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翦》三院一鸟

16、赌局

　　从来到这异世，伊紫千见识过绣坊，见识过青楼，也到过祈国的皇宫，这次算是增长了见识。这盛国的天牢里，阴暗不见阳光，石壁上到处都是青苔和各种爬虫，地上铺的，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稻草，早就已经湿透，发黑。从刚被押解进来，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血腥味，腐臭味……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在这天牢里蔓延。

　　由于是太后亲自下令，又是待处置的，蓝晓和伊紫千被关在了一个单独的牢房里。左右两边都是穿着白色囚衣的犯人，瑟缩在牢房的中央，蓝晓和伊紫千相互拥抱着，躲避那些伸过来的手。肮脏，病态的煞白，所有的一切让伊紫千本来已经准备好的心里开始了颤抖。

　　在这里，时间都是被放慢的，仅仅过去了一天，让人感觉就像是一整年。耳朵里不停的听到远处的尖叫声、抽打声……不是打在自己身上，却像是狠狠的抽进了心里。

　　“蓝晓姐，会没事儿的，一定会没事儿的！”伊紫千把头埋在蓝晓的怀里，低低的念着。自己也不清楚这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说服自己。

　　“嗯，我相信你！如月，我们一定能活着！”蓝晓抱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妹妹，此时的心里反倒比被抓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一天，两天……到了第四天的上午，才有太监过来宣读太后亲颁的懿旨。乐王妃由于还处在昏迷中，暂时囚禁于乐王府。两个陪嫁丫鬟，蓝晓和伊紫千，则立刻带往前线军营，充为军妓。

　　听完旨意，伊紫千的眼前突然一片空白。绣坊的那夜，青楼里柴房的惨叫声，一股脑的全都从记忆的深处冒了出来。难道，还是躲不过去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卫兵已经把自己和蓝晓押解出了天牢，锁进囚车里。

　　时间还是上午，当马拉着囚车经过街市时，周围的人群一边喊着“打败祈军，盛国必胜”的口号，一边往车里扔烂菜叶，石子之类的。等到出了城门，伊紫千和蓝晓几乎都被这些东西掩盖住了，脸上被划伤了不少。

　　从盛京到祈盛两国边界，快马加鞭需要七八天的时间。不知道祈国的军队现在进展到了什么地方，伊紫千在心里默默的算着，路上还有几天的时间，供自己想出法子逃跑。要真去当军妓，不如事先了结了自己。但愿胥汝弥那边的情况，能如自己所预计的顺利进行。

　　押送的卫兵行走的并不是很快。第二天晚上，走到了一个镇子上。卫兵们到客栈去休息了，留蓝晓和伊紫千坐在囚车里，旁边就是马棚。已经临近十二月了，天气凉的很快。两个人身上都还是王府里的仆人服装，根本抵挡不住外面的风寒，伊紫千和蓝晓就相互的拥抱着取暖。

　　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当初从祈国来的时候，所经过的一个镇子。当初是快马加鞭，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到达盛京的城门口。按照这样的估算，如果祈国军队现在还在以前的边界线上，那么，这些押送的卫兵抵达盛国军营，应该需要十至十二天的时间。考虑到祈国的连胜，以及其他因素，自己就应该在六天到七天的时间内，想好逃跑的路线方针。最好的情况，是胥汝弥那边能来及时营救。要么，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身体冷的直发抖，伊紫千的脑子不停的在转。深埋在心底的惨叫声，一直在困扰着自己的脑神经。

　　黑夜过去，太阳照常升起。到了第五天的头上，伊紫千还是没想出什么有效地方法。脑子昏昏的，身体开始不停的哆嗦。

　　“如月，如月！”蓝晓拍了拍她苍白的脸，眼睛都已经半闭上了。“醒醒，如月，快别睡了，快醒醒！”看到这样，蓝晓急的都哭了出来。“卫兵大哥，求你！我妹妹病了，求你行行好，给找个大夫！”

　　“不行！我们可是在押送呢，是命令！生病谁给你找大夫？！”

　　“大哥，大爷，求求你们！”蓝晓跪在小小的囚车里，抱着伊紫千不停的磕头。“要什么我都给，只要给我妹妹找个大夫看看就成！不会耽误行程的！”手忙脚乱的把手上的镯子，脖子上的玉挂件全部摘了下来，蓝晓祈求的送到卫兵的面前。

　　“哟，小娘子还挺有钱的！不愧是在王府里干过的。”夺走蓝晓手里的东西，卫兵们各自的使了个眼色。“行！就当做做善事。来啊，把车上的锁给打开了！”

　　囚车被打开，蓝晓满心欢喜的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伊紫千下车，跪下来道谢。

　　“不客气~小娘子长的真不错啊！”刚才拿走镯子的士兵捏着蓝晓的下巴，脸渐渐地凑上去。

　　“啊！”撇开脸，蓝晓抱着伊紫千连忙退了两步。“大人！求你帮忙找个大夫~”

　　“找大夫，行啊！先给钱吧！”

　　“我不是已经……”

　　“刚才那是开囚车的钱，小娘子，你不是不懂行情吧？！快拿出来吧，要是不快点的话，你妹妹可就没得救了。”

　　“大人！求求你，我身上是真的没有其他值钱东西了。求求你！”

　　“哎哟，还挺倔的！来人，把她给我架住，我要亲自搜身！”

