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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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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瓷给夏即推荐了几家预约制的高档餐厅,其中一家日料他强烈推荐。
“他们家的主厨是日本人,每天的食材都是空运的,虽然是omasake,但每道菜都不会踩雷。”
温瓷翻出电话,朝他摆了摆,“感兴趣的话我现在就帮你订。”
夏即看了眼点评软件上的就餐环境,还不错,挺幽静的:“行,下周六晚上七点,帮我包场。”
包场……
温瓷笑了下,挑眉道:“我试试吧,主厨脾气挺怪的。”
话音刚落,他才反应过来,下周六不是要搞什么新歌试听会么,晚上约会吃饭,那是不是说明那个仙女妹妹也会来试听会啊。
这么一想,温瓷笑出声:“我说你怎么莫名其妙要搞什么试听会呢,就为了找理由约人家啊。”
夏即刚把试听会的地址发送过去,抬头看他:“差不多吧。”
本来他只是想逗逗姑娘,预料她肯定会拒绝,没想到辛吟却把自己——这个“表妹”搬出来了。
虽然不清楚她又想玩什么,但他还挺开心的。
新歌就是为她写的,当事人不来属实没意思。
“她叫什么名字呀,我把她加进名单里,最后抽奖我给她黑幕。”温瓷点根烟夹在指尖,凤眼上挑,笑得活色生香。
“不用。”夏即站起来,手机塞进兜里,随手捡起掉在地上的鼓棒扔给他,疏离冷感的眉宇染上笑意,“你那破奖她看不上。”
撂下这句话,夏即拿上自己的琴推门要走。
“哎。”温瓷最后叫住他,语气吊儿郎当,“明天季周的比赛我也去看,记得带我逛逛梧大啊。”
夏即轻嗤,懒得拆穿他。
哪里是逛学校,分明是想看看有没有可以进一步发展的美女。
梧大是除却艺术院校外,美女最多的公办本科。
温瓷才大一,但在梧艺已经属于“臭名昭著”的存在,光美女最多的表演系和播音系他就勾搭过不少。
这会想转移战场,去梧大重拾自信。
“我明下午得去接安德烈,让季周陪你吧。”
夏即捋了把头发,将门边柜子上的鸭舌帽扣在头上,摆了摆手。
门重新合上,温瓷抬颌吐了口烟圈,他新学的,为了逗妹子。
夏即这臭小子,和他同月生,一个月初,一个月末。
偏生他是双鱼,自己是白羊,从小被逼着叫他哥哥。
温瓷在烟雾中眯了眯眼,兀地回忆起小时候。
他记得夏即十岁之前很可爱的,因为什么事才变成这幅颓样来着。
温瓷摸了摸刚剪的寸头,短俏的发丝还有些扎手。
哦,他想起来了。
因为那个霍家的千金。
回顾了下前因后果,温瓷无奈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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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下了一夜,直到晨晓时分才转成淅淅沥沥的毛雨。
这场雨过后,梧城就加快了步入秋季的步伐。
气温骤降,从昨天的将近三十度降到了二十出头,辛吟套了件长款针织外套,内搭还是修身的长袖,背上链条包,披着头发抱臂乘电梯下到地库。
想着路面泥泞,她今天挑了辆黑色的SUV,车刚启动就打开了暖风。
郑岁苒报的铅球和标枪比赛都在上午,比完正好一起吃个饭,下午去按摩调理一下。
自从和夏即纠缠上之后,她的情绪就没稳定过,脚腕还受了无妄之灾。
想起下周六,辛吟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目光渐冷。
那天是穆莞的忌日,辛鹏肯定是没有表示的,辛哲这小子最多陪她去墓地送束花,连饭也不会和她吃。
想起辛哲,辛吟皱了皱眉。
四年前,穆莞和辛鹏闹离婚,辛哲那会还小,他的抚养权最后落到了看起来精神和情绪更正常的父亲手里。
而她,跟着穆莞回了海港市。
长达一年。
穆莞去世后,她被外公送回来,因为身体原因在家休养了半年。
加起来,一年半,她和辛哲没有交流过。
这小子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前是个挺听话懂事的孩子,可现在,
顽劣,堕落,符合世人眼中标准的败家子形象。
不知道怎么搞得。
她自己也没功夫管他,哪怕她现在是除了辛鹏之外,辛哲唯一能依靠的姐姐。
思及此,辛吟看向从手表腕带底下露出的一小道浅色疤痕,眼底一沉,抬手扯过袖子,将那处严严实实盖好,动作略显焦躁。
毕竟,人都要靠自己渡。
她自己都渡不了自己。
赶到学校,停好车,辛吟刚推开车门要下去,一辆骚气的蓝色迈凯伦从旁边驶来,速度不减,辛吟吓得立马合上车门,才不至于剐蹭到。
她心口冒了些火,见跑车在不远处停下,蝴蝶门打开,副驾驶上的人率先下来。
修身军绿色卫衣,黑色工装裤,限量版球鞋,长发后梳,冷感疏离的眉眼在烟雨朦胧的天地间,犹如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叫人移不开视线。
辛吟眼睫颤动,撇嘴切了声。
真够骚包的。
下一秒,主驾下来一个更夸张的。
寸头,耳钉,样式朋克的银链,脖后横亘一道青色纹身,转头和夏即对话时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
可爱和邪气在他身上共存。
辛吟回忆了一下,这人不就是For her的鼓手么。
他也是梧大的?
