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穿秋水》柳下之鱼

4、泪别

　　廿四日夜。
　　初春夜晚的严寒透过小小的轩窗钻了进来。地上的暖炉却把整个屋子熏得暖烘烘的。
　　“四姐，我们真的……”
　　珍儿慢慢的收拾着行李，忍不住伤感。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她知道这是一件一辈子痛苦的事。从小她就听额娘讲过关于皇宫的点点滴滴，了解了西太后的为人，也明白作为一个宫中之人的酸楚。
　　她等待着四姐的回答。
　　瑾儿拉开衣橱，取出了一个制作精美的红漆檀香木盒子。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缓缓打开。
　　里面竟是一只碧玉簪子。
　　瑾儿双手合握将它放于胸前，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姐……”
　　“或许，我需向他说明了……我要告诉他，我要进宫了。”瑾儿将簪子插在发髻上，“这是汉人的打扮……他会喜欢的。”
　　珍儿不忍再看了，她回过头去整理细软。
　　难道真的要成为一个皇宫的牺牲品么？她想着，放慢了手上的速度。但她一想到她们出逃，欺君犯上，全家满门抄斩的情形，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为了阿玛额娘，她必须接受一切，包括对未来的恐惧。
　　蜡烛灭了，屋子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而在珍儿的梦里，竟出现了一个令她难以忘怀的场景。
　　那是在一个很长很长的大道上，她迷失了方向。她惶恐着，徘徊着。终于，她抓到了一只手，一只温暖的手。雾很大，她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她可以感受到他在冲她笑……他们并肩走在大道上，倾听着互相的心跳……雾渐渐散去，他的轮廓渐渐清晰。珍儿使劲揉揉眼睛，想看清他的样子。
　　可一睁开，却是白色的一片。
　　她拉开素白帘帐，坐了起来。
　　又是一个白天。而今天……她就要和姐姐入宫了。
　　“四姐。”
　　“四姐？”
　　“四姐！”
　　珍儿开始着急了，整个屋里，整个院里都没有四姐的踪迹。她会去哪儿呢？！
　　“四姐！！”珍儿刚想出门寻瑾儿，就在大门口撞见她，“姐，你去哪儿了？”
　　瑾儿失魂落魄的，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接着说：“珍儿，你去梳妆一下，我们要走了。”
　　“什么……”
　　“轿子已经在前门候着了。”
　　珍儿愣了一下，她想不到四姐会如此的镇静，同时，也有些害怕。
　　“我，我去准备。”
　　珍儿最后看了一眼瑾儿，转身向屋里走去。
　　就这么走了么，会不会太过匆忙？这几天，她似乎懂事了很多，和家人每天以泪洗面的，家中像是在办丧事，所有的东西一律换成素白色的。她也没有那么恐惧了……
　　可是，为什么今天，她会如此的害怕。也许真的到了这时候，人才显得无助吧。
　　收拾好一切，她和瑾儿再次走到了大殿里。
　　阿玛和额娘坐在高堂之上。表情都显得怪异。珍儿和瑾儿泪别了每一位亲人。最后，在双亲面前跪了下来。
　　“阿玛、额娘……我们要走了……”
　　“……”
　　“阿玛，额娘，我们不能服侍你们二老了……”
　　“……”
　　“女儿要走了……”
　　长叙抽了一口水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别，恐怕难以再相见啊……”
　　“阿玛……”
　　“你们快走吧！”额娘用袖口抹了抹眼泪，嘶哑的说：“要记住额娘的话。能活的安稳就可以了，不要奢望太多……”
　　珍儿一阵心疼，想必昨夜额娘都在哭泣，声音才会如此沙哑。她含泪点了点头。
　　姐妹俩连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来。
　　这时，东方的天际已经亮了起来。她们恋恋不舍的告别每一个人后，才走出了大门。
　　珍儿坐在轿子上，望着远去的，那熟悉的环境，情不自禁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