　　听到命令，四个随行的卫兵一拥而上，昏迷的伊紫千就被甩在了囚车的轮子上，瘫在那里。蓝晓被按倒在地，拼命地挣扎，丝毫没有用处。“求求大爷，求求大爷了！”

　　“小娘子，大爷这就来！”

　　十二月的初始，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伊紫千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手指都动弹不得。但是她的耳朵却真切的听见了蓝晓的声音，熟悉而陌生，就像浸泡在血液里的白莲花。泪水从脸颊划过，雪花飘在上面，冻成了晶莹的冰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开始变得暖和，嘴里有苦苦的液体流进，然后是蓝晓姐温柔的呼唤声。不愿醒来，伊紫千突然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这样一个人，只能不停的流眼泪。又是那些禽兽的声音，又是！然而蓝晓姐却不再叫了。伊紫千很想伸出手去拉她，但怎么也使不上劲。

　　发泄完了，卫兵们又盯着躺在床上的伊紫千。“哟，没发现诶，这小丫鬟细看起来，也不错！反正是要去当军妓的，不如我们兄弟几个，先尝尝？”

　　“大爷，大爷！求求你！我妹妹还病着呢，要是传染给大爷就不好了！”衣服都来不及理整齐，蓝晓就横在卫兵和伊紫千的中间，跪求着。

　　“嘁！晦气！兄弟们走，喝酒去！”

　　“如月，我该怎么办？”蓝晓趴在床头，握着伊紫千无力的手，“呜呜……姐姐希望你快点醒过来，但是又不想你醒。你说过，我们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姐姐信，一直都信！老天爷，请帮帮我们！呜呜……”

　　像是有预兆，当盛京的圣旨到达的时候，伊紫千忽然醒了过来。只是眼神冷凝的像是冻了千年，身体还是非常的羸弱。站着听完圣旨，伊紫千并没有任何轻松地表情，只是呆呆的看了一眼站着的三个太监。

　　“两位姑娘，太后娘娘请两位立刻赶回盛京！”

　　“呵……”呼出一口气，伊紫千低着头，“多谢公公！太后娘娘和皇上有没有说，怎么处置这些卫兵？”

　　“呃……这个倒没有，娘娘和陛下也没有给杂家这项旨意”

　　“是吗？那奴婢我就代劳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伊紫千抽出卫兵佩戴的长剑，一个奋力就刺进左胸的心脏处，没等旁人反应过来，又把剑指向了另外一个人。

　　“如月！”蓝晓第一个喊出声。“别这样！……”

　　像是没听见，伊紫千转动着手里的长剑，反复的搅动着那人的腹部，然后抽出。其余三人吓的脸色苍白，立刻就想跑。

　　“哼！”嘴边一抹狞笑，伊紫千手里的剑像是长了眼睛，飞出去，直接插在了一个人的背上。走过去，拔出来，再在身上狠狠地刺了几下，鲜艳的血花迸射出来，溅到伊紫千的脸上。抹了抹脸，伊紫千慢慢的走向另外两个人。

　　屋子就这么大，加上院子也不过五六尺的距离，门口又被太监们堵住，两个卫兵只好跪在角落里，拼命地磕头，“饶命，请姑娘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如月！不要再杀人了！我没事儿，姐姐真的没事儿！”蓝晓冲上去抱住伊紫千，哭求着，却被转过来的冰冷眼神吓的愣住了。

　　等我一会儿，再等一小会儿，就会结束了。伊紫千举起手中的剑，重重的劈在那两个人的身上和头上。求饶声，尖叫声，红色的血和浑浊的脑浆混成一团。耳边已经寂静了很久，伊紫千才把剑扔在地上，“公公，如月需要换身衣裳，还请公公们在门外稍事等候。”

　　“……”楞了一下，“好的，杂家就在门外等候姑娘~”

　　换下被血浸染的衣裳，伊紫千厌烦的看着那带着腥味的颜色。闭上眼睛，再重温了一遍刚才的场景，伊紫千再睁开眼的时候，好像几乎恢复到当初带笑的神色。只是，当初已不再。换上一身的天蓝，伊紫千走到蓝晓的面前，手里紧握着有些缩回去的手，“姐姐，我们该去见主子了！”

　　“别碰我，如月，我身上脏！”

　　“不会，蓝晓姐很干净，一直都很干净！”张开双手，伊紫千把头埋在蓝晓的怀里。从她的眼睛里流出的泪水滴在伊紫千的脸上，温热的，很纯净。

　　“蓝晓姐，我们走吧~”

　　“嗯！”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屋子。

　　“公公，麻烦您久等！我们这就出发吧！”

　　“两位姑娘客气，杂家也只是来传旨的。乐王妃娘娘有孕，还劳两位姑娘细心照看。这样，太后娘娘放心，陛下放心，杂家自然也就安心。”

　　“谢谢公公，劳烦您这就带奴婢们去见主子吧！”

　　三位太监坐上头一辆马车，蓝晓和伊紫千坐在后面一辆上。

　　“驾！”马夫抽打着马匹，开始向盛京行进。伊紫千闭着眼睛，靠坐在蓝晓的身边休息。留在主子那边的计策看来是用到了，但伊紫千并没有感到半点喜悦。这场豪赌胜了，也没胜。从心底里开始觉得累，要不是还存着那些不甘和恨意，真想就这么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