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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失却之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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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8月24日,星期三。
杨重从浅睡中醒来时觉得脖子和肩背都有点酸痛。
这也难怪,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搜查人员紧急出动搜查图书馆楼时,在另一间估计船长没有进入的厕所里又找到了一个针孔摄像机,也在其他厕所里提取了指纹和证物。教师的办公室上了锁,当晚无法进入,只能留下部分人员对那里进行监控和保护。
以摄像机安装的位置来看,已经可以完全排除这是学校自行安装的安全装置的可能性。洛索警官让人把马峒手机上的影像翻录下来送回总部,马上开始搜集和嫌疑人有关的一切资料。
出于洛索的坚持,天亮前杨重先把船长送回了家,然后和洛索一起回到了位于市区的总署凶杀组办公室。摄像机、证物和指纹都马上送交实验室,申请搜查令的文件也很快送到大法官的办公室等待签发。
因为一时之间不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洛索把杨重领到接待室里,只陪他坐了不到五分钟,马上又被手下叫了出去。就算是在那五分钟里,杨重和洛索之间的交谈也一直保持着一种谨慎小心的距离。
当时是五点多。杨重低头看表,现在已经早晨七点三十五分了。自己在这张椅子上打了盹,一下子睡了有将近两个小时。
接待室的百叶窗都合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感觉竟有点像在等候侦讯。杨重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有点古怪,可能是因为眼下自己的身份其实比较尴尬,正处于证人和专家之间的灰色地带吧。如果只是证词的话,倒完全可以回事务所的办公室去写,应该会比在这里舒服多了。
芙莉西蒂今天不知道会不会来。如果她不来,自己再不去,事务所就等于关门了。想到这,杨重苦笑着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揉着脖子抓起薄夹克,准备去向洛索告辞。
这里离事务所所在地的大楼不算太远,步行过去,还可以在途中到麦当劳或者咖啡速递之类的小店停一停,喝一杯咖啡先醒醒脑。
就在他打算离开接待室的时候,玻璃门被人推开。一脸疲倦之色的罗勃•洛索拎着两个油光光的纸袋,右手托着插在纸盘座上的两纸杯咖啡走了进来。
“牛肉派,来一个吧。”洛索把一个纸袋顺着桌面推过来,滑到杨重面前。
杨重隔着纸袋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油腥味,不禁皱起了眉头,伸手只接过了纸盘上的咖啡。揭开塑料杯盖,加了两袋附送的黄色晶体糖粉后,他摇晃着纸杯,先浅呷了一口。
“你还是这副做派,幸亏没当警察。”洛索嘿嘿一笑,打开自己手里的纸袋,开始大口啃起牛肉派。
人会变,但有些习惯却永远不会变,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杨重又喝了一口咖啡,觉得清醒了一些,笑笑说:“我们中国人的说法,一口吃饱,全家不愁,说的就是我这种人。我事务所里还有事,得先走了。证词我回头补给你。传真件行吗,还是一定要宣誓书?”
洛索边吃边摇头说:“已经联系到小学校长了,搜查办公室的小组马上就会回来,不听听情况?还有,住宅的搜查令也下来了,你监视的这个嫌疑人很快会到,要不要一起参加讯问?我还想请你做心理专家哪。”
“心理专家?有这个必要吗?”洛索对案情的开放态度让杨重多少有点吃惊。
是他觉得自己了解他所不了解的情况,还是在别的地方有什么疑心?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留在这里呢?杨重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些疑问。
洛索又咬了两口,把吃了一半的牛肉派扔回纸袋里,揉做一团丢进垃圾箱,长长叹了口气道:“无所谓,反正是纳税人的钱。你把小时费率的□□寄来就行了。克雷顿跟你也是小时计费吧?”
这算是在暗示,他对自己的情况全都了如指掌?
杨重抿嘴想了想,没有接他的话茬,点点头说:“那好,我还得打几个电话,半小时以后回来,行吗?”
