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会》温风散粥饧

74、见家长（二）

　　这可是一大块和田玉籽料。
　　粉白的玉质如羊脂一般润泽剔透，秋梨皮内敛醇熟，覆在雪白晶莹的玉上形成一幅天然山水画。
　　好玉。
　　秦与端详再端详，最终决定，就它了！
　　钱不是问题，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存款就是用来花的，这次送礼就当提亲了。
　　“王先生，这块料，克价多少？”他开口，姿态优雅贵气。
　　陪他挑了一圈的王老六，看他这样也不像缺钱的，怎么偏偏蔺总裁把价压这么狠呢？
　　你问克价？这么一大块儿，只能八十万卖，我不现除我怎么知道啊！
　　我要告诉你这料子其实四万块钱一克，那还了得？
　　王老六咳嗽一声，腆着脸打马虎眼：“秦先生，咱们上称称一下，就知道多少钱了。来。”
　　他把那块玉抱起来，放到高精度的电子秤上。
　　滴滴。498.016g。
　　“呦，498克，”王老六笑着说，“抹个零，算您400克，那就是八十万人民币！怎么样？我王老六这实惠吧？”
　　抹……抹个零？
　　抹了九十八？
　　秦与眉头一跳。
　　就算是这样……那折合每克才两千？
　　按照他粗浅的学问，这么好的玉料，再少说也得一两万吧？
　　看来，蔺长同是背着他出钱了。
　　随他吧，反正蔺大少爷花钱不心疼，而自己如果真的花千百万买一个见面礼，那就相当于砍去近四分之一存款，之后要再想给蔺家买点匹配的贵重财产，就不好办了。这份心意，领情。
　　秦与想明白以后，也没推辞，直接说：“行，那就它了。八十万，确实划算，回头送给蔺董，她也一定喜欢。辛苦了。”
　　王老六心在滴血，心说，可不是划算吗！
　　这他妈两千万的玉！
　　希望蔺长同知道差价是1912万以后还愿意补……
　　等等，送给谁？
　　蔺董事长？！
　　卧槽，那老子这好玉还不得被她青睐一手啊！
　　他一下子听懂秦与话里的意思，心里不再打鼓，高高兴兴把人送走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给您装个礼盒吧？”
　　“好，我礼拜六上午再来取。”
　　“哎行，您慢走……”

　　.
　　礼拜六上午，蔺长同亲自开车去集团接蔺薇，秦与则去取籽料。
　　毕竟是见家长，按照礼数，得秦与和他一起去接，但是第一面在车上见，又不像话，要是专门找个地方吃饭吧，也不行，因为蔺长同在别墅里有特殊安排。最终定下来的就是，蔺长同先把蔺薇接回家，然后，秦与再登门拜访。合理。

