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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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有些安静。
有多年工作经验的几个教师连眼神都没有瞥向褚宇，有的唇角露出一丝好笑，有的在心里已经下意识叹起来：领导问你意见，你还真提意见？
到底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他们没想章君陶一样年轻，也没想领导和领导之间也有差别。有的人天生刚愎自用，有的人天生虚心谦逊。
当然不管哪种，都拥有一定的自我认可，不会轻易因为下属的意见而改变自我观点，除非这个观点确确实实说中了她方案缺陷。
章君陶问了声：“为什么要减少行业相关的影片？”
她和语文办公室的两位老师讨论过，也咨询了孙副校长和历史与政治的陈老师。中学时段的学生对于大多数的职业处于一种茫然未知的状态。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各行各业到底有多少行当。
“学生大多数只知道老师、医生、当老板、做公务员、程序员、会计，以及和自己父母亲属相关的一些行业。这种选择非常狭隘。”章君陶这么说着，“单从一个老师举例，事实上也有教各门科的老师。他们大多数人连细化都没有考虑过。”
章君陶认为一定要在初中加入行业了解这块，主要是因为本地教育因素。金禾县很特殊。特殊在于：“上了高中马上就要挑选选修课程，高二就要准备高考。这关系到他们选择大学什么专业。如果对于专业没有一个正确认知，他们选学科就毫无头绪。”
比如理工科的专业，如果没有选修物理，那么学生是无法报考这类专业的。如果只报文科，或许连医生相关专业都报考不了。无知乱选会断掉很多机会。
教育不能只考虑一个阶段的教育。
现在小学初中高中有一个非常分明的误区。就是一部分小学认为初中高中会教的东西，他们不需要教。等到了初中高中，老师默认学生之前所受的教育是学过这部分东西的，于是一笔带过或干脆不教。
如今连小学都有这种趋势。
小学老师默认所有学生都学过加减法数学和拼音，所以在最开始的课程当中，会以极快的速度来推进。学生初次接触这些知识和反复学习旧知识，熟悉度天差地别。
当然这些是教育上层体系该考虑的，对于一名校长而言，她需要考虑的就是：“他们最起码得要对世界有一个认识。”
赵简很认同。
廊城一中就是这样的教育方式。所有学生到了初三的时候，班主任都会和学生进行聊天谈话。其中就包括职业选择。因为初三毕业之后直接就会进入高中，并且一年时间内就要决定报考目标专业，从而选择高二选修课程。
孙副校长听到这里，思考怎么委婉提醒一下章君陶一个问题。可他还没组织好语言，褚宇就先一步说了：“这个前提是他们大多数人能够考上大学。我们把目标再调低一点，这个前提是他们大多数人能够考上高中。”
会议室陷入死寂。
章君陶愣住。
她廊城一中毕业。廊城一中一半以上学生能在廊城高级中学读书，其余人也会考上别的高中。本科率高到几乎大部分学生都能考上本科，区分只在于是一本二本，还是985或211。
哪怕在金禾县工作了三年，“考不上高中”在她脑子里都较少出现。不是说她不考虑有这种可能性，而是她知道考不上高中在县城很普遍，但一直以让学生考上高中为目标在前进着。
孙副校长见气氛不对，忙笑呵呵打圆场：“褚老师说得意思是，除了考虑能够考上高中的这批学生，也要考虑考不上高中的那批学生。他们更需要看向一些更普通的行业。章校长是希望大家都能够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她选择扩宽大家眼界，也是给大家一个学习动力。都是从学生角度出发。”
其他教师纷纷应声，教育理念不同而已。
章君陶很快调整过来：“那我们先看《建国大业》。正好接国庆。关于行业这一块，我们可以到时候再进行细节上的探讨。”
探讨合理，她接受。
会议结束，章君陶回校长办公室还在想这个事。
不管干什么工作，不管是喝口水还是吃点小零食，回过神下意识就想到褚宇说的“这个前提是他们大多数能够考上高中。”
反复循环，反复循环。
章君陶打开电脑，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她想起了方小萍，也想起了方小萍的家长。穷但也没那么穷。物资虽然贫乏，情感却并没有太缺，更缺的是一种朝外走和朝上走的思想。
在金禾县工作的时候，更多面向的是教师和校长。她很少面向学生和家长。
在廊城一中工作那几年，她面向的也都是学校工作。偶尔碰到学生和家长也和金禾县的情况完全不同。
各种会议上关于学生升学问题每年都会提，但由于各个学校水平不一样，在会议上没法细致去谈，都只能拢总的谈。考虑更全面，也缺少细化内容。