洛索哈哈一笑道:“餐馆枪击案的证词这会儿正堆在你的办公桌上吧,咱们算是同病相怜。不过我比你更头疼,只要出现尸体的案子大半都会落到我的桌子上。电话可以在这里打,我会关照他们不要进来。”说着,也不等杨重回答,洛索就自顾自地端起纸杯咖啡快步离开接待室,在身后关上了接待室的门。
不让自己离开凶杀组的办公室,这又是为什么?
杨重边想边慢慢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家的电话。是留言。
留言机上传来芙莉西蒂熟悉的嗓音,杨重的脑袋里转的却是其他念头。直到指示留言的“嘟”声刺激得耳膜直颤时他才醒觉过来,挂断了电话。
事务所九点开门,芙莉西蒂通常会提早十分钟到。她家到办公室大约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每天总在早上八点一刻到二十分之间出门,而七点半以后的这个时间段里,她总是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电视早新闻。像芙莉西蒂这样的女孩子,根深蒂固的习惯是不会随便改变的。
这么说来,她可能还在医院。
想到这里,杨重心里有点歉疚,昨天居然忘记打电话探望她了。
但他的思路很快又转向其他问题。
事务所那边呢?蔡小姐也许今天还会来,可她没有办公室的钥匙,也不知道开门的密码,连门都进不去。
从这里,杨重又绕回到洛索身上。
他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呢?
就算彼此曾是老同学,但毕竟也已经有五六年没联系了。因为卡罗琳的关系,自己一直都在刻意避免和洛索直接接触,相信他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否则,这几年来参与了这么多案件的咨询工作,不会连一次碰面的机会都没有。那么,为什么这一次,洛索会断然地要求自己直接参与案件的侦讯?是因为他和卡罗琳已经离婚了?还是他因为当年横刀夺爱的事而对自己心怀歉意?
杨重对自己暗暗摇头。不会的,洛索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和卡罗琳之间的误会更多源自于生活态度的差别。她是一个地道的第二代移民,从骨子里已经是个澳大利亚人,对东方的文化和习惯都早已没有了任何的归属感。
一定有什么自己还没有看到的原因。
杨重强迫自己不再往这个方向想下去。因为只要一想到卡罗琳,他就有一种想马上跑去见她的冲动。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也明知道愚不可及,可是这种强大的心猿意马却让他的心中产生出一种微妙的陶醉感。
还是考虑一下事务所的问题吧。可以找简枚,请她到事务所临时帮一天的忙。这么早,她应该还在家里。
杨重从联系人名单里搜索出简宅的号码,马上开始拨电话。
铃响两下后,接起电话的是老简。
杨重迅速调整情绪,用一种尽量轻快的语气和老简打招呼:“老简,您早。是我,杨重。我找简枚。她在吗?”
“在。”老简叫了一声简枚后又凑到话筒前低声说:“杨重啊,枚枚最近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枚枚怎么了?昨天我还和她通过电话,还是平常那副臭脾气。”杨重虽然不信简枚真会出什么事,嘴里在开玩笑,心里却还是有点紧张。
“昨天晚上……”老简的声音更低了,大概是不想让简枚听见。“到半夜也没回家,我急得拼命打她的手机,怎么也接不通,结果她说没电了。唉,这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吧,居然还带来了个男孩子,非得让他留宿到家里。一个女孩子家,你说说看……”
杨重还没有机会表达任何意见,老简的低语突然戛然而止。不一会儿,简枚清亮的声音接替她爸爸的絮语传来。
“爸,你别乱说,我们那都是正经事。杨重,你找我?”
“小西在你那儿,他的情绪怎么样?”
“还是那样,有点傻傻的。”简枚说这话时一定在撇嘴。
杨重喝了口已经开始变温的咖啡,润了润喉咙说:“枚枚,我想请你帮个忙。芙莉西蒂大概住院了,不能去事务所。我这里有事也去不成。你能去办公室里看一天门吗?备用钥匙在我家墙上的钥匙盒里。警报器的密码是1128F。把小西也带去,找点事情给他做,应该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
简枚离开电话听筒说了一阵,再靠近时说了声“好”。
小西的声音很快插进来说:“杨重,我没事。不过可以过去帮你的忙,那没问题。”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那儿这两天有一个工作实习的女孩子,你们可能会碰到。她是中国人,姓蔡,名字叫蔡慧。”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下来。
顿了片刻后,小西突然紧张地追问:“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蔡慧。”
“是蔡和的蔡,智慧的慧吗?”
