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的怎么又回来了》花木横着飞

41、记得么

　　简一的话，就像是在经久干旱的土地上洒下一片甘霖，原本埋在地下的种子汩汩地喝着水，在一瞬间冲破泥土，绽出新芽。
　　乔湛的脸上也露出鲜少能在简一面前展现的自信笑容，他两眼弯弯，嘴角微扬，两片薄唇上下轻碰出一声：“试试？”
　　简一的眼珠骨碌一转：“行啊，那就试试。”
　　旁边的程子洋犹如被雷劈了一样，他立即拽上简一的胳膊将他拉到一边，确定乔湛听不见才问：“你疯了？他回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还记得么？闹归闹，玩归玩，你至于再把自己搭进去一次？他说什么你就信？”
　　简一上下扫他两眼，轻“啧”一声：“我还真搞不懂你了，平时你跟着他们‘湛哥长’、‘湛哥短’地喊着，也没少帮他‘坑’我，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深明大义了？”
　　程子洋面容凝重，深吸一口气说：“平时对你好的那些事我当然会帮，而且乔湛确实是个能处的哥们儿……可做哥们儿行啊，这件事就不一样了，性质完全不同。”
　　简一明知故问：“哪里不同？”
　　程子洋憋了会儿才说：“他想做你男人！”
　　简一思忖了会儿，转头看向一旁眼里只有自己的乔湛，他昂起头语气轻挑地说：“那就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呵呵……”程子洋冷笑两声，正主既然这么说，看来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换而言之，简一心底对乔湛并不是真的没有感觉了。
　　“随你吧、随你吧，反正你破事多，”程子洋骂骂咧咧地说，“要是被坑蒙拐骗可别到我跟前甩眼泪鼻涕，我消受不起。”
　　简一嗔笑着踹过去一脚：“我在你面前甩过眼泪鼻涕吗？”
　　“没有啊，”程子洋两腿一弯躲过一击，他笑看着简一说，“当然我希望那一天永远别来。”
　　简一点头，他知道程子洋是真心希望自己好的人。
　　他架上程子洋的肩膀，嬉笑着说：“刚说好去吃早饭的也耽搁了，我早上可是还参加了班级赛的，能不能照顾一下运动员的身体健康？”
　　程子洋边走边瞅着乔湛说：“你俩不是都没吃吗？结对去啊。”
　　“没你怎么行？你可是我兄弟。”简一油嘴滑舌道。
　　“可得了吧。”程子洋白他一眼，但还是顺着他拍了拍他削瘦的后背。
　　到了食堂，简一习惯性地一屁股坐下。他连筷子都懒得拿，只眼巴巴看着乔湛去了窗口，程子洋去拿碗筷。
　　“还真把自己当花儿供起来啦？”程子洋边给他碗筷边吐槽说，“瞧你现在满脸的荡漾。”
　　“被人追可不得多享受享受？啧……”简一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碗，好奇地问，“你就没喜欢过谁？”
　　程子洋狠狠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没有！”
　　“真的没有？”简一不依不饶。
　　“真的没有！”程子洋说。
　　有些失望地“唉”了一声，简一说：“那还真可惜，你荡漾不起来。”
　　……程子洋就知道，简一这货的性格必须得打赢嘴仗才罢休。
　　荡漾不起来就荡漾不起来吧，还能怎么着呢？程子洋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虚。
　　都高二下学期了，还没有和谁表过白、谈过恋爱，一转眼就到高三，青春即将落幕……就这么单过着，好像是会有点遗憾？
　　“一哥！湛哥！程子洋！”
　　不远处传来的喊叫声让程子洋抬起头，停止了他对青春的惋惜。
　　“你怎么来了？”简一挪了下他金贵的屁.股，给江满让了个座，“吃了么？”
　　“没呢！”江满说，“因为早上湛哥的强势表白，我被我们班的人围了一整圈，个个都在问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简一乐呵地笑了一声：“怎么个爱恨情仇？你怎么说的？”
　　江满拍拍胸口：“我怎么可能传一哥的八卦，但是为了应付他们，我就随口说了几个他们其实都知道的事。”
　　乔湛端着干拌面走过来，第一碗放在简一面前，又问江满：“比如呢？”
　　江满说：“比如你们是初中同学，比如湛哥和我们一起聚会吃烧烤那次晚上就表过白……哎，但是我没说湛哥亲了一哥的事啊！”
　　程子洋两眼瞪圆直勾勾地对着简一：“妈的，你他妈是假的兄弟吧？竟然不告诉我？”
