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的怎么又回来了》花木横着飞

55、走或留

　　乔湛订的酒店离家不远，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甚至还能看到简一住的那栋楼，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坐在电视柜前一脸无奈的父亲。
　　“就一个暑假，你都不能回来帮忙吗？”乔东的脸上满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皱纹，头顶上的头发也花白了一圈，和两年前一头青丝的他判若两人，要说他现在的模样，就算被别人认作是乔湛的爷爷都不为过。
　　这两年折磨了简一，折磨了乔湛，也差点将他打趴下。生活总是这么艰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不是他实在没办法，也不可能连夜跑回来，叫一个即将高三的学生去另一个城市帮自己干活。
　　“厂里的一个工人受了伤不能上工，这次的订单太大，差一个人都无法完成……而这手艺活，临时找人更不现实，我能想到的，只有叫你帮忙了，”乔东焦急地说，“我保证，你学习的时候绝对不打扰，这一个月我多加点班，暑假两个月你来帮忙行不行？”
　　“爸，我说过我不想再回去。”乔湛扭过头，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撕扯着，“我们的债几乎要还清了，也不差这一个单子，实在干不完不接就行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乔东有些生气，他拍着桌子说，“这两年怎么过的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好不容易东山再起，要是毁约失掉这个订单，咱们厂里又要面临很多问题。”
　　“我知道你一向喜欢学习，也很自觉，我也知道你要高考现在很关键，但我更知道你这孩子有着天赋，就算这两个月不学习也耽误不了你什么……更何况，等你上了大学，哪里都需要用钱，现在不把厂子做好，以后怎么办？！”乔东越说越难过，忍不住唠叨起来，“要不是你那个妈，咱爷俩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够了别说了！”仿佛触到逆鳞一样，乔湛的脾气骤然上来，“你等我考虑考虑。”
　　“我……唉，行，我明天上午的票就要走，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给我答复，实在不行，我不吃不喝也要把订单完成了。”
　　乔东说这话的时候瞄了乔湛好几眼，知子莫若父，他知道乔湛舍不得自己这般辛苦，可……世间太多的无可奈何，亏欠这孩子的，以后再弥补吧。
　　“明早我请假送你走。”乔湛说着，拿起书包往外走。
　　乔东连忙问：“你去哪儿？”
　　乔湛没说话，脚步匆匆上了电梯。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会该去哪，现在的心里乱极了，好像有无数团毛线在纠缠。好不容易回来了，好不容易和简一在一起，更是答应过他自己再也不会离开他，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左右为难。
　　他找了个路牙坐了下来，想给简一打电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拿着手机犹豫了许久，最终打给了司承。
　　“喂……”
　　“怎么有气无力的？”电话那头的司承调笑说，“不会是抱得美人归后……肾虚了吧？”
　　“放屁……”乔湛很少说脏话，他深吸一口气，郁闷地说，“我爸来找我了，要我回去。”
　　“什么？！”司承正在网吧打游戏，一听他这话，忙不迭地扔了鼠标走出了乌烟瘴气的座位。
　　“你爸疯了？你好不容易回到简一身边，现在让你走？让你回来干什么？”司承插着腰，急得来回踱步。
　　“厂子出了点问题，暑假想让我回去帮忙，可我答应过小一，不再离开他了。”
　　司承听得出来，乔湛现在很是为难，他想了想问：“还是以前的活儿？我可以去帮忙。”
　　“不够，你虽然跟我学过，但是不熟练，还是完不成订单。”乔湛苦笑一声，“要是可以，我巴不得全丢给你。”
　　“妈的，你个见色坑友的……”司承说着，试探问，“那你告诉小一了吗？就两个月，他应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他的确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但这也不是我毁约的理由，我心里不安。”乔湛说。
　　司承顿了顿，来回踱步的脚也停了下来，他面对网吧驻足了一会儿，语气沉闷地说：“我建议，你越早告诉小一越好，有什么事情商量着来，别自己匆忙做决定。”
