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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威严 ...

  •   何歇雪是个很有精神的人。

      翌日一大早,虞仲瑨仍在朦胧睡意中,便听到隔壁房里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他对这钟细微的声响十分警觉,瞬间就惊醒了,眯着眼望向房门,等了许久,只听到那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然后便没了声响。

      虞仲瑨悄悄地翻身下床,将木窗抬起一条缝,何歇雪还在院门那,正拉长胳膊扭来扭去。

      他在做什么?

      一刻钟后,何歇雪呼了一声,开始跑动。

      虞仲瑨则看着他做了整整一刻钟的热身。

      他躺回床上,按了按太阳穴,脑海里却传来了蔺昙袖幸灾乐祸的声音:“哥,你不会瞧上人家俊秀,舍不得挪眼罢?”

      虞仲瑨冷冷道:“闭嘴。”

      左右也睡不着了,他便爬起来将昨天章温珩给的书翻出来看,只是翻来翻去,也没找见自己如今修的这种究竟算什么?

      是算魔?还是算仙?

      疏竹院里,章温珩也在床上翻来翻去,他是整整一夜未眠。

      昨夜里他将虞仲瑨送到弟子房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妥,万一仲瑨同宿的师兄欺负他该怎么办?

      何歇雪,他记得是有形堂的,有形堂那些人向来爱动来动去,但他的徒弟一看就是不爱动来动去的那种,而且他也很喜欢他徒弟安安静静的模样,万一何歇雪带歪他该怎么办?

      便是不带歪,他的徒弟身子骨看起来不是很好,万一何歇雪动来动去的时候,硬要带着仲瑨动来动去,将他的小身板动歪了怎么办?

      便是什么都不动,按他与仲瑨的交流来看,仲瑨是个不善言辞的孩子,何歇雪若是话少,仲瑨是否会觉得这个师兄并不友爱?若是话多,又是否害怕自己搭不上话而紧张?

      章温珩越想越焦虑,便到了弟子房,打算去看一眼。

      然后听到他们相谈甚欢。

      很好,放心了。

      刚要走,又听到何歇雪提起自己,章温珩忍不住又站着听了一耳朵,结果听到了对自己的编排。

      是谁说自己苦求一个姑娘?

      他什么时候苦求姑娘了?

      为什么编排师长这种习惯,从古至今一直兴盛不衰呢?

      虞仲瑨不会信了吧?

      只是他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就被那何歇雪发现了。

      章温珩自然不会现身,只是回到了院中,怎么想怎么不顺气。

      有形堂怎么教的徒弟?

      他翻开书,只是那字一个也进不了眼睛,提着笔的手忍不住东画了个杏子,西涂个风筝。

      所以到底是谁说他苦求姑娘了!

      他砰地起身,然后就被书上跳出来的字咬住了手指。

      自作孽了。

      章温珩实际对看书没太大耐性,从小便养不老实的屁股,为了努力看这些书,他特地想了个法子,给这些书施了法术,但凡他有一刻钟没有出声或者翻页,书上的字就会爬出来咬他。

      现下咬他指头的是个“疏”字,“解其惑处,如疏江河”的疏。

      也是,蔺疏的疏。

      章温珩任它咬着,自己则恼道:“又是你!”

      没有人应他。

      直到阳光透过窗格照在脸上,他才恍惚发现,一夜便这么过去了。

      反正也醒了,他便去饭堂要了些早点,打算带到弟子房拿给虞仲瑨,好巧不巧,刚要敲门,何歇雪正好晨练回来,手里也提着一袋早点。

      章温珩并未见过何歇雪,如今甫一照面,心下一惊,他的徒弟来此不过几日,便有姑娘来送饭了?大师兄的徒弟好歹日日相见数载,仲瑨到此有十日吗?

      但他表面一丝情绪也未露,直到那姑娘见着他,一步冲上前,兴奋地嚷嚷:“温黛仙君,你怎么会到此?哦,对,仲瑨在这,也不知他收拾好了没,让我问问。”

      然后他便开始敲门:“仲瑨,你在里头吗?你醒了吗?你穿好衣服了吗?”

      声音很洪亮,力气也很大。

      章温珩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避开那大嗓门。

      是个男的,还很吵。

      还好不是他徒弟。

      最后还是想,到底有形堂怎么教的徒弟?

      门开了,章温珩跟着走了进去,虞仲瑨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案几旁捧着书,与何歇雪相比起来,简直不能再乖巧。

      还是自个的徒弟好。

      何歇雪跑去隔壁屋搬椅子,而他乖巧的徒弟走上前行了礼,恭敬地问道:“仲瑨今早起来读书,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问问师尊?”