“是啊。”杨重听到小西那边传来的古怪吸气声,心里一动。
小西又隔了一会儿才说:“杨重,你知道对门那个女孩叫什么?”
“周婉。我看过警方的资料。”
回到办公室以后,洛索曾经拿出现场的照片和杨重讨论过几句,杨重也得以简单地浏览过死者的资料简章。
“是我神经过敏,还是你在逗我?周婉的同班中国同学就叫蔡慧!”小西的声音听起来一下子暗哑了许多。
这么巧?杨重的心腾地跳了一下,很多疑问都一下子得以解开,新的疑问又很快随之产生。
“有照片吗?”杨重问,声音里有一种令人欣慰的冷静。
“有一张同学名册上的黑白照片。我们扫描一下,马上发给你。你在哪里,能收邮件吗?”小西的声音也恢复了平静。
“直接发到手机上。你们先去事务所,等我的电话。”
杨重挂断了和小西的通话,立刻开始拨马峒的手机。
马峒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可能还没有起床,听到杨重的声音,急忙说了声等一下。杨重可以听到背景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急匆匆地从床上爬起来正在穿衣服。
“警察一到,我的两个外勤就撤回来了,现在都在睡觉。你等着,我把他们叫起来。”马峒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传来,这次听上去变得有点气喘吁吁。
“不用了,我只想问一下,离开学校时对象带了什么东西,是不是直接回家?另外,他晚上有没有离开家出去过,都去过哪里。”
“我没问。你直接问本人吧。”马峒大声推开一扇门,大概是冲进了外勤休息的寝室。
一阵叽叽咕咕的杂音过后,一个比马峒年轻很多但睡意也更加浓重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杨重道了声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是直接回家的,就提了一个电脑包一样的手提包。晚上没有出过门。”外勤想了想,很肯定地回答。
杨重暗自叹了口气,要转移接收器和摄像机,电脑包已经足够大了。
“昨天夜里对象有过访客吗?”
“也没有。”
“好,谢谢。”
杨重合上手机,打开接待室的门,一眼看到洛索就快步走了过去。
洛索正斜倚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和两个警员交谈着,看见杨重走近,低声吩咐了两句把手下遣走后,抬头迎上杨重目光。
“私事都处理完了?到我的办公室里说吧。”洛索挥手把杨重让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转身在办公桌前坐下,然后一直默默地看着杨重,一点也没有挑起话头客套两句的意思。
杨重的态度反而轻松下来,状似悠闲地游目观赏着洛索的办公室,目光从墙上的奖状移到桌面上的照片,最后落到洛索身上。
那件裁剪正式的西装已经脱掉了,立领衬衫的钮扣解到胸口,两个袖子也高挽到手肘,一副忙于公事的样子。
虽然如此,他倒也不是全无情趣、只懂得苦干的人。办公室里陈设简洁,虽然满是卷宗文件,但档案柜上摆着拳击手套,办公桌上还有一只微缩的澳式橄榄球,洛索应该是个很能和手下打成一片的领导者。
难怪几年工夫就坐进了调查官的办公室。
杨重满意地叹息一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凶杀组警阶最高的是两名罪案调查官,再下来是八名高级督察,好像还有分析员和情报专员,再往下才是探员。你要是再往上升的话,应该到联邦警察总部去了吧?”
洛索微笑不答,侧头去看转角小桌上背对着杨重的电脑屏幕。
“搜查办公室的小组回来了。”
“没什么结果吧。我想他们大概没找到摄像头的无线接收器,电脑硬盘里恐怕也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杨重若无其事地接口。
洛索点点头说:“我还在等住宅那边的小组。”
“对象昨天离开学校后直接回家,既没有外出,也没有访客。当时他手里提着一个电脑包,很明显是转移了。”
“马峒那里来的情报?”