　　“嗯，”乔湛应了一声，“不过，多一个人多份力，你明天能不能去我爸厂里帮忙？可以的话，付你双倍都行。”
　　“得了吧，我拿我该拿的就行。”司承挂了电话，钻进网吧对那些“狐朋狗友”打了声招呼，“有事儿先回了啊。”
　　“哎，你去哪儿啊？”
　　“上工干活。”说着，司承头也不回地出了网吧。
　　乔湛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逛了很久，打开朋友圈，蒋晟他们都传了一张相同的照片：他们几个人围着火锅而坐，简一在最中间，他看向镜头的眼睛月牙似的，笑意正浓。
　　乔湛长长地叹了口气，生怕自己这盆冷水泼下去，会冲淡他的笑容。
　　夜幕渐深，乔湛不知不觉走到小区的拐角，正巧遇上骑着路边刷的小绿车的简一。
　　他一看见自己就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晚陪你爸住酒店吗？”
　　乔湛干巴巴地笑着说：“住不惯，还是想回来跟你一起住。”
　　“啧，离不开我了？”简一挑挑眉。
　　“是啊，离不开了。”乔湛说着，嘴角的笑容愈发僵硬。
　　简一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扭头看了一下，立马换了小绿车重新走到他身边。
　　“叔叔过来，是不是有事找你？”简一问，“债务问题还是别的什么？”
　　“不是债务……”乔湛抿抿唇，纠结于说或不说。
　　“那是什么？”简一奇怪地问，“总不至于就回来看你一眼？”
　　“没事，一点小问题，解决了。”乔湛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角摩挲了几下，“今晚玩的开心吗？”
　　“考完了大家都挺高兴的，还说下个月要陪你一起过生日，”简一高兴地说，“当然了，具体怎么过我肯定不告诉你，到时候可别高兴哭啊，我会嫌弃你。”
　　生日？乔湛差点忘了，自己下个月还有生日。
　　乔湛看着简一眉飞色舞的样子，原本准备好的话又吞了回去。他不忍心让简一失望，更不忍心在这种时候凉了他的一腔热血。
　　“那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乔湛牵着他的手，慢悠悠地往单元楼走，“已经两年没收过你给的生日礼物了。”
　　“啧，那还是得看我心情……哎，在那边的时候，司承给你过生日了吗？”简一故意问他。
　　“没，一直没时间……不过没关系，今年我的生日，你会陪着我的对么？”
　　“那当然。”简一高兴地往乔湛背上一跃，“走，回家！”
　　乔湛背着他，心里越来越沉重。
　　……
　　简一也不是傻子，他看的出来乔湛有心事。在乔湛睡着后，他悄悄地起来去了卫生间，坐在马桶上的他满心忐忑地给司承打了一通电话。
　　“嘟……嘟……嘟……”听筒里传来的电音让他心里愈发紧张。
　　“喂？简一？”司承没睡的样子，声音还很清朗。
　　简一捏紧手机：“是我，司承，有件事我想问你，你要是知道的话务必告诉我。”
　　“哦，我知道了，看来乔湛还是没敢和你说啊，”司承笑盈盈地骂了一句，“这个怂货。”
　　“果然……”简一倒吸一口气问，“到底怎么了？”
　　“他爸厂子有点事，想让他暑假回来帮忙两个月，我这不是为了减轻他的负担顺便赚点零花钱，已经来帮忙了么，才刚下班。”司承打了个哈欠，对着听筒说，“不过，他还没同意，他说……不想再次离开你，哪怕只有两个月。”
　　“我也知道，他和你做过约定，你俩刚在一起他这时候离开的确也不合适，但是……”司承顿了顿，轻声笑着说，“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说对吧？”
　　简一没吭声，心脏“咚咚咚”地跳着。
　　就在今晚，大伙儿还热火朝天地商量怎么给乔湛过生日，转眼主角可能都不在现场，这都瞎操的什么心。
　　“简一？”司承等急了，在电话里喊了一声，“你没事吧？”
　　“没事，”简一立即回答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简一，其他事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坚信……在乔湛心里，你是第一位的。”司承说这话的时候似乎非常严肃，声音都和以往吊儿郎当的时候不太一样。
　　“好啦，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继续干活儿呢，挂了啊。”
　　“嘟……嘟……嘟……”
　　简一在马桶上坐得腿发麻，等他想明白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乔湛已经站在了门外。
　　只隔着一道门槛，两个人愣愣地对望着。
　　“放心吧，”乔湛先开了口，“我不回去，那边的事情我再也不会管。”
　　简一抿了抿唇，他表情复杂，乔湛生怕他胡思乱想，连忙说：“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

　　走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