校长培训时细化内容多了些，但……
“纸上谈兵。”
章君陶说出这句话，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脑袋搁到桌上。她轻轻用脑袋撞了撞桌面，隐蔽抿唇做了个不太甘心的表情。
脑袋朝着桌子下，她视线落在自己双脚上。仅有三厘米后跟的坡跟皮鞋丝毫不起眼。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穿这种皮鞋，脚趾被磨出水泡，脚后跟被磨。工作上也会有疏漏。
因为有学历，所以会被要求更高。当做不到别人要求时，别人自然而然会产生一种“不过如此”的想法。而她会让对方的“不过如此”变成“不愧是”。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次对自己产生一种“不过如此”的想法。
理论主义和经验主义到底是有差别。
章君陶轻轻晃动着脚，走神回忆这段时间的经历。
“叩叩——”敲门声响起。
章君陶猛抬起头看向门口，收起刚才一时低落的情绪，露出公式化的笑：“有什么事？”
褚宇？
章君陶看年轻的男教师站在那儿，有点惊讶，又有点理解。褚宇很有想法，也是学校大多数没有彻底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教师之一。
像孙副校长就不一样，处事很圆滑。赵简老师也不一样，已经慢慢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职业办公室主任。
褚宇站在门口静了两秒，随后开口：“我买了一辆新车。”
章君陶暂且没有明白这意思，茫然点了点头，恭喜了一声：“挺好的。以后褚老师上下班方便很多，要是有课件教案也可以直接放车里，不用拿着去坐公交车。”
“嗯。”褚宇手指轻动了动，视线和章君陶对着：“……我是想说……”
章君陶：“？”
为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褚宇本来是想要来找章君陶，想今晚要是章校长有空，就带章校长去学生们主要居住的几个村子里逛一逛。
只有逛一逛，章君陶才能更清楚认知到。孩子们更加需要的职业岗位是可以帮助到家里人稳定致富的工作，而不是各种天马行空的幻想岗位，也不是一个人去大城市打拼，再因缺乏扎实基础而中年被强制“毕业”的所谓优秀岗位。
但，他不由看着章君陶额头上的红印。
很引人瞩目，很好笑。
几乎可以想象刚才猛然抬起头之前，章校长趴在桌上懊恼会议内容的画面。
神坛之上充满怜悯心，却又有些脱离群众的校长，突然像个也会烦恼的小孩。
褚宇重新把想法整了整，决定换个角度：“我想邀请你去见见我以前的班主任，已经退休了的宋老师。”
章君陶不知道自己额头上的红印，更加不知道褚宇是什么的想法。她更加茫然问了一句：“宋老师？”就是那个当年资助了褚宇的宋老师？我见他干什么？
褚宇看人茫然，压不住笑意：“我今天要去给宋老师做饭。上次方小萍的事情，我和他说过之后，他听见章校长专门开车送我过去，带我出门吃饭，一定要我请客感谢你。我刚买的车，钱包有点空。所以亲自下厨可以吗？”
章君陶：“？”说可以的话，就是答应去吃饭。说不可以的话，怎么好像变成一定要外面下馆子的意思？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清楚知道褚宇这个邀约十分坦诚，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褚宇问了声：“章校长今晚有事？”
章君陶到底还没彻底从自己刚才发呆被抓中回过神，也猜不到褚宇半路改了想法，茫然下表示：“……没有。”
褚宇点头：“那我和宋老师说一声。吃完饭还可以散散步。”
章君陶：“……好的。”
褚宇得到答案，很快就走人，半点不打扰校长工作，徒留章君陶在办公室里发懵，懵完后再次缓缓将脑袋趴到桌上：“哎——”
散什么步，没有心情散步。
章君陶满心都是工作，低声嘟囔：“要不是教育差距。”要不是教育差距，褚宇能够有更好的起步，说不定走得比她更远。
现在她是校长，以后褚宇也必然不会只是个普通数学老师。现在他们才几岁？未来到退休几十年，哪怕只是在教育岗位上，也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可能。
章君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掏出手机，按了好几下后，更觉得刚才褚宇说得没错。这群学生就是需要简单粗暴的“来钱稳定”、“对社会有贡献”的工作，并朝着这方向发展。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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