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传》时间的手

25、第二十五章

　　离京城只有一天的路程了，四人来到一座让陆春风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城镇，陆春风盯着眼前的食物兴趣缺缺，心思全都飞到回忆里。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么？”周曳看陆春风咬着筷子发呆，轻声问了一句。
　　“不是，可能累了。”陆春风摇摇头，乖巧的笑了笑。
　　“那在这里住一天，休息一下再回去吧。”周曳怕陆春风劳累，征求大家的意见。
　　“不要，我有点害怕这个地方。”没等大家表态，陆春风赶忙摇摇头，表示不想呆在这里。
　　“为什么会害怕？”陆冬雪并不清楚这里曾发生的事情，好奇的问。
　　“八年前，我和师傅分头行动后受了重伤，在这里昏迷了好多天，幸好二小姐机敏勇敢，才救了我的命。”周曳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还是别多呆了。快去驿站换车回京吧。”陆冬雪心想妹妹不知在这里受了多少苦，才会怕成这样，于是心疼的表示不要多呆。
　　四人结了帐向驿站的方向走去，可能是因为初秋的缘故，镇上异常热闹，摆摊的，开店的，做小买卖的人到处都是，各种好听的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仿佛交响乐团一般。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驿站里最后一匹马被别人捷足先登，她们只能在此过夜，等第二天马匹休息好了再走。陆春风一听不能走，脸色立时变白。陆冬雪发现妹妹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于是安慰道：“妹妹别怕，这次有周曳和段公子一起呢，不会有事的。”
　　陆春风点点头，是啊，这次不同，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人陪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正想着，坏事就降临了。

　　“一间客房都没有了？”陆春风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店小二第三次问。
　　“是啊，连马棚都住满了。”小二本有些不耐烦，可看陆春风身边站着两个佩剑的高大男人，只好忍住不耐，再次重复。
　　“不是吧！其他客栈也满了？”陆春风不死心。
　　“是啊，这个镇子不大，只有两个客栈，又碰上选妃大典，客栈都被各地官员千金订满了。现在又是秋天，正是客商们的交易时期，所以小镇两家客栈人满为患啊。”小二干脆说明情况。
　　“我们要露宿街头了。”陆春风叹了口气，心情沉重的底下头。
　　“如果你们今天必须留在这里的话，有个地方可以过夜。”小二看陆春风绝望的低着头，心有不忍。
　　“什么地方？”听到小二的话，陆春风仿佛重获新生一般，猛地抬起头盯着他问。
　　“镇子口有个破屋，虽然在镇口却也很隐蔽，外来人通常都不知道，本地人知道也不会去住，前些年这里死了个乞丐，听说那里是他的老巢，其他乞丐也不敢去住。所以那个屋子一直空着，如果你们不信鬼神的话，倒是可以去那里。”小二被陆春风突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吞了吞口水说。
　　“八年前的乞丐大盗？”陆春风双眉深锁，眯着眼问。
　　“哦？小姐知道此事啊？”小二诧异的问。
　　不但知道，还跟那个乞丐有过亲密接触呢。陆春风心里想着，眼中的希望瞬间熄灭，不是这么邪门吧，要故地重游？
　　小二说完看陆春风没有反映，便俯了俯身退回客栈。陆春风跟着周曳三人默无声息的往破屋走去，脑中正一团乱麻时，忽的听见，前方一个女人尖细着嗓子的冲着自己喊：“怎么是你啊？”
　　陆春风惯性的抬起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额？青楼的老鸨？
　　“呦！长成大姑娘了。”青楼老板一眼便认出陆春风，摇着比八年前粗壮了不少的老蛮腰，不顾周曳三人的诧异，走到陆春风跟前笑着说。
　　“认错人了。”陆春风想暗示老鸨别说了，可周曳三人都看着她俩，让她没办法使眼色，只好侥幸的希望老鸨知趣的闭嘴。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我开青楼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亲自来卖身的，对了，当时我还塞给你十文钱呢，你都忘了？”老鸨眉眼带笑，一看见周曳和段墨两个帅哥盯着自己，心情大好，更说的口沫横飞，绘声绘色。
　　“你怎么变得这么黑？幸亏当时我没收下你。这是你的主子么？当丫鬟虽然比不上窑姐富贵，可好歹也能糊口，不至于饿死。”老鸨媚眼乱飘，完全没有注意陆春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哇，几年不见老鸨依然这么会说话啊。”化成灰都认识她？怎么那么黑？幸亏没买我？当丫鬟？老鸨不懂察言观色本就让陆春风生气，这番没心没肺的话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接着说：“我真要问候你祖宗十八代，怎么能把你教育的这么会说话。”
　　话一出口，老鸨才看到陆春风双手握拳，脸色难看，心下正想着她为何会这样，却被一旁的周曳抓住手腕：“你说她来此卖身？”
　　“哎呦！轻点，轻点，好疼啊，她说哥哥病了，需要钱送医。”老鸨被周曳抓的生疼，也顾不上卖弄风骚，哎呦，哎呦的吸着气说。
　　“你真的到这里卖身？”周曳不可置信的面向陆春风问，脸上神情复杂。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于此同时，陆冬雪也生气的白着一张俏脸问妹妹。
　　陆春风还想狡辩，可看着眼前横眉怒视自己的两人，心虚的不敢开口。老鸨一看情形不对，早已跑的没了踪影。三人默无声息的对视了一会儿，周曳气愤的转身朝破屋方向走去。
　　破屋布满灰尘，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陆春风编的草垫子沉默的躺在墙角，被岁月侵蚀的破败不堪。地上四散着烧过的柴禾，中间两块黑色印记表示有人在此支过火堆。
　　刚一进屋，陆冬雪便率先开口，气愤的对妹妹说：“你怎么能如此没有分寸？知不知道女人的名节比生命还重要，那种地方连路过都不要路过，怎么会去卖身？”
　　“我以为不会有人知道的。”陆春风怯怯的开口说。
　　“现在我们四个都知道了。”陆冬雪既心疼又气愤，嘴上满是责怪。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陆春风讨好的冲着姐姐撒娇说。
　　“还有以后？”陆冬雪越说越来气。
　　“是因为我么？”一直沉默的周曳突然开口。
　　“也不完全是，当时我们身无分文，如果持续下去的话，我迟早也会饿死。”陆春风认为周曳是为了救自己才昏迷不醒，一切都不怪他。
　　“那你就去卖身？”陆冬雪对这事耿耿于怀。
　　“那怎么办？周曳昏迷不醒，外边下着大雪，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讨饭也不行，卖艺也没人看。不卖身我能去哪里弄钱？我才七岁，老鸨绝不会让我接客，只要周曳被治好就一定会来接我，我想这样也没什么损失。”陆春风被逼得有些委屈，她何尝愿意卖身？她何尝不知道这会有损名节，可有个人等着她救命呢，她必须做出选择和牺牲。
　　“你不该这么做的。”周曳双眉紧锁，语气冷淡的让陆春风震惊，他从没这样对自己过。
　　“人家会说你不知羞耻的。”陆冬雪也附和着，往日温柔的神情变成失望。
　　周曳和姐姐一唱一和，让陆春风既委屈又难过，往事一幕一幕浮上心头。八年前那个寒冷的日子，她站在青楼外，心中的恐惧和无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一想到破屋里昏迷不醒的周曳，她还是勇敢的夸过那道高高的红色门槛。
　　“我去买点吃的。”想到这里，委屈变得更加沉重，陆春风忍住快要溢出来的泪，站起身声音哽咽的说。
　　“我去看看。”段墨等了一会儿，看周曳并没有追出去的意思，于是赶忙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