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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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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雉罗默默将那颗圆珠握紧,但这次却并未再次挂回颈上,却也没放回丹田内,而是极为慎重地移放在了心口处,又用数道神力化为层层缠丝将其牢牢缚紧。
她没有再同曷月说一句话,直接冷着脸转身,向着峡谷深处行去。
在落地之时,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的神力似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明确分隔成了两个部分,她在此处能发挥的极为有限,但放出神识查探周边十里的范围却还是能做到的。
此处极为荒凉寂寥,连最是生命顽强的苔藓虫蚁都寻不见,唯有西北三里左右,似是隐有生灵的气息。雉罗也没做多想,直接向那个方向低低御空而行。
她此时虽不能查探到自己的具体方位,但也隐隐有些猜测:东边的扶桑就是一颗巨树,首先被排除在外;南边的登葆山林木葱郁,肯定也不是这般死气沉沉;西边的昆仑就更不必说,修行门派星罗棋布,就算原来是个荒山,经过这么些年的经营,如今肯定也热闹非凡。
如今只剩下一个答案,极北。
半晌,雉罗已穿过峡谷,来到了一处极为空旷的灰白荒原,停在了她此前感受到的生机之处。眼前是一座灰暗的巨大石台,此时天色稍明亮了几分,却依然是苍白的色调,微光在石台上笼着一层似雾的虚影。
她绕着那石台转了一圈,可待到回到原地,却发现四面都如眼前所见,皆是灰扑扑的石壁,但她细细查探,生机之息确实是从这石台上发出的,她不免疑惑,那活物究竟能藏在何处?
正在此时,天光似是又亮了不少,雉罗却突然警惕了起来,发现在天色变换的同时,这石台也似乎微微震动了下。
她沉吟片刻,随即循着那震动的来源,御空向上飞行了十几尺,正立在空中某处,盯着石壁上一处粗糙的凸起。
那凸起形似椭圆,但两边却渐窄而收成一条线,椭圆之上有一道模糊的分界,在其下的那块石壁却与周围不同,似是光滑不少,看上去倒是像一只...眼睛?
正在此时,那椭圆上的分界正在她的注视下又向上缓缓移动了些许,在那光滑石壁的上,露出了一个颜色更深的圆弧。
雉罗心中突然跳出个念头,在此刻忆起了一桩旧事,她曾听南巟提起过极北有烛龙,口中衔一只烛火,睁眼为白日,闭目为黑夜,吐息成雨雪,身动山崩裂,在这一方天地下已然与神明无异。
她又后退了百丈,以更全面的视角将这石台上下打量了一番,要硬说这是一条盘旋休憩的龙,勉强还也能想象的出,只是在可能是这龙口的地方,依然没有看见什么烛火的痕迹。
虽然如此,她还是试探地问了声:“烛龙?”
可等了许久,那“石台”却依然静止无声,除了“眼皮”偶有微移,整体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唤而展现出任何活动的生机。
雉罗心生惶惑,如果这真是烛龙,说来也能算是个半神了,可如今看来它虽还有些许生气,却也只是苟延残喘的样子,就像是篝火将尽之时残留的几粒火星,虽还在极力闪着红光,但谁都能看得出,彻底熄灭也不过是一阵风的事。
正在她犹疑时,身侧却响起一声低沉的提醒:“这确是烛龙。”
雉罗并不想同他搭话,可曷月却自顾自继续道:“但他的焪烛已被人盗去,如今没多久可活了。”
她静默片刻,再度回到烛龙身旁,抬手覆上了那层勉强能分辨出的暗淡鳞片,手下触感倒是比她想象中冰冷不少,其下时断时续的气息流动,微弱得仿佛只是一阵幻觉。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烛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来自上古的生命正在渐渐消逝,过往在天界时,她也曾听闻几位古神前辈陨落的消息,当时感受到的悲怆并非作伪,却似乎都离她太过遥远。
可眼下这份气若游丝的真实,却直观得令她心惊,恍惚间,她竟感到一丝物伤其类的凄清。
自己也会有这一天么?
“神君为何不与我答话。”
悲戚之感被他骤然打断,雉罗极想回身瞪他一眼,但想起自己如今的境遇皆是由他而起,最终还是决定不做出任何反应,依旧还是无言背对着他。
曷月却再度开口:“神君需知,小神随时可以恢复蓐收令的禁制。”
“你什么意思?”雉罗再也无法充耳不闻,回身冷冷反问。
曷月淡道:“若是禁制恢复,神君的本体是会自行回到天界的。”
雉罗闻言一窒,他居然拿这一点来威胁自己,但更令她无奈的是,自己还真就被这一点死死拿捏住了。
她只能压下心中恶感,绷着脸违心发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曷月依然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口吻:“小神只是想提醒您,离此处最近的城镇,在南边三百里处。”
雉罗不由十分怀疑地望向他,如今他与自己的处境应该是相同的,能够调用的神力绝不可能将神识放到百里之外,他是怎么知道南边有城镇的?
