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a沙鸥a

10、小小（第十章）

　　林若兰抱着孩子静静站在小小的身后，却不想吓到了转过头来的小小。
　　看见林若兰怀中的孩子，小小的眼神竟释放出了异样的光彩，“这个孩子好可爱呀！”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婴儿粉嘟嘟的小脸，这一刻，任何伤心都荡然无存。
　　“像我吗？”王连山走了过来，站到二人面前，右手抚摸着孩子，左手轻轻揽过林若兰的肩膀。看到这一幕，小小的眼眶迷离了。
　　“连山哥。”小小打了声招呼。
　　王连山的视线从婴儿转到了小小身上，“我都知道了，以后，叫我哥就行。”王连山看了院子里的王少卿，便又接着说道，“这都是天意。”
　　“瞎说什么呢？”林若兰瞪着眼睛对王连山说道。
　　“……嫂子……孩子叫什么名字？”小小趁机转移了话题。
　　“这个……没想好呢。”王连山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哥除了做生意，其他的一概不会，连孩子的名字都不会起。”林若兰的一句话，竟然让小小感到了温暖。
　　“小小，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好呢？”心思细腻的林若兰说道。
　　“唉，对呀，小小，你这个当姑姑的得给孩子取个名字吧？”王连山也这样说道。
　　“这……好吗？”小小突然感觉到了责任的重大。
　　“怎么不好呢，你是孩子的姑姑！”夫妻俩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叫他春晖吧，王春晖。”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春晖，好名字。”同样出身于书香门第的林若兰感慨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小小？”
　　“嗯，这个名字好啊。你们先聊着，我忙去了。”王连山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开了，“春晖……春晖……”
　　小小看着王连山离去的背影，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是要活着的，因为自己的存在是可以让其他人快乐的，而看着别人快乐，自己也会快乐。
　　她终于可以清醒的思考了，她才明白，之前的十八年，算是白活。
　　所以，从今以后，要活，要好好活。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小小打量着自己的房间，青砖结构的房屋在夜色中散发出古老的幽香，自己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了有钱人家的小姐，宽大舒适的铜床，精致的雕着花纹的实木桌椅，令小小惊奇的还有房梁的天花板上吊着的电灯。吊灯的光忽远忽近，小小的眼球被这光所吸引，那光晕像是交错的时空，将小小的思绪带到了长明胡同。
　　不知何时，小小已站在自己家门口，屋内幽暗的灯光依稀可辨，驱使着她推开房门。推开房门的一角，母亲昏暗的面庞映入眼帘，她在油灯下写信。
　　“娘，给谁写信呢？”
　　“一个远房亲戚，你不认识。”
　　“哦。”

　　几天前的一幕在小小脑海中上演，突然，小小打了一个冷颤，思绪又飘了回来。
　　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着那封信，这封信是买房子时在柜子里发现的，她看清了信封上的字：小小亲启。
　　小小突然颤抖了，也许是寒冷的缘故，总之，手冰凉，心也冰冷。

　　“为了小小，娘想好好活，可是命运不让。娘虽然整天骂你，但看到你为娘买药忙前跑后的样子，娘的心里就好高兴，好心疼。高兴的是小小知道疼娘了；心疼的是，娘得的是肺炎，是个治不好的病，这个娘心里清楚，因为当年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个症状——没命的咳嗽，甚至咳出血来，他们最后都死掉了，娘也逃脱不了。
　　娘现在觉得浑身无力，估计时间不多了，只是我的小小啊，你啥时候才能长大呢！
　　还有，娘得告诉你一个秘密，希望它不要伤害到你。你曾经一直问娘，你爹是谁，他在哪。娘每次都敷衍道，你爹在战场上牺牲了，其实你爹根本就没有死！而且就生活在这个小县城里，他就是王乃生！
　　所以，你和王少卿是兄妹，你们不能结婚。
　　不是你爹不要咱们，你爹其实很爱很爱我们，他是娘见过的最勇敢的男人。娘走后，你把这封信交给他，他自会告诉你这一切，只是你不要怪他。他若接纳你，你就和他一起生活吧，毕竟他是你的父亲，你过去后，要和他的家人好好相处。
　　娘不在后，你万不可在别人面前耍小脾气，你要学会忍耐，要坚强成熟。
　　你不是要做风吗？那就像风一样吧！
　　母”
　　小小含泪将信看完，脸上晶莹的泪滴仿佛成了寒冷的暗夜里仅存的一丝光亮。
　　敲门声响起，小小慌忙擦了擦眼睛。打开房门，王乃生出现在小小面前。
　　“我……可以进去吗？”王乃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小呆立之中侧过身，王乃生走了进来。
　　小小依然在门旁，她看到了王乃生的背影。她发现，印象中一想精神抖擞的王乃生却不知何时陀了背，两鬓上出现的白发不说，脸部松弛的肉下垂在嘴角，双唇紧闭像是没有牙的古稀老人……
　　他一下子老了许多，小小突然心疼起来。
　　王乃生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问道：“住的还习惯？”
　　“嗯。”小小点头。
　　看到小小点头，王乃生顿时欣慰了许多。
　　小小将信交给了王乃生，尽管她已经知道了全部事实，但她仍然坚持给王乃生看，因为她想让王乃生看到母亲对他的爱。
　　看完信后一言不发的王乃生望向窗外，看着窗外寒冷的夜色，喉结上下蠕动，吞咽着苦涩的往事。
　　“……你娘她……要是我早点找到她……她就不会死……”王乃生突然哽咽了。
　　哽咽时背对着小小抽泣的肩膀让小小又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母亲用力的咳嗽——他和母亲竟是那么像。
　　“……我会努力补偿的……”王乃生一把抹去了眼泪，向门口走去。
　　“爹——”令自己惊讶的是，小小竟突然喊出了这个字——那是她十九年来未曾说出口的。
　　王乃生停了下来，此刻，他的心打翻了五味瓶。
　　“天凉了，多穿点衣服。”小小淡淡地说道。
　　小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原谅并接受他了，但她清楚，这是她考虑已久的结果。可能，可能骨子里有种东西是割不断的吧。
　　“哎。”王乃生轻轻答道。
　　走出门后，他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