杨重也点点头。
“这么说,很快就应该有好消息了?”
洛索言外有意的话音刚落,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几乎同时,杨重的手机也发出滴滴的响声。
洛索扫了杨重一眼,抬手提起听筒应答了一句。杨重识趣地刚要起身离开,洛索边做了个手势要他坐下,边默不做声地继续接听电话。
杨重重新坐下,掏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跳出一条多媒体短信提示,是从简枚的手机号码发过来的,打开后现出一张黑白头像照。
照片里的女孩有点尴尬地微笑着,笑容不太自然。她留着披肩直发,头发不多,只薄薄地盖在头顶上,眉眼都比较细巧,脸容瘦长,称不上美女,但在西方人眼里可算有种东方的风韵。
杨重很难把这张脸和那个衣着打扮前卫西化的蔡小姐重叠起来,虽然从细节上看,脸型和五官的距离确实有点相象。
耳边传来洛索放下电话座机的声音,打断了杨重的凝神思索。他抬头望向办公桌对面的洛索。调查官的目光也正胶着在他身上,两眼闪动着一种深不见底的阴冷光芒,脸色变得很难看。
杨重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屏幕向上,轻轻推过去说:“因为这个女孩,所以你怀疑我跟这个案子有关?”
洛索看了一眼,默默地从手边的资料夹里拿出一张彩色照片放到杨重的眼前。
照片上的女孩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确实是蔡小姐。
杨重举起洛索递来的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不会搞错?看上去差别很大。”
洛索摇摇头,很冷漠地说:“可以肯定她就是周的女同学。女孩子烫了头发再化一下妆,马上就会看起来不一样。”
杨重点点头,把照片放回到桌上,身体靠向椅背,似乎想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说说看,西蒙,我很想亲耳听你说。”洛索换了种稍微积极一点的鼓励劝诱口吻。
“听我说?”杨重想了想,一笑道:“你周末根本就没有去堪培拉开会,只是没出现场,对吗?以你的职位,这种小案子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后来大概又知道有我在现场,你就更不会去了。发现尸体是在下午,以你的能力和总署的力量,不到晚上就应该把案情和死者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了。女同学和女老板是你的主要怀疑对象,当然很快就实施监控了。当日此时,我还完全蒙在鼓中,对这些都毫不知情。”
杨重顿了一下。洛索望着他皱了皱眉,却没有打断他。
“不过,当时我还是报案人,不是嫌疑人。这个案子是什么时候和我扯上比较严重的关系的?恐怕是这位蔡小姐突然出现在鄙人的小事务所时吧,也就是星期一的上午。蔡小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没理由会出现在我的事务所里,这个异常现象一定让你很吃惊。这还不算完。令你更吃惊的应该是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二,蔡小姐干脆一整天都呆在我的事务所里。这样一来,谁都会要问这么个问题了:我这个发现死者的报案人和死者的亲密同学之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你看,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种关系很值得怀疑了。”
洛索听出杨重话中带刺,哼了一声,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杨重自嘲地一笑,放慢语速继续说:“可你不能传讯我,因为你没有任何证据。要命的是,我自己却不自量力地一定要往这个案子里搅和,给了你一个最好的借口把我带到这里来。不用说,即使我的手机现在还没被监听,通话记录也肯定已经传到你的电脑里了。把我留在这里是个很好的主意。我当然不会用你这里的电话线,无论要和什么人联系都只能用手机,这是最容易截获的开放式电子通信系统,可能你这儿就有监听设施。控制起来,看看我可以玩什么花样,是这样吧?不过,罗勃,我倒很想知道你怀疑我什么,是贩毒,还是儿童色情业,或者我是某个犯罪辛迪加的首脑?”
洛索调查官的表情仍然很严肃,对杨重的玩笑口吻置若罔闻,不答反问道:“周末我确实不在,而且我这儿也不是情报机构,没你说的那么先进。不过我手头确实有你的手机通话记录。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们就先来澄清一下刚才你打的这几个电话吧?”
