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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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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瑟说完这句稍顿了顿,目光定在雉罗身上,似是仍有些犹豫,但看到她温和鼓励的目光后,紧绷的神色稍放松了些,轻轻舒了口气,再度开口时声音也平缓不少。
“起初我们也只是听闻,这些海边的渔村里,时有海怪出没,那海怪倒也不攻击成人,只是在夜里潜入村民的家中,悄悄偷走还不会言语的孩子。”
雉罗飞快地思索着,一边问道:“每夜都偷?”
“确实,”宓瑟的眼睛亮了起来,对于她这么快便能猜到这一点,似是讶异又惊喜,“其实原本这岛上是有居民的,可因为时有孩童丢失,他们便也不敢住在此处,都搬上了岸。
“后来岛上的渔村都渐渐没落,那海怪便把触手伸上了岸,而且那时大家才发现,每夜被偷走的孩子加起来,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十个,所以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才真正开始注意这海怪的动向。”
雉罗并不觉得意外,虽说涂山狐族在这一带,几乎可以算是守护一方的山神,可这一族生性狡狯,虽算不上凶恶,也绝不能说什么良善之辈,若说她们想要主动为民除恶,她是万万不会信的。
如今她们会主动出来寻找这海怪,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后来呢?”
宓瑟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玉居安,她的目光中有些许不悦,威胁似的眯起眼,微摇了摇头。
宓瑟咬着下唇,似是又犹豫起来。
雉罗注意到了二人间的小动作,也没刻意拆穿,笑着猜测道:“难道后来那海怪胆大包天,直接偷上涂山了?”
玉居安闻言面色一凝,正欲开口,宓瑟却抢在她前面点了点头,“没错,确实如此,我们原本只当他是一般的海怪,可他居然能在涂山之中悄无声息地动手,就让我们不得不防范起来了。”
雉罗了然,涂山狐族的本事在天界虽说不够看,但在人界之中,倒也鲜少能碰上真正具有压制性的敌手。
若是在旁的地方遭了偷袭,倒也能找出些地形不利的借口,可那海怪却是在涂山的地盘内动的手,而且还能在得手后全身而退,确实算得上是个棘手的角色。
“那你们可有和那海怪打过照面?他长什么模样?”
“没有。”
这次答话的是玉居安,她的脸色依然有些不好看,但事已至此,宓瑟说出口的话也收不回去,便迅速转换了思路,想要从对方口中也套出些信息。
“我们涂山有孩童丢失的那几夜,皆是雷雨大作,除了雨声边听不见旁的动静,大家也睡得比平常要沉些,可一旦天亮,却又是晴空万里。
“后来我们也打听过,那些有孩童丢失的渔村之中,夜里也是如此,所以我们断定,那阵奇怪的暴雨,定与那海怪有关。”
“你的意思是,那个海怪,应当就躲在海上那片黑云里。”雉罗回首,扫了眼远处那片奇异的云团。
“正是如此,”玉居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道狡狯的锐光,“我们已然尽数相告,道友是不是也该遵守承诺,将那黑云内的情景告知一二?”
“那是自然,”雉罗转回身,从善如流道,“那黑云之内,什么也没有。”
“什么?”张涧闻言面色一变,“你这不是耍我们么?”
玉居安虽依然带笑,笑意也显得有些勉强,“罗道友,此事事关重大,并非可以玩笑了事。”
雉罗耸了耸肩,神色淡淡,“我并未刻意隐瞒,那黑云之中确实什么都没有,不信你们大可自己去看。”
张涧似是气急,想也没想便反驳道:“我们若是能自己去——”
“咳咳,”他的师弟王延秋眸光一闪,在此刻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话,“我师兄的意思是,眼看天便要黑了,想必那海怪也马上要开始行动,时间紧迫,如今道友手中的信息,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
他这话说得十分妥帖,任是张涧向来同他看不对眼,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一向油嘴滑舌的师弟,倒是真心在帮他找补。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张涧挺了挺胸,似是这样能便显得更理直气壮些。
雉罗斜扫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界修士着实有些滑稽,她笑了笑,终究还是曼声解释道:“那片黑云很是古怪,神识也无法穿透,目力所及只有空荡一片。”
说着,又向海面上望去,见着那片黑云似乎在向这小岛飘动,她的眸光微紧了紧,“为今之计,不如看看它今夜会去何处,我们跟着过去,总能看到那海怪的真身。”
“我们原本也是这般打算的,”玉居安笑着接过,不动声色地调转了话头,“如今有二位道友同行,我们的计划倒也要稍调整一二,还不知二位修的是什么道?”