　　车上，蔺长同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他妈，斟酌片刻，主动说：“妈，上次我跟你说我谈恋爱了，是真的。”
　　蔺薇翻了个白眼：“怎么突然就有姑娘瞧上你了？我告诉你，要是想找我要钱去赌博，做梦吧！”突然，她意识到什么：“呀！你不会已经负债了吧！我告诉你，你要是这样，我一分钱都不会帮你还！”
　　“……没有。我是那种人吗？”他语气诚恳：“我是认真的，虽然我们才谈了……半年，但是我觉得是时候带他见你了。”
　　对，语气诚恳地多编了三个月。
　　“半年？”蔺薇琢磨了一下，“嘶……半年前，你搬去平安里，是不是就是和她在一块儿呢？”
　　“对……”他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一脸恳切：“我对他，是真心的，我们非常志同道合，而且前阵子我被诬告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只有他一个人支持我。三十二年了，只有他看出我心底的自卑，陪伴我、鼓励我……”越说越夸张。
　　“你这么个臭脾气还能遇见这么好的人……真是捡便宜了你。”蔺薇果真被打动了，往前探了探身子，“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蔺长同：“以前是法官，后来转行做了律师。”
　　蔺薇：“喔～你俩同行啊，挺好！家里人呢？”
　　蔺长同：“父母都是高中老师，小婶做电商的，堂弟金融系毕业。”
　　蔺薇：“一家子人才呀，那她素质一定特别好吧？想想，两个老师带出来的姑娘，肯定亭亭玉立，难怪做法官去。”
　　蔺长同：“嗯……嗯，确实很有涵养。”
　　蔺薇：“虽然说外在不重要，但我还是小声问你一句……儿子，她长得好看吗？”
　　蔺长同虚握成拳抵在嘴前面，偏头轻咳一声：“好看。特别好看。”
　　蔺薇一下嘴角就咧上去了，一边笑一边伸手拍蔺长同肩膀：“我可从～来没看见过你害羞啊儿子！”
　　蔺长同面皮发烫：“我没……害羞。”
　　蔺薇还在笑：“哎，忘了问，人家多大岁数啊？给你臊成这样，不会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吧？我告诉你趁早别耽误人家嗷！”
　　“没有……”蔺长同挣扎了一下，“他还比我大两岁呢。”
　　这蔺薇倒是没想到，不过她权衡了一下，虽然自己儿子长得又高大帅气、人也有才华、家底还殷实，但毕竟也三十出头了，女方大两岁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那他家就银砖呗。更何况，这么多年才遇上一个喜欢的，这要是错过去了，下一个不得六十岁才遇上？？
　　捋顺了之后，蔺薇冲他儿子一笑：“大两岁好啊，温柔贤惠，你满意就好。”
　　蔺长同左思右想，决定再为秦与争取一个加分项。他说：“而且他是本地人，城西二中的。中学那会儿全国辩论赛，咱们市不是就我们两个学校进半决赛了么。那时候我就见过他了，还记了好多年。”
　　“哦呦，这可是缘分哦！”蔺薇拍着他儿子的肩膀，“我说你怎么每次相亲都把人气跑呢，你心有所属早说呀！你就告诉妈你长情，想等她个两三百年两三万年，这浪漫爱情故事妈还能不让？去吧！这婚事你母后准了！”
　　蔺长同点了点头，甚至显得有点乖巧。斟酌片刻，他确认道：“这样就能准了，我的母后？”
　　“那是啊，你喜欢最重要嘛。”蔺薇理所当然道。
　　“那……那我还有个事要启奏。”
　　“怎么？”蔺薇警惕道，“她不会进过局子吧？”
　　“怎么可能。”
　　“噢噢。”
　　蔺薇刚一大口气松下来，就听她儿子说——

　　“只不过，他也是男的。”

　　蔺薇：“…………………………”

　　最后一□□气吐出去，蔺薇觉得自己都不知道呼吸该怎么吸。她哽了一会儿，想看着儿子吧视线又不知道该落哪，这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就那么又滑稽又崩溃地反复几个来回，最后干脆把手指都攥了回去，透过后视镜，和自己亲儿子无言对视。
　　蔺长同眨眨眼，“怎么了？”
　　蔺薇张了嘴，又闭上，张了嘴，又闭上，原来连话也不会说了。
　　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咋想。蔺薇现在就是这个心情。
　　她甚至在思想挣扎中抓住一棵稻草，她在幻想这是不是蔺长同的新型骗术，好一劳永逸地让自己不再逼他相亲。
　　然后就听这倒霉催的儿子开口了：“妈，我知道你能接受，只是有点儿意外——毕竟我怎么看也不像喜欢男人，是吧。”
　　“唉！现在想想，也许不意外。怪不得你看不上那些姑娘。”
　　“……”
　　蔺长同心说，我看不上她们，那是因为确实看不上啊！你换成男的我也看不上。
　　我喜欢的只是秦与而已。
　　不过你要这么想，那也行吧。
　　“妈，我们真的很般配，你一定也会欣赏他的。今天我带他来见你，好不好？”
　　“唉——”蔺薇无可奈何道：“你都安排好了，那就见吧。反正，你不是冲动的人，我知道。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打算，那就是真的想和他共度余生了。妈也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你给收了。”

