铁，不然他也不会同意那个拥有一半天上界血统国师的交换条件，给了他留仙索，没曾想竟惹出这场风波来，到底是他理亏，所以就算是被大司命把他的大殿拆了个干净，也还是没有旁的怨言，“不过那个人类哪来的天铁……”

　　“哈，莫再可惜了，我陪你去喝一杯吧。”白衣的星君闻言眼神微动，却只一甩拂尘笑嘻嘻地道。

　　“哦？你会这么大方？”地司命疑惑的抬头，看到对方不怀好意般的笑容。

　　“耶，所以说是一陪好友嘛。”

　　“白毛老狐狸！”

　　“哪里哪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