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翦》三院一鸟

56、夜歌

　　尧氏家族，旁支众多，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伊紫千虽然已经陪着上早朝这么长时间了，而且自己也亲手办了两件案子，搜集了不少的资料，但真正认识的，不过尧皇后、右丞相尧仕德、三皇子黎孟商以及身边的采衣。

　　“紫姑娘，程大人，宴席马上开始，我家大人有请两位贵客到正厅一聚”

　　“好，转告尧大人，本官和姑娘马上就到”

　　看着小厮离开的背影，说实话，伊紫千是万般不愿意挪步。一路走来一路看，在宫里还能顾及些，可是在这尧家大宅子，旁人根本就是用一种毫无遮掩的目光在凌迟自己。哎……都到这一步了，还能退缩么？

　　“紫姑娘，我们走吧，别让大家久等”

　　“呵……”微笑的点点头，伊紫千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就是鸿门宴吗？刘邦都能在樊哙的帮助下逃脱，自己就不能学以致用，举一反三么？给自己心里垫了个底，伊紫千右手搭在采衣的左手上，两个人互相鼓励着。

　　说是家宴，这场面可够气派的，与以往的皇家宴席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族内宗亲自不用说，借着尧皇后的面子，胥岭带着嫡亲的孙子孙女们都出席了，程家也派来了程飞。三位在祈京的皇子全部落座，朝中大臣也几乎一个不落，连带着家眷们，一眼望去，伊紫千的头都是晕乎乎的。这哪是家宴，简直就是一大锅大杂烩！不知道宫里那位没来的看了，是何感受？

　　“紫姑娘，三殿下请您过去”

　　“不……”反射性的才说了一个字，伊紫千被眼前熟悉的人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是尧家的小厮？！微微的低着头重新整理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伊紫千不急不忙的点头微笑，“不麻烦了，请转告三殿下，民女坐这里就很好。”

　　“呵呵……是，奴才知道了！”留下鬼魅的笑声，小厮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有意思，果然还是那个紫如月！

　　“姑娘，三殿下他……”

　　“不说了，先坐下吧！”

　　找了个偏僻稍显安静的地方坐下，伊紫千巴不得远离那边的喧嚣。皇后也好，哪个殿下也好，皇妃公主丞相大人都好，能不沾染的别去主动沾染。摒弃脑海里冒出的纷乱复杂，伊紫千一心思索着刚才“熟人”突然出现的原因。

　　第一次见面，是在自己杀了四个盛国押送卫兵之时。伊紫千知道，他并没有把那件事上报，要不然汝弥公主和自己是不可能安然回祈京的。之后死皮赖脸的跟着自己，一路从盛国到自家小院，瑶兮出事后，又突然消失不见了踪影。是友是敌无从知晓，也根本弄不清楚他的来历。好在，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给自己和亲近的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伊紫千并不是担心，只是非常的疑惑。消失了这么久，现在突然地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巧合？或者说，其中还有另外的玄机？印箫，你到底想干什么？

　　“姑娘，紫姑娘……”

　　“嗯？怎么了？”从深思中清醒过来，伊紫千转过一看，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皇后娘娘让你到上头去坐”

　　“哦~”等到了采衣的解释，伊紫千这才明白过来。缓缓的起身然后行礼，笑容不疏不亲恰到好处，“请问娘娘有何事吩咐，民女自当尽心尽力。”

　　“如水过来坐，别待在那个冷清的角落里。来，上本宫这儿来”

　　“呵……”只往前面挪了两小步，伊紫千就站定不动了。这一上去还得了？！尧皇后的左边是三殿下，右边是右丞相，连黎慕商胥慕樱都坐到了下面，更不用提胥岭程飞等人。看到皇后身边那张空了一半的长椅，伊紫千是半步都迈不出去。“多谢娘娘错爱，既是家宴，民女能被邀请来就已是万幸，就不多打扰，坐这儿瞻仰好了。”

　　“如水怎么还是这么客气，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惹本宫生气么？”

　　“民女不敢，请娘娘息怒！”不管怎样，伊紫千把礼仪做足了。是错觉也好，真的也罢，要不得的就是真塞给自己也不能要。“娘娘千金之躯，三殿下尧大人左右相伴，再加上二殿下皇子妃娘娘，众位大人群星拱月，小小一个民女，怎好去污了如此美景。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可不得罚民女被奏章埋没了。”

　　“呵呵……就如水那张嘴皮子能说的天花乱坠。行了，驳了你的面子倒显得本宫小气。大嫂，让这丫头跟你坐得了。这总成了吧？”

　　“是，民女多谢娘娘成全，谢谢夫人~”

　　“呵……来，坐这儿！”

　　原来，临渊阁里碰到的第一个妇人就是尧仕德的夫人，也是皇后娘娘的嫂嫂。圆圆的脸盘上善意的笑容，带着年长者独有的慈祥，看上去就知道保养的非常不错，也很精神。眼睛小小的，但是很有神，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了一条缝。“紫姑娘，今儿下午让你溜了，这会儿可得好好补补！瞧瞧这些夫人小姐们，可都冲着您的面子呢！”

　　“诶？民女有什么可好奇的地方吗？怎么敢让各位夫人小姐上心？”有时候啊，不该懂得，就是懂了也装着没懂。伊紫千完全秉承这样的理念，露出一副有些怯怯的又带着点少女特有的天真表情。