　　到了家。未见其人，先见其狗。

　　“天哪！”蔺薇惊呼，瞬间眉开眼笑。
　　大堂地毯上，一个佣人正在扔网球，嗖，球飞出去，小柯基也撒腿追着咬，紧接着，另一个佣人捡到网球，又嗖！扔回去。榛子再吭哧吭哧往回跑，不亦乐乎。一旁，一个佣人拿着静音吸尘器，隔一会儿吸一下地毯上的狗毛，隔一会儿又吸一下。
　　这当然是蔺长同的安排。看他妈这个反应，他就放心了。
　　“小柯基！”蔺薇蹲下来，朝榛子打招呼：“来来来，到我这儿来！你是谁家的小狗狗呀～”
　　榛子那可是出了名的会撒娇，见状一路飞奔扑进蔺女士怀里，亲亲蹭蹭，咧个嘴傻乐，给蔺薇哄得高兴坏了。
　　蔺长同随意地理了下领子，掸掸肩头，立马上来一个佣人拿着粘毛滚轮，小心翼翼替他清理干净衣裤上的狗毛。佣人在那粘着，他说着：“它叫榛子，是秦与的狗，七岁了。一号秦与过生日，我想让他在这多住几天，就把狗一起接回来了。”
　　“秦与……”蔺薇抚摸着榛子洗香香的狗毛，重复一遍，起身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位？他居然养狗，一定是个富有爱心又温柔又善良又可靠的小伙子！而且，你居然能容忍他养狗？！”
　　蔺长同露出个笑：“我不是说了，我对他是真心的。”
　　“唉呀，铁树开花呀，铁树开花呀……”蔺薇看着榛子乐呵呵的小表情，又问：“那他这次来咱家，住几天啊？”
　　“今天见过你，明儿就走了。”
　　“这么快啊？！干嘛不多住几天？”
　　“我们也要上班的……”蔺长同表面劝解，心里却在笑——舍不得吧？
　　蔺薇翻了个白眼。
　　上班儿？就你俩上班赚那点儿钱还没我给你的零花多，一百个你俩在家吃白饭我都养得起。
　　不过，算了。
　　她叹口气：“那狗呢？狗也跟着回去啊？”
　　“这人家的狗，人回家不得带上啊？”
　　“唉……行吧。”蔺薇起身往主卧的方向走。从刚下车的时候，迎接的就是一排女佣，现在她一伸胳膊，立马上前一位帮她脱外套。蔺薇想起什么，又回头问蔺长同：“怎么没看见Silas？”
　　“他去送秦与取礼物了，待会儿好来见你。”
　　“好吧～那我就期待一下，这位小伙子准备了什么礼物。我先休息了。”

　　.
　　关于秦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蔺薇想了很多种可能。
　　首先他一定很干净，不然她儿子是看不上他的，所以，说不定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奶油小生。嘶……养狗，那也许还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但是，长同说他干过法官，现在还是律师，看来嘴皮子不错，而且是个学文的……诶，父母都是老师？那他，得很斯文吧，臭小子也说了，他很有涵养。难道……是个文弱书生？
　　至少得温温柔柔的，才能包容蔺长同的犀利吧……不然就他那张损到家的嘴，一般男人早气死了，一山不容二虎啊……我的妈呀！不会是伪娘吧？！虽然咱们尊重这些，但是长同好像不好这口才对……
　　蔺薇想象了一下，一个身材魁梧腿毛浓密的男人，穿着黑丝屁股一撅坐到她儿子腿上，头戴假发，脸涂腮红，娇滴滴地捏着瓷勺给他喂海鲜粥。
　　“呕……”
　　对不起，不能侮辱伪娘这个群体。这是纯变态。
　　“唉……”蔺薇捂着脸，疲惫地瘫在摇椅上。
　　早知道要个照片看看了。
　　愁哇……
　　笃笃。

　　房门被轻轻敲响。
　　蔺薇：“我醒着，进来吧。”
　　一个女佣恭敬地进来：“蔺董，少爷说秦先生快到家了，让您先去会客厅等待。”
　　“唉，行。过来帮我挑身衣服。”
　　蔺薇走到衣帽间，一边随手翻找着，一边问：“那个秦与，你们这几天都见过了？”
　　“蔺董，我们还没见过。少爷这几天只用了Silas他们，我们是等您回来才重新上岗的。”
　　“好吧……待会儿去让Anny查一下，这个秦与是什么来头，包括他的家庭、工作，哦对，给我查查他那个做电商的小婶是谁。”
　　“好的蔺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