一辆豪车外加两个大帅哥出现在学校门口,足够引人注目。
不断有路过的学生举起手机拍照,注视和议论令夏即升腾起不适,把手里一直拿着的鸭舌帽扣上。
离摆脱心里的那道阴影,他还有段距离。
温瓷习惯了成为视线焦点,手搭在夏即肩上,明目张胆地观察路过的每个异性,企图遇到符合他审美的桃花。
辛吟打着伞,尽量遮住自己的脸,慢吞吞跟在身后,悄悄打量右边的男生。
讨厌鬼上大学后改变好多。
高中那会,她从没有见过夏即没有刘海的造型,永远是那一副黑框眼镜。
气质阴沉的仿佛生长在阴暗墙壁上的苔藓,没人敢接近他,他也排斥着所有人。
除了和她争锋相对的时候,才透出点儿少年人的朝气。
她其实很关注他。
在夏即没有注意到的时刻。
要是那天她没有跟相怡走进梦游,她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夏即张扬恣意的那一面。
也许是的。
他和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辛吟,你怎么在这?”
走到操场附近时,一道女声从旁边传来,音量不算大,但足够让前面的人听见。
辛吟握着伞柄的手一僵,她认命般闭了闭眼,似乎能感受到男生投过来的目光。
“我刚还和学长他们说到你呢。”李晓晶语气熟稔,小跑到她身侧,抬手自然地挽住她。
李晓晶是她的高一同班,高二分班后就没再见过了。
那会她身体刚好不久,主动提及想去上学,辛鹏便把她安排进了今阳私立中学。
李晓晶是当时班上的英语课代表,性格很玩得开,爱往男生堆里凑。
辛吟表情如常,淡淡扫了眼搁在她小臂上的手,忍着没有甩开。
她记得自己和她话都没说过几句。
怎么这会儿搞得好像很熟似的。
“学长,这就是我高中同学辛吟。”
李晓晶丝毫不尴尬,冲路对面的几个男生朗声笑道。
辛吟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三个男的,手里都拿着专业的单反,而李晓晶另一只手里抓着写有“梧大”字样的话筒。
看来是学校电视台的。
见李晓晶真的认识校花,几个男生表情一紧,拘谨地看向辛吟,点头示意。
李晓晶似乎根本不知道眼力见为何物,兀自扯着辛吟走过去,介绍道:“他们是学校电视台的学长,我们正在做校运会的相关采访,刚才正好聊到你昨天的表演,没想到就看你一个人走过来了。”
辛吟最烦这种装熟的,但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友善,弯了弯唇,打了个招呼:“学长好。”
打头的男生顿时红了脸,点头:“学妹你好。”
他看了眼李晓晶,继续说:“学妹你现在方便配合我们做一个简单的采访吗?”
男生态度不错,辛吟想着只是说两句话,刚要答应,可话到嘴边,李晓晶抢了先,语气犹豫:“辛吟可能有点为难吧。”
辛吟眼尾几不可见地轻挑,侧额看她。
倒要听听对方能说出些什么。
男生下意识回:“怎么了?”
李晓晶做回忆状:“我记得高一有一次英语演讲比赛,有摄像全程录制的那种,辛吟参加了,轮到她的时候,她盯着摄像头身子发抖,然后就晕了过去。”
说着,她扭头对上辛吟没有波澜的视线,表情真诚又无辜:“辛吟你是不是没办法直视镜头啊?”
听到英语演讲比赛这几个字,辛吟心头一顿。
她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李晓晶心里隐隐膈应了。
当年李晓晶也参加了那场比赛,即将轮到辛吟上台的时候,李晓晶正好演讲完下来,二人在过道上相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摔倒的瞬间,李晓晶扯住了她的手腕,表扣咔哒一声开了,顺着力道整个手表甩飞了出去,砸在墙根,金属表带的接口断了。
手表带不了,她盯着左手腕上狰狞的疤痕,从心底冒出来的惶恐和惧怕将她淹没。
就像有人扼住了她的脖颈,呼吸急促,四肢发麻,耳鸣严重,她恍惚上了台,目光慌乱地扫着底下密集的人群,眼前出现幻觉,好似他们都在指责她,嘲笑她的疤。
然后她就晕倒了,被送到医院。
李晓晶拿了一等奖。
回忆结束,辛吟的眼神很冷,定定锁在李晓晶的脸上,看得她后背一紧,挽着胳膊的手不自觉松开,尬笑:“辛,辛吟,我说的不对吗?”
辛吟看着她,兀地笑了下,美丽的脸在阴沉的天地间潋滟无比:“这位同学,从刚刚我就想问,你叫什么来着?”
听到这句话,李晓晶表情一变,嘴角僵硬:“啊,啊?”
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
“啊。”辛吟佯装才记起,细声软语,“你是不是高一的李晓晶啊,哇,你胖了欸,我记得那会你腿很细来着。”
说罢,辛吟抿唇刻意缓慢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落在女生眼中,十足的碧池样。
李晓晶攥紧短裙边,再也装不下去了,气得头扭到一边。
辛吟垂眸轻哂,温声说自己现在有急事,拒绝了采访,打起伞微仰起头,唇角翘起,心情舒畅地转身离开。
刚一回头,目光就和夏即的隔空撞上。
画面好似被人按下了慢速键。
周围人来人往,各色雨伞在天地间荡漾。
男生没有挡雨,雨丝打湿了他的眉眼,周身笼着一层光华,朦朦胧胧的。
他黑眸深邃,认真地看着她,好像等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