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传》时间的手

3、第三章

　　秋天快要到了，陆为志的军队平定了外患，国家逐渐安定繁荣起来，大街小巷到处张灯结彩，把秋天的哀伤掩盖的结结实实。
　　泰大发通过陆冬雪的证明成功说服了夫人，二小姐只是比同龄孩子更懂事和聪慧，并不是被附身，将军府的一大风波才算落下帷幕。陆春风也终于知道，家里穷是因为，母亲把父亲的俸禄统统买了衣料鞋底，做好了棉衣布鞋送到前线给官兵们用。
　　这几天陆春风格外兴奋，因为她的父亲就要回来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和幻想里的型男就要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前了。
　　午饭后，陆春风双手支撑着下巴坐在桌前，出神的再一次勾画父亲的样子。太完美了，她越想越兴奋，禁不住面露喜色。
　　“春风。”陆春风正沉浸在美丽的幻觉中，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您是？”陆春风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一张陌生的面孔。
　　“我是爹爹啊。”陆为志笑着说，满眼的慈爱。
　　“这个大爷就是我爹？”陆春风心里一惊晕了过去。
　　“春风，春风。”温柔慈祥的男声在耳边不停呼唤着，早已清醒的陆春风在心里呐喊着，不愿睁眼面对事实。“为什么，老天这是为什么。娘不漂亮就算了，儿不嫌母丑，可是为什么爹也这么难看，像个务农多年的老头一样。”
　　“爹，春风醒了么？”陆冬雪蹦蹦跳跳的跑进屋，乖巧的依偎着父亲问。
　　“你这个大骗子。爹跟你形容的完全不一样。”陆春风听到姐姐的声音怒从心中起，顾不得装晕，一骨碌爬起来，一手恰腰，一手指着姐姐愤怒的问。
　　“我没有骗你啊。皮肤黑黑的，胡子到这里，眉毛很干净，眼睛长长的，嘴唇有些厚，脸很瘦，鼻子高高的”。陆冬雪无辜的看着妹妹。
　　的确，姐姐的形容没有任何差错，只是她把这些形容自动归入帅哥的标准。父亲的真实样子如下：皮肤黑黑的但不是光滑的古铜色，而是久历日晒雨淋后不均匀的黑色，而且毛孔粗大，很多地方都脱皮发红。眉毛的确很干净，从远处看几乎无法看到有眉毛的存在，眼睛长长的，是把绿豆的大小拉成细长的眯缝眼，嘴唇有些厚，还有些肿，远看像两条肉肠挂在上面，脸很瘦，但是颧骨很高，鼻子高高的，鼻头大大的。姐姐没有骗她，陆春风又晕了过去。
　　经历了一个月的适应，陆春风终于能够接受父亲的容貌，也不再介意与梦想不符。因为不管怎么样，比起前世她是有父亲了，而且这个父亲还是国家的大英雄。陆春风每天粘着父亲问东问西，发现他不但精通战术，还是个知识渊博的人，于是更加喜爱。
　　战争结束后，母亲不必再把所有的财产捐献出去，将军府的生活终于有了起色，泰大发陆陆续续买进些下人和丫鬟，他们的饭菜里也有了肉味儿。
　　陆为志回府后一个半月的某一天夜晚。他和妻子就寝前在屋内闲聊。“冬雪和春风都长大了，是时候教她们礼节和知识了。”陆为志一边喝茶一边想起陆春风晕倒那天，十岁的大女儿还像个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七岁的二女儿像泼妇一样恰着腰指着姐姐的情景。
　　“是我疏忽了。”母亲停下梳理头发的动作愧疚的说。
　　“你一个女人独自照顾两个孩子够苦的了，哪能顾得过来这么多。教她们识字了么？”陆为志并没有责怪妻子的意思。
　　“冬雪完全没有学过，春风倒是跟泰管家学了些字，但没有学习如何下笔。”妻子柔声说。
　　“明天不用上朝，我教她们试试看。”陆为志说完喝干杯里的茶。
　　第二天一早，陆为志和泰大发收拾了一件空置的屋子当教学的书房，母亲早早把冬雪和春风叫起床。
　　“爹这么早去给谁烧纸啊？”陆冬雪看父亲抱着一捆淡黄色的宣纸，以为是冥纸。
　　“这是宣纸，写字和画画用的。”陆春风无奈的说。
　　“冥纸也可以写字的。”陆冬雪反驳
　　“但是效果不好，宣纸写字画画比较清晰。”陆春风解释。
　　“我在沙滩上画的也很清晰。”陆冬雪继续说。