      章温珩接过何歇雪递来的热茶,欣慰地看着好学的徒弟,想不到啊,他这徒弟还未开始上课,就已经能有问题了,师道解惑,他自然不吝教诲,遂欣然道:“且说说。”

      “是这样的,师尊。”虞仲瑨抬起手,一个器字将他的两根手指咬住,锁在了一起,“读书时不知怎的,这字突然从书里跳出来,咬住我的手指,不知是何缘故?”

      何歇雪也凑近去看,有些好奇地歪过头,和虞仲瑨两双眼睛一起恳切地望着章温珩。

      章温珩:……

      这估计是他施法的时候,将整个书架都包在了术法内。

      一口热茶卡在章温珩的喉咙里,缓缓地、缓缓地咽下去,他慢悠悠地道:“你读书时是否心有杂念?”

      虞仲瑨神色微僵,皱着眉应了声是。

      章温珩一脸正色道:“读书需要专注,我在书上施了个小法术,但凡你不认真,书中文字便会给你个小教训,只要你将那个字所在的书页看完,字便会松口回去了。”

      何歇雪听完,赞美之词不绝于口:“妙哉,妙哉!不愧是温黛仙君,便是读书小事,也能藏有这般道理。读书,对,读书就是要专注,要认真,要刻苦,要勤学,要苦练……”

      章温珩:……听起来怎么阴阳怪气的。

      有形堂怎么教的徒弟?

      虞仲瑨则严肃地点了点头,回道:“师尊良苦用心,仲瑨省得了,只是等等歇雪师兄要带仲瑨出去,可否请师尊先解开术法?”

      何歇雪听到他的名字,瞬间举起了手,道:“不知温黛仙君要同行吗?”

      章温珩淡淡地看向何歇雪,道:“我还有些事,便不与你们一道了,仲瑨还小,便麻烦你照拂他了。”转头又对虞仲瑨指了指案几上的早点,轻轻笑道:“这个点饭堂怕是空了,你出门前记得多吃些。”

      交待完后,章温珩走出了弟子房,回想起大能的话,深觉得自己为师的每一步都颇为艰难。

      任重道远啊。

      案几上有两份早点,一份是何歇雪带的,一份是温岱带的,虞仲瑨本打算随便吃一点便出去。

      但何歇雪踌躇而恳切地询问他,能否将温岱仙君带的早点给他尝尝,他便直接推给了何歇雪,反正于他而言,吃哪份早点都一样,无甚区别。

      结果章温珩带来的早点太多,虽然每样只有一点,可饭堂的每一样他都带了,何歇雪拼死才将最后一点塞进腹中,奄奄一息道:“温黛仙君对你真好,那酱肉包可是得好早起来才能吃上,他竟然给你带了两个,撑死我了……”

      虞仲瑨眉头动了动。

      出门正好消食,何歇雪先带着虞仲瑨在弟子房附近逛了逛,顺着山峰之间的栈桥,带着他往前走,边走便跟他解释整个无空山的构成。

      “无空山,开派先祖当年起这个名字,便是意在道本来处,无所有、一片空,在无空处顿悟,道心乃成。”

      虞仲瑨点点头,蔺昙袖却在他脑海里用灵识同他玩笑道:“向来这些后人就爱乱解读先辈的意思,两个字都恨不得想出一篇辞赋出来,说不定他们开山先祖起名时脑子里一片空空,所以才叫无空山,又或者他建立门派时,看着山上什么都没有,房也无、地也空,就叫无空,哈哈。”

      虽然他已修至化神,而何歇雪还未至金丹,察觉不到蔺昙袖的话,但晴天朗日的,万一那个掌门居无月想要出来溜达呢?

      虞仲瑨放出一道灵识回应:“闭嘴。”

      何歇雪毫无察觉,他接着道:“无空山是一片山峰连在一起的,共有七座山峰,俯瞰来看,是呈个‘凸’字。最前头的是大殿、杂事堂和一些普通弟子的居所,不过咱们掌门,比较,比较……”

      他挠了挠头,凑到虞仲瑨耳边低声说:“比较懒,所以咱们那大殿一般也没什么人来。”

      “杂事堂分内外两堂,内堂就是吴原长老负责的,处理咱们自己门派内部的事情,外堂是游黜长老负责,咱们山门范围内,百姓们发现什么怪异的事啊,衙门解决不了的,都会来报到外堂那。”