杨重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说:“应该的。从哪一个开始?”
洛索眯起眼睛,沉默了片刻,喃喃自语般说:“第一个电话是打到你助理家里,通话时间很短,只有几秒钟。是录音留言?”
“如果我是犯罪组织的首领,我的助理当然也难逃干系,有什么要交代的当然是最先打电话给她,居中联络的任务也以她为最可能的人选。但我可以告诉你,芙莉西蒂昨天因为食物中毒住院,告假没来。这个电话打到她家里,只是想和她联系一下。确实是录音留言,所以我估计她现在也还在医院里,你可以到艾尔弗雷德王子医院核实一下。不过,话说在前头,我没有打电话到医院去证实过。如果她不在,那也只是我的推测有误,跟芙莉西蒂本人无关。”
洛索不置一词地点点头,接着问:“第二个电话打到一家私人住宅,户主是司法部的中文专家简况先生。不需要我提醒你吧,很多重要案件的中文资料都在他的保管之中,其他秘密资料他也可以接触到。”
牵连到老简是杨重最担心的事,所以他马上回答:“第一,我们是世交。第二,你应该相信简老先生的职业道德。第三,我打电话找的是他的女儿,不是他本人。因为之前打电话给芙莉西蒂没人接听,我担心事务所没人照看,想请简老先生的女儿简枚小姐去临时帮一天忙,所以才会打电话去他家。”
“那么第三个打给马峒的电话呢?也是请他去帮忙的?”
杨重苦笑一声,抓起桌面上的手机,对着洛索晃了晃屏幕上的照片。
“我明白你的逻辑。先打电话给助理,可以用约定的留言暗语传达命令,然后是信息来源,最后是打手兼保镖。这么一来倒算是面面俱到,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也都可以处理了。不过,罗勃,逻辑和事实不一定是一回事。当然,有时它们之间会有某些的因果关系。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也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实际上,我在半小时以前还根本不知道这个案子里存在着蔡小姐这样一位关键人物,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女留学生,需要社会实践经验,所以留她在事务所帮了一天忙。因为刚巧我的助理当天住院了。”
洛索不太满意地插进来打断道:“真是很巧。你刚巧发现了尸体,你的助理刚巧住院了,死者的同学刚巧到你那里实习,你刚巧不认识她,然后你的朋友刚巧出现在另一个命案的现场,死的又是死者的另一个同学,你又刚巧打电话给他,把我叫到小学,你的狗刚巧是警犬,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现了摄像头,所有这些又都刚巧发生在餐馆枪击案的资料落到你手里的时候。西蒙,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来看待这样的巧合。”
“餐馆枪击案吗?”杨重托着下巴皱眉道,“确实难以相象。如果这是有意的陷害,我真想能有机会见见这个策划者,他对巧合事件的控制真是出神入化了。不管怎么说,我是在打第二个电话时才知道出现在事务所的蔡小姐和死者的同学同名,于是很自然地联想到会不会是她通知了嫌疑人,所以才会有昨天下午撤去摄像装置的举动。第三个打给马峒的电话,目的是确认对象昨晚离开学校后的行踪,是否去过什么地方,是否接触过什么别的人。这些刚才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洛索又沉默下来。他的沉默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也不是因为需要时间思考,而更像是在聚集能量,准备再给杨重一次猛烈的冲击。敌意不仅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渐渐蔓延开来,甚至连周围的空气和静止的时间也变成了展示敌意的舞台。
“还有两个问题。”调查官终于再次开口。
杨重掉开目光,望向窗外,第一次没有正面迎接洛索的挑战。
“蔡慧今天早上离开家以后失踪了。监视的探员跟踪她到火车站,随她乘上开往市内的快车,结果在火车上跟丢了,你的事务所那边也没有。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杨重面色凝重地缓缓摇头。
“好,最后一个问题。住宅那边的小组也已经撤回了,结果和办公室一样,根本找不到接收器和摄像头,住宅内电脑的硬盘也不见了。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杨重失声惊问,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