　　“怎么没有啦？！我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官，深得皇上的信任，这里的夫人小姐谁没听自家老爷说起过紫姑娘您，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巾帼不让须眉。要不是没机会进宫，我们早就想瞧瞧传闻中的紫姑娘了。今儿一瞧，哟，这俏生生的姑娘家果然是名不虚传，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就是！丞相夫人都把话给说完了，我这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紫姑娘年纪轻轻，比我们家那混小子都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计夫人这话说的，这能比吗？紫姑娘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建朝以后还头一个呢。前无古人，后面有没有来者都难说，一般人怎么好比？！”

　　“哎呀，我这张破嘴不会说话，让紫姑娘笑话了，该打！”

　　“紫姑娘年方几何？看看我这几个闺女，愣在这儿想打招呼，都不知道该叫姐姐好还是妹妹好了~”

　　“诶，没听说嘛。前段时间，皇上可是亲自摆宴给紫姑娘过生辰。场面那叫一个热闹，我们老爷回来就跟一大家子人说啊，‘今儿是紫姑娘16岁生辰，众位大人都商量着该怎么补个礼。’后来啊，紫姑娘还都推脱了，谁的都没收”

　　“是吗？那可奇了！除了皇后娘娘和殿下们，皇上这还是头一回给其他人办生辰宴的。紫姑娘可真是够有福气的！”

　　“这有什么？！三殿下还请皇上赐婚呢，就在前几天，这对象啊，肯定就是紫姑娘您啦！……”

　　诶？什么时候的事情？！伊紫千今天是二次受到惊吓，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这位夫人，话可不能乱说。三殿下乃龙子龙孙，金贵着呢。污了民女的名声是小，要是污蔑三殿下那可是大罪，谁担当的起这个？”

　　“呃……大家都这么说的呀？又不是我一个人……”

　　“大家是谁？能告知民女吗？”

　　“这个……”

　　“好啦！没个准确的信儿就乱嚼舌根，这让娘娘和殿下听到了还得了。”斥责了一番，再反过来对着伊紫千，“紫姑娘别生气，都是些大门不出的妇道人家，也就听的点风声就说雨。来！各位都喝酒吃菜，回头可别说我怠慢了大伙儿。”

　　“是！丞相夫人说的即是。来，我们都敬紫姑娘一杯”

　　“多谢各位抬爱，民女先干为敬！”

　　现在的伊紫千，确实需要来上一些刺激。赐婚？！呵呵……在心底里暗暗的嘲笑着，伊紫千突然想起还未来到这个世界时，曾经被安排的无数次相亲都以失败告终，那样的方式自己都没法接受，何况赐婚？呵……酒有的时候是个好东西，能让人记得怎样忘却。来敬酒的人很多，伊紫千几乎都没记清谁是谁，酒是一杯一杯的下肚，头脑都越发的清醒。

　　“姑娘别喝了，你都醉了”

　　“你这丫鬟别捣乱，没看着紫姑娘喝的正高兴嘛。来，我再敬一杯！祝姑娘身体安康，早早找到如意郎君！”

　　“呵……多谢！”又是一杯水酒下肚，烧的喉咙有些刺痛。伊紫千突然想起了死于异乡的蓝晓，那场血腥的雪景，美到无尽的凄凉。“采衣，带了披风出来吗？我有点儿冷~”

　　酒气扑面而来，采衣仔细的辨别耳边的低喃声。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向自制甚严的人会喝这么多？采衣也弄不明白。“姑娘冷吗？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向娘娘告个假回弥月宫去？这病还没好全就在外面吹凉风，就是现在回去拿衣服也来不及啊！”

　　“呵……采衣姐别担心！就是酒喝多了一点儿~”从位置上站起来，伊紫千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紫姑娘没事儿吧？”

　　“没，坐久了想站会儿，各位随意！”伊紫千勾起嘴角，毕恭毕敬的回答。才远离了作为几步，突然从后面被人抱起。

　　“如水别逞能，不舒服就早些去休息！”从她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黎孟商就一直注视着。一颦一笑一静一动，埋没在众多花枝招展的夫人小姐中，却独树一帜。与以往的淡雅不同，她今天穿着的墨绿裙袄，映衬略施脂粉的白皙面庞，不由得让人眼前亮起来。身子没好全，竟然敢喝这么多酒？！虽然有些享受她脸上那坨晕染的粉色，但黎孟商更多的是心疼。“听话，手都这么凉了！”

　　“诶？三殿下您怎么来了？”借着酒意，伊紫千挣扎着从怀里挣脱出来，回到桌前端起酒杯，“来，民女敬殿下一杯，祝愿殿下万事如意，干！”

　　“如水……”

　　“怎么？殿下嫌弃民女喝的太快？那再来一杯！这杯就祝愿殿下，呃……大吉大利？！呵呵……采衣倒酒~”

　　“如水别喝了！”黎孟商一把打掉了伊紫千手中的酒杯，“乓”的一声，原本还悉悉索索暗自观察的人现在都明目张胆的往这里看。

　　“三殿下，呕……”捂着嘴巴蹲在地上，伊紫千装似无意的躲开了黎孟商伸过来的手。“呕……”

　　“姑娘您没事儿吧，啊？”

　　“呵……没，呕……”

　　“如水不舒服，孟儿还不快带她去后院的客房休息！”坐在上面的皇后这时发话了。

　　“是，儿臣明白”

　　果然，众人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今儿的尧氏家宴为哪般，谁都心知肚明。紫姑娘刚才还使劲的推脱，原来是以退为进呐！绝大多数人都这样想，不代表胥汝弥瑶兮她们也是。程飞坐壁上观，这事情该如何收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