      “然后中间的两座山峰分别是大器堂和小器堂所在的地方,大器堂就是修刀枪剑一类的兵器,也有一些师兄师姐呢,会修乐器,所以大器堂又分为兵堂和乐堂;小器堂呢,则多是修暗器、法器一类物件的。”

      “最后四座山峰则是有形堂、无形堂、丹堂还有弟子房和一些仙君长老的居所。有形堂就是我修行的地方,我们堂专注修习体魄,我个人觉得,无论大器小器,皆是外物,咱们修仙最终不就是为了打磨自己吗?你看,还有什么比锻体更加明显的修行呢?不瞒你说,师弟,我师尊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资、最肯吃苦的徒弟了,假以时日,我定然能练出一身完美的体型,与我师兄师姐们比肩……”

      蔺昙袖忍不住说:“他真的不觉得自己修成那样,不会像李屠夫的身躯配上豆腐西施的头吗?”

      虞仲瑨突然想到温岱的那几本书,其中有一句便是教育徒弟必须要时不时地褒奖他,他觉得,或许何歇雪的师父也看过。

      一谈起有形堂,何歇雪便滔滔不绝,虞仲瑨耐不住地打断他,问:“师兄说得甚好,那么无形堂又是什么?”

      “无形堂啊……”何歇雪想了想,道:“就是修心嘛,我也不太懂他们具体怎么做,反正每次路过,他们那都挺安静地,一堆人排着打坐,虽然咱们也打坐吧,但真不像他们一坐便是一天。不过虽然我不懂,但他们应该修得也挺好。”

      虞仲瑨有些奇怪,何歇雪竟然会夸与无形堂无关的地方,便道:“如何好?”

      何歇雪笑道:“温黛仙君之前就是修心的,而且无形堂的长老还邀他有空去给新来的弟子讲讲课,自然是好的。”

      蔺昙袖:“呵,马屁精。”

      虞仲瑨冷淡地恩了一声。

      “刚讲到哪了,我想想。”何歇雪想了想,道:“便剩丹堂了,丹堂就是修医的,你去他们那可得小心,他们那但凡是根花草,都是有名头的,有毒的呢,吃了便出事,没毒的呢,吃了它主人也要找你的事。”

      “剩下的就是咱们这座山峰了,西侧这是咱们住的弟子房,都差不多是两人同住的院子,东侧那是金丹以上的仙君还有门派长老住的,他们里面有些人喜欢在院门摆些阵法什么的,你路过的时候离远些便是。”

      连着七座山峰的栈桥依次走了一遍,也快到正午了,何歇雪掐着时间领着他去饭堂吃饭。

      正是饭点,弟子用饭的大饭堂里拥挤不堪、人声鼎沸,之前虞仲瑨随他师尊去的是长老仙君一辈用饭的小饭堂,则在更远一些、也更清净的地方。

      虞仲瑨二人好不容易找个位置坐下,何歇雪便急匆匆地挤进浪潮中去抢菜,时不时能听到人群里传来几声惊呼。

      “何妹妹来抢菜了!蹄髈!我的蹄髈!”

      “排骨,不,最后一份排骨啊!”

      何歇雪抢菜的经验丰富,顶着一众哀戚的目光愉悦地回到饭桌上。

      虞仲瑨饭量不大,但何歇雪不断地给他夹菜,他不得不慢慢地消耗一整座菜山。

      刚咽下一口饭,何歇雪鼓着腮帮子,示意他往后看,他扫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问道:“师兄要我看什么?”

      “往那走的,穿紫衣服的小孩,你瞧见没?”

      虞仲瑨顺着何歇雪的手指仔细地找了找,才看到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正左闪右躲地避开人流,往另一个饭厅跑。

      “那是掌门去年收的徒弟,叫棠紫,刚好卡在选拔的最低年纪进来,别看他才九岁,据说资质极好。”何歇雪说完,看虞仲瑨一脸与我无关的冷漠神情,又同情地解释道:“别的也没什么,就是我听人说,他很黏温黛仙君,听闻他今年要收徒弟时,便闹了一场。本来说他前几日偷偷跟着他三师兄下山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也就是说,师弟,很有可能,等着你的,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哦,九岁的娃娃。

      虞仲瑨夹起一筷子菜,细细地嚼碎,冷漠地点了点头。

      “好的,师兄。”

  • 作者有话要说:  虞仲瑨:九岁的血雨腥风,除非这本书的名字叫《修仙道的九岁大佬》,不然我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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