雉罗被她问得一愣。
她自然知晓,人界的修士想要修行成仙,都有自己专注的所谓“道”,而这些年下来,修士自己琢磨出的道五花八门,什么匪夷所思的路子都有。
什么剑修法修根本不算稀奇,文修佛修也都已经是昨日黄花,稍微罕见些的,有以烹茶入道者,有以调香入道者,更有甚者,直接以睡梦入道,睡着睡着修为大涨,直接在梦境中飞升成了仙。
究其根本,这些所谓的“道”,无非是一座座桥,而修道的最终目的,还是通过这些桥登上仙途。
但对于雉罗而言,她生就生在终点,自然从来没走过这道桥,而她修的“道”,更就无从谈起了。
她倏地将目光一转投向了曷月,那眼神不言自明:你是当过修士的,这题你来。
曷月从容回应着她的视线,似是在确认她的态度,接着抬起双手搭上了她的肩,慢条斯理地带着她转向众人,语调沉缓:“师姐与我,修的合欢道。”
他话音刚落,那几人的目光皆是一震,雉罗却还有些恍惚,合欢道这名字她似乎听过,一时却又有些记不太清,究竟是什么修什么的来着?
她有些疑惑地回首,正欲同曷月确认,与他目光相接时,一道电光突然在脑中闪过,她也终于忆起这合欢二字究竟是何意,那几人意味深长的惊诧表情,也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
雉罗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挥下,皮下肉不笑道:“我这师弟,对我死缠烂打已久,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知轻重,各位见笑了。”
“那——”玉居安的目光凝在曷月身上,似乎更多了几分兴味,“二位当真修的是合欢——”
“不是,”雉罗面无表情地打断,“我师弟开玩笑罢了,法修而已。”
凡是不知道修什么道的,一律按法修处理。
“既然如此,那二位便同我们一道吧,”玉居安听了这话倒是显得落寞了几分,接着用目光指了指另外那三人,“伏波派的三位师兄是剑修,适合打头阵,我们便从后包抄,阻拦那海怪的退路。”
“不行,”张涧皱着眉,神色怀疑地在曷月身上打量,“他们两个来路不明,若是对玉姑娘你们有所图谋,我们也一时支援不上,岂不是会陷你们于危险之中。”
“张师兄多虑了。”玉居安虽口头安抚着,可谁都能看出来,她一直盯着曷月,注意力压根不在王延秋身上。
“不若这样吧,”王延秋见他师兄似是捺不住怒火,又淡笑着从中调和道,“这位何道友同我们一道,而罗道友毕竟是女修,还是同玉姑娘一同断后更为妥当。”
“不可。”
“可以。”
雉罗与曷月同时开口,可说出的话却奔向了两个极端。
曷月凝眉望着她,似是极为不解她为何会答应这个提议。
“你跟着我们也怪不方便的,”雉罗却无所谓地同他摆摆手,目光又扫了眼渐渐逼近的黑云,“天已经快黑了,就这么定下吧,别再节外生枝了。”
曷月抿了抿唇,似是仍有些不甘,静默地盯着她看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微点了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下来。
此时耳边已然能听见那黑云中的漩涡传来的呼啸风声,天色也迅速阴沉下来,原本岛上吹拂的温热海风,此时也急剧降温,被阴寒湿冷的气息取代。
雉罗目光一凛,侧首同涂山那两人交换了个视线,便一道寻了棵茂密的巨树躲在其后,各自隐匿起身形和气息。
而伏波派的三个师兄弟,此时面色却同时一白,像是一下子没了主心骨,面面相觑无果后,竟齐刷刷地看向了曷月,倒像是在等着他拿主意似的。
曷月将视线从雉罗藏身的那颗巨树上收回,冷脸扫过嗒然若丧的三人,面上的睥睨与不耐,让他们更是心头一扥,连询问的话都不敢出口。
“跟着我。”他冷声抛下这两个字,便向着某个方向御空而去。
那三人得了这话,忙抽出自己的飞剑,慌张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片刻,头顶闪过一道惊雷,岛上的景象被照亮了一瞬后,又迅速隐进更浓重的黑暗。
雉罗只觉一阵浓重的湿气铺面袭来,紧接着便是细密的雨点劈头砸下,耳边只余密网似的雷声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