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罗尔夫与安德烈》安紫茵

11、第 11 章

　　一九四三年的新年到了。斯大林格勒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所有人都知道阵地失守是迟早的事，大家都趁着还有一点力气拼尽全力地涌向还在运转的皮托姆尼克机场，希望能让运送伤员的运输机带走自己。

　　戴着金属牌的宪兵负责维护机场的秩序，但他们手中的枪也阻挡不了士兵们返乡的决心。

　　太冷、太饿，太难捱了。他们要回家。

　　在没能逃到顿河对岸的这一拨人中，安德烈仿佛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之前希尔德想办法给他寄了不少巧克力，他一直藏在身上。因为他总是能做出很敏锐的预判，他手下的人死的向来比别的连队少。到一月初，虽然安德烈已经饿得皮包骨头，但仍有活动的力气，还没有受十分严重的伤。

　　变故发生在一月十日。安德烈在一次战斗中被打中右腿，他终于成了伤员。他手下的两个士兵将他连拖带拽弄到了皮托姆尼克机场，发现这里人山人海。安德烈先被安置在了机场旁边的战地医院里。

　　战地医院里什么都缺，卫生条件极差，安德烈一点点虚弱下去。如果他不能被及时运出包围圈，就只能死在这里了。他知道他不能坐以待毙，得趁着还有一口气逃上飞机。

　　寒风刺骨，安德烈拄着一根树枝往运输机的方向挪，道路两旁都是来不及清理的尸体和飞机残骸。激烈的空战正在机场上空上演。

　　他还要回去，亲人的面孔一张张浮现在他眼前：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可爱的妹妹……还有罗尔夫。

　　“我等着你。”罗尔夫对安德烈说，那美好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美好得想让他流泪。似乎有一把小锤子敲开了冰封的心，让他得以窥见其中的内核——

　　他爱罗尔夫。那个青年眉眼深邃，似乎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持冷静；他说出来的话永远都经过深思熟虑、无懈可击；他一眼就能看透他的想法，正如他也能……

　　安德烈不慎摔倒。他抱着树枝，眼前发黑。就歇一会，他对自己说，就一会……

　　“冯·洛希滕贝格先生？”

　　一个声音将安德烈唤醒，他茫然地抬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那是一名身姿矫健的军官，上尉军衔。安德烈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从包围圈外来的人，他饱满的面颊说明他还未遭到严寒与饥饿的摧残。

　　“您是……”安德烈反应迟缓，一时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我是维尔纳·冯·施万贝格上尉，”维尔纳自我介绍道，“我是您的妹妹希尔德加德小姐的男友。”

　　对，是有这么回事……安德烈当时还可惜自家妹妹这么快就要被别的男人抢走了呢。他怎么在这？

　　“您怎么在这？”安德烈缓了缓问道。

　　“我圣诞节休假时接到命令，要前往斯大林格勒报道，”维尔纳无一丝不满，“您受伤了，需要我帮您找架飞机吗？”

　　安德烈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要知道，陆军与空军向来互看不顺眼。他点了点头，维尔纳立刻出发了。

　　一刻钟后，安德烈被维尔纳拖上了一架He 111轰炸机，它现在也被用来转移伤员。维尔纳在离开之前对安德烈严肃地说：

　　“代我向希尔德加德小姐问好。”

　　他走了，给安德烈留下了很多疑问，身心俱疲的他决定不去想这是怎么一回事。舱门关上，飞机准备起飞。苏联空军正在空中等着他们呢，可他们的Bf 109战斗机也不是吃素的。

　　在He 111成功飞出包围圈的那一刻，怀揣着数封战友家书的安德烈知道自己得救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中夹杂着愧疚与自责，而这种感觉将会伴随他终生。

　　很久以后，安德烈知道了维尔纳是如何与空军的人搭上的关系。维尔纳的姐姐葆拉嫁给了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在他殒命后又嫁给了亡夫的战友。而他们所在的大队恰巧是此次负责守卫机场的战斗机部队。

　　一年后，葆拉的第二任丈夫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