　　简一别过脸：“有什么好说的。”
　　乔湛笑笑：“是我喝多了强吻他，他不好意思说。”
　　简一在桌下狠狠踩了乔湛一脚：“接着端面去。”
　　乔湛吃痛地闷哼一声，这家伙力气还真不小。
　　一会儿乔湛就将其他人的面也端了来，还很贴心地给简一带了醋瓶和辣椒面。
　　“有油泼辣子么？”简一问，“那个更香。”
　　“有，我去拿。”
　　于是乔湛屁股还没坐热乎，又起来给简一拿来了油泼辣子。
　　“还想再加一个荷包蛋……麻团还有么？”简一又问。
　　“有，没有我也给你变出来。”
　　江满和程子洋对视一眼，纷纷埋头吸溜面条。
　　等乔湛拿着简一爱吃的麻团和荷包蛋回来的时候，只见自己碗里的香菜都被某人捞走了。
　　“你以前就喜欢偷偷吃我碗里的香菜，”乔湛笑着说，“感觉回到了过去一样。”
　　“呵，追人不得有追人的自觉么？”简一一口香菜一口面，吃得贼香。
　　乔湛将一个绿油油的小碟子推到他跟前说：“知道你喜欢，多要了一份，这回够了么？”
　　“凑合。”简一说。
　　江满满心都是羡慕，这何止是凑合？这简直是无微不至啊！
　　“那我表现好吗？”乔湛终于吃上一口热乎的面。
　　“不错。”简一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乔湛乘胜追击：“那下午的比赛你来看吗？”
　　简一顿了一下，看不看呢？说看吧，好像也让他追得太顺风顺水了；不看吧，自己又好奇他会不会拿第一。
　　他纠结了一会儿，埋头喝了口热汤才说：“看我心情。”
　　乔湛不意外地笑笑，这是简一会给出的答案。
　　*
　　下午四点整，简一站在了赛道上。老赫像是故意安排一样，将他和校队的人安排在一起参加比赛，目的就是让他看出自己现在的成绩和差距，为调整之后的训练做准备。
　　“小一！”乔湛在旁边的拉拉队里显得十分突兀，他笑着对简一说，“加油。”
　　枪响过后，简一从第四赛道慢慢跑到第一赛道，长跑他并不着急追赶，蓄势待发才会赢。
　　可他似乎低估了校队运动员的能力，刚跑半圈就发现他们之间拉开了很大的差距，已经由第三掉至第五。
　　“一哥！冲啊！加油啊！”蒋晟在旁边嚎叫。
　　乔湛则在外圈陪跑，边喊：“调整呼吸，慢慢加速上去。”
　　在第一圈结束时，简一突然冲上前，甩开前面的三个人，直逼第一。
　　可第一并不像想象当中那么好拿，他尽力往前追赶，却也在最后一圈时被人甩在身后。
　　比赛结束，他也只拿到了第三的中等成绩。
　　老赫走过来拍拍他的背，说：“你休息这么长时间不训练，能第三不错了，我以为你会第四第五。”
　　简一扶着膝盖喘着气，抬起一只眼瞅着他：“在你心里我这么弱？”
　　“你知道我给你安排的全是咱们学校的二级运动员么？你能得到这成绩不错了，”老赫翻了个白眼，“但是要想在短时间内稳拿二级，你现在的成绩还不够，刚刚看到跑第一的周京了没？”
　　“啊……”简一知道，那是他刚刚一直在追的背影。
　　“即便像他这样的，他还坚持着每天训练三个小时以上……对于高中生来说，时间是最奢侈的，你懂我意思吗？”老赫问。
　　“懂，”简一说，“我要比他还努力训练才行。”
　　老赫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任重而道远……去吧，第二场次就快开始了。”
　　简一往跑道上看，乔湛已经脱下外套在点名了。
　　“有什么好看的。”简一头一扬，高傲地离开了操场。
　　乔湛的目光追随着他离开，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旁边的郑斌、李威还在跟他说着话、讨论着战术，可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还是没来，心情不好么？
　　“别发呆了！”程子洋喊了一声，“准备了。”
　　乔湛埋下头，摆好跑步姿势。
　　简一上了距离操场最近的一个教学楼，他站在三楼往下看，正好能看到乔湛在赛道上挥洒汗水的身影。
　　“要是不记得，你看我以后怎么整你。”简一嘀咕着说。
　　以前在学校开校运会的时候，乔湛就总让简一给自己拍照，近照还不行，必须要拍全景。于是简一总要爬三楼，趴在栏杆上够着身体伸出手臂才能拍得到。
　　可现在，不需要拍照也不需要够着身体，简一也能看得到他。
　　那他呢？
　　简一眯了眯眼，虽然有一定的距离相隔，但只要乔湛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只要他看过来，就能和自己对视。
　　可是一圈已经过去了，乔湛却还没有抬起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