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鬼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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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濯死了。
正如那句话所说，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谁都不知道。
就在不久前，他还沉浸在即将和男友度过一个浪漫七周年纪念日的喜悦与期待中，却想不到一辆横冲直撞的车会如此蛮不讲理地带走他的性命。
砰然的撞击声、尖锐的刹车声、人群的尖叫喧哗……成为失去意识前，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感知。
——当然，现在有了新的……可以算知觉吗？
手术室里气氛紧张低迷，医生护士忙忙碌碌，仪器发出平稳持续的“滴——”声，他们用尽一切方法，都没能让屏幕上平滑的线条产生哪怕一丁点儿的波动。
手术台上的青年浑身是血，双目闭阖，像是从未感受到内脏破裂、四肢骨骼变成一堆散乱零件般的痛苦。
乔濯站在两米开外，半晌抬起胳膊，怔怔地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
又过许久，他用那双僵硬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腹、胸膛、脖子……再往上，是脸和头。
完好无损。
啊。
他想。
原来人真的会有灵魂啊。
乔濯死了。物理上来说。
可同时他好像又活了。玄学上来说。
那么现在，他该做什么？
会有黑白无常来勾魂吗？会被带去地府投胎转世吗？什么时候来？来了之后……他可以拒绝吗？
乔濯出神地想着，耳畔传来医生护士的交谈声，他们提到了“家属”。
江宸……
对，江宸——他的恋人，他在这世间最亲密无间的人。
他们相识十年，相恋七年，将彼此视作生命的另一半，此时江宸最可能被医院当做“家属”叫来。
像是溺水许久终于被捞出水面，乔濯不确定灵魂是否真的需要呼吸，但此时他仍然做着大口呼吸的动作。
确认死亡的青年被盖上白布往外推，门打开的瞬间，走廊刺眼的白炽灯光如同潮水，将乔濯再次淹没。
他心心念念的人坐在等候的蓝色塑料椅上，听见声音匆匆起身。
泪水从乔濯眼中夺眶而出。他抽空心想灵魂竟然也可以哭，快步上前扑进江宸怀里：“阿宸——”
乔濯成功了。
恋人温暖结实的怀抱一如既往，只是这次，他没有得到回应。
江宸一无所知，甚至被他抱住时忽然打了个寒颤。
医生迟疑地开口：“你是他的……”
江宸看向随着医生护士一起推出来的盖着白布的床，神色怔然，像是没能反应过来，一时没有回答。
乔濯一颗心揪痛不已，他抚上江宸的脸，哭泣中的声音满是哽咽：“阿宸，对不起，对不起……我失约了……不要看……”
于是医生又问了一遍：“请问你是死者的？”
“……死者？乔濯……死了？”江宸终于回神，喃喃重复，语气复杂，似有震惊，似有不确定，又似有些其它的什么。
可正处在自责悲痛和委屈中的乔濯没有精力去仔细分辨。
“是的，我们……尽力了，但他伤势过重……对不起，请节哀，”医生沉重地叹息，第三次询问，“你是死者的家属吗？”
一字一句都在往乔濯心口上捅刀子。
他无法想象如果今天出意外的是江宸，此时听到噩耗的人是自己……他会崩溃的。
乔濯只能抱着江宸一遍遍地念：“阿宸，江宸……”
能听见吗？
能安慰到他吗？
江宸，我就在这里，至少现在我还在你身边陪着你，不要难过……
“我……不是。我是他的朋友。”
乔濯愣住。
连呼吸都凝滞了片刻——假如真的有的话。
他泪眼迷蒙地松开了环在江宸脖颈上的手臂，有些茫然地轻唤一声：“阿宸？”
乔濯没太理解江宸的这个回答。
他们谈了七年的恋爱。这七年里，他们几乎从未在人前掩饰过这段关系。甚至最开始，是江宸先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在大庭广众下牵住他的手不放开。
乔濯从谨慎遮掩，到害羞默认，再到后来落落大方，离不开江宸在前面的步步引导。
可为什么，现在他却说，是朋友？
——这个问题很快迎来了答案。
身为“朋友”的江宸无法替乔濯的尸身办理更多手续，只能等家属来。
乔濯的尸体被暂时存进太平间。
江宸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中途有个电话打进来，是个没有保存的本地号码。
乔濯隐约听见对面是个年轻的男声。
而江宸在接通这个电话时舒展低垂下去的眉眼，在乔濯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先一步往心里狠狠落下一记重锤。
这个神态，乔濯再熟悉不过。
他曾经无数次在江宸脸上看到过，温柔的、对待恋人的神情。
只不过比起当时，江宸现在展现出来的柔情蒙着一层阴霾，或许是因为恋人的死讯。
“我还在医院，乔濯他……好，见面再说。我等你。”
将近二十分后，江宸又接到那个号码打来的电话，起身往外走。
天色已晚，看不见月亮的夜空烧着火色的云，正在酝酿一场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大雨。
一辆银白色私家车停靠在路边，江宸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驾驶座上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样貌清秀，看向江宸的目光充满爱恋与心疼。
他伸手轻抚了下江宸的脸——就在半小时前，乔濯做过同样的动作。
不同的是，这个人的举动得到了江宸的回应。
江宸握住这只抚摸他的手，拉下去，却没放开。
青年反手与他相握。
两人的手指在逼仄安静的车厢里紧密交缠。
好一会儿，青年轻声询问：“乔濯他真的……”
“……嗯，”江宸喉结微动，他低下头，另一只手捂在了脸上，嗓音干涩，“对不起，我和他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我……”
“我知道，我知道……”
青年用另一只手在交握的双手上安抚地拍了拍，随后捉起江宸的手，将自己的脸送进那宽厚的手掌中轻轻地蹭。
他是那样善解人意：“江宸，我能够理解……但是没关系，今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的时间还长，不是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车子开进一个陌生的小区。
陌生的楼栋，陌生的屋门，陌生的房子。
江宸与那人进门便吻在一处，他们从玄关辗转到卧室，衣物凌乱地散落一地。
暧昧的声音愈发激烈，长久未停。
乔濯以为江宸在床事上和他的性格一样，是温柔而细致的。他曾天真地认为他们的每一次身体接触都像灵魂共鸣，如同残缺的玉佩终于找到相合的另一半。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恋人竟然会像一头野兽一般，凶狠、原始、野蛮。那些直白下流的话语，就好像哪个不知廉耻的魂魄夺舍那具身体后说出来的。
乔濯“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诚然，他一只鬼魂，其实根本吐不出来任何东西。他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卷走。
可脑海中嗡嗡作响的恶心感，还是让一只鬼魂止不住地作出干呕的举动。
好像五脏六腑又破碎了一次，他想要将那些堵塞肺腑的脏污吐出来。
乔濯失败了。
呕到最后，他吃到满嘴咸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鬼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