　　“沙滩不能放在家里保留。海浪和小螃蟹会把画弄坏的。”陆春风继续解释。
　　“小螃蟹很好吃，比牡蛎好吃。”陆冬雪跑题。
　　“我比较喜欢牡蛎。”陆春风被带跑。
　　“小螃蟹炒着才好吃。”陆冬雪兴奋。
　　“是，是。”陆春风觉得自己很白痴。
　　对于学习，陆春风并不排斥，一是因为生活无聊，以前还可以做做家事，现在有了下人就完全无事可做，学习可以打发时间；二是有了前世记忆的帮助，学习起来很轻松，而且古代的学习方法与现代不同，多是用故事和历史事件来传授知识，陆春风很喜欢听故事。
　　陆春风这边学的津津有味，陆冬雪那边却非常痛苦，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陆为志决定只让大女儿识字就可以了，其他的以女红和礼仪为重。
　　学习三个月后，一日全家人在偏厅饮茶时陆春风好奇的问陆为志：“爹，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您为什么让我们学习知识？”。
　　“春风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意思是什么？”父亲放下茶杯，慈祥的问。
　　“应该是说女人没有智慧才是好女人。”陆春风想了想说。陆春风对父亲的崇拜不是没有理由的，不管陆春风问他什么问题，陆为志总是先让女儿说出自己的看法再加以诱导，从不会用父亲的威严和不屑来对待她。
　　“爹认为，这句话是说，有智慧，有才能，深明大义的女子才是贤德的女子，但这种女人不多，大部分的女子都是没有智慧的，让这种女人学习知识只能起到反作用。所以女人还是不要学习的意思，暗含着对女人的歧视。这句话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男人很怕女人学习知识后难以驾驭和掌控，所以限制女人学习，鼓吹女子无才只是顺从男人才是贤德的。”陆为志侃侃而谈，言语间透露出渊博的学识。这是陆春风对父亲刮目相看的第二个理由，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父亲反而非常尊重女性。
　　“爹，我好崇拜你啊。”陆春风一下跳到父亲身旁，搂住他的脖子亲昵的撒娇道。
　　“这孩子，快下来，一点女儿家的的样子都没有。”母亲温柔的斥责女儿。
　　“二小姐资质聪慧，学知识很快。”泰大发突然插嘴说。
　　“春风的确很聪慧。女儿啊聪明是好事，也是件坏事，能善用聪明的人会很幸福，不能善用聪明的人下场会很痛苦。”陆为志拉着女儿的小手语重心长的说。
　　“可是怎样才能善用聪明呢？”父亲的话陆春风明白，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情她也没少做，只是实际操作起来很难拿捏。
　　“这一点爹也无法具体说明，要靠这里慢慢去感受。”陆为志指了指陆春风胸口后继续说“但是聪明人通常都很会忍让。智慧也不是万能的，这个世界有很多事可以用智慧解决，但也有很多事情决不能用智慧去解决。”话刚说完，副将在屋外通禀，说皇上急招陆为志入宫。
　　“哦？还有不能用智慧解决的事情？”泰大发伺候父亲离开后陆春风不解的自言自语。
　　“是的，比如爹娘对儿女的感情，夫妻之间的感情。”母亲看着她轻声说，生怕吵醒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陆冬雪。
　　陆春风想了想还是不明白，现代人不都说感情需要经营的么？没有智慧怎么经营？
　　“你还小，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等长大了，春风遇到心仪的男子便会明白的。”母亲看陆春风皱着眉不做声，笑着说。
　　“上辈子我就是没用心经营感情，才会被相处七年的男友甩了，母亲啊，你说的例子并不对哦，但是我现在还小不好辩驳，等长大点有了自己的实例再跟你讨论”陆春风心里偷偷想着。很多年后，在陆春风爱上那个人时，她终于明白母亲的话是对的。然而，母亲已经无法听到她的想法，无法得知在陆春风心里，她是个多么贤德，多么有智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