曷月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又道:“小神对这个案子的脉络皆通晓于心,那城镇所在正是当年他们历劫之时的一处所在,所以小神才将极北作为了此次下界的落脚之处。”
雉罗沉吟片刻,回忆了一番自己当年定下的劫数,想起在北边确实放了一道劫情,那地方名曰无启国,可究竟与极北隔了多远,她却是没什么印象的。
她并不觉得曷月此举是出于好心,这条路线也并非她的首选,可如今既然已经到了极北,再绕远去涂山也显得有些愚蠢刻意。
虽说心里有些别扭,但雉罗却并不喜欢同自己过不去,事已至此,从无启国开始入手似乎是现下最为妥当、也最有效率的选择。
“三百里?”雉罗乜斜着扫了他一眼。
曷月微颔首,“正是,不过按我们如今的脚程,应也要行上小半日。”
“走吧。”雉罗稍分辨了一下方位,也懒得再与他多说什么,转身向南边御空而去。
但她没有看到,烛龙那双半阖的眸子在此时微微转动了几分,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行了四五十里,地面上开始出现了积雪,她这才意识到,在烛龙周围时,寒意明明比此处要浓重的多,可那附近却并没有冰雪覆盖。
雉罗稍作思量便明白过来,冰雪也需水气凝结,那里虽冷,却极为干燥,自然没有结冰的条件,也正是因为无水,所以任何生灵都无法存活。
但烛龙能吐息成雨雪,想来极北在过去应当不是如今这般荒芜,曷月说他的焪烛被人盗走才会变得如此虚弱,也不知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让一个半神因此几近陨落。
行了约莫一百多里时,地面上的冰雪渐融,原本的光秃秃的荒山也初现了几抹稀疏的绿意,曷月却突然紧了两步来到她身侧。
雉罗余光瞥见了他的衣摆,恹恹道:“有事?”
“神君从未与凡人有过交往吧?”
雉罗十分不喜他这种自以为尽在掌控的语气,目不斜视回了句:“你若是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总装模作样地问我问题,虚伪得很。”
曷月顿了顿,似是对她这般直白的指责有片刻的讶异,但神色却没什么波动,依旧公事公办道:“其一,我们需要改变装束,如今的衣着在凡界太过惹眼,其二,我们需要一个身份,不然进不了人界的城邦。”
雉罗只淡淡“哦”了声,“那你看着准备吧。”
这些细枝末节,他若是愿意一手包办,自己也懒得操这个闲心。
曷月轻应了声,倒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待到周边已然有了些零星的农田屋棚,雉罗的神识铺开也能看到一条平整的大路,最远处甚至能隐约看到一道城门,她略思量一二,便落至地面,开始在一条山间小道上步行。
曷月也与她同时落地,这次却落在了在她的身前,还已然将身上的衣着幻化成了一件绀青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白玉带。
雉罗也循着神识能探查到的人界女子衣着,给自己换上了一身月白的百迭裙,又披了一件藕荷色的褙子,还颇为新奇地给自己挽了个斜髻。
山路狭窄,曷月行在自己身前实在碍眼,雉罗刚想闪身绕到他前面,这条羊肠小径却在此时拐了个弯,并入了一条更为宽阔平整的大路。
这条大路上倒是热闹不少,时有行人车马往来,雉罗脚步一停,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愣。
负着扁担行色匆匆的农夫,被抱在怀中吵嚷哭闹的幼童,背着菜篓沿途叫卖的爽朗妇人,一脸腼腆娇羞从马车中向外探头的少女......
这些场景她并非没有在天界向下匆匆瞥过,但当真摆在自己面前,她竟莫名被这种朴实的烟火气所感染,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举目望去,发现这些人最终汇聚成一条队伍,在城门前缓缓前行,似是在等着入城。
雉罗定了定神,也举步汇入了这条队伍之中,曷月跟在她身侧,此时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
“有事?”她不耐地瞥去一个眼刀。
曷月微摇了摇头,未置一词。
前行了半晌,他们终于来到城门前,守城的戍卫伸手一拦,示意他们交出证明身份的照身帖。
雉罗早已按着旁人手中的竹片暗中捏了一个,刚将手探入袖中,却见曷月竟从怀中掏出两张照身帖,一齐交到了那戍卫的手中。
她的动作不由一滞,但怕生出事端也没有妄动,只见那戍卫对着那竹片打量了他们片刻,随即将其交回曷月手中,一边扭头对着身侧记录的小吏交代道:“颍川何氏夫妇二人,未时入城。”
雉罗:……何氏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