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歪心思 ...
-
身前那人头顶一轮皎洁的圆月,一袭黑色锦袍熠熠发光,比那皎洁的月光更为耀目。
席砚不抬头也知道他是谁,他甚至能凭空勾勒出这人脸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簇发丝。
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滔天恨意,他现在一无所有,别说了报仇了,一旦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回……回阁主,我是阁中的外门弟子,被……被地上那位师兄,强行带到这里。”
遏制住的怒意化作战栗,在外人听起来倒像是他因为害怕而颤抖。
“抬起头来。”
席砚攥紧拳头,一寸寸地缓缓抬头,视线却死死盯在地上。
矮个子体内的妖兽,已经爬出一半,断裂的四肢也已经重新生长出来,它支在地上,一双圆滚滚地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阙千山,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这个角度,阙千山根本看不见那妖兽,一旦妖兽得手,席砚也将大仇得报。
席砚正打算编些瞎话,吸引宿敌的注意,然而视线的尽头却瞥见阙千山青筋暴起的大手。
视线缓缓爬升,在紧绷的寂静中,他终于再次看清了那张让恨了百年的熟悉面孔。
这张脸依旧如同寒铁一般,清冷的且坚硬。
只是那双毫无波澜的墨色瞳孔里,此刻出现了一种难以察觉的波动。至于波动的原因,席砚不清楚,也无法解释。他只觉得心脏发颤,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身后的傲因一跃而起,生着倒刺的可怖四肢在席砚面前迅速放大,隐隐的兴奋瞬间迸发。
杀了他,杀了他!
这个念头如同喷泉般涌出,狂喜迸射四溅,几乎淹没了所有感官。
然而下一秒席砚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的瞳孔迅速收紧。
阙千山青筋暴起的大手猛然抓向他,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将他纤细的手腕死死扯住,五指如同扣进肉里一般,席砚雪白的手腕瞬间被抓得泛红。
在那股力量的带动下,他整个人跌进宿敌怀里,与此同时,镇海剑从树上一跃而起,将扑来的妖兽斩成两半。
“你干什么?”席砚一把推开阙千山,迅速调整动作,作出攻击的姿势。
虽然他只有借来的一点灵力,但他堂堂魔尊,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四目相对,良久,阙千山眼中那莫名的情绪终于消散,恢复了平日里那般俯瞰众生的冰冷与高傲。
他语气平缓,不带一丝波澜,淡淡地道:“私闯九卿山,下山领罚吧。”
没有计谋失败的失落,席砚反而长舒了一口气,他看也不看阙千山,转身下了山。
-
席砚领了责罚后被送回房间。他拼拼凑凑,终于差不多弄清楚了原主的身世。
原主名叫江瑾年,是阁中的外门弟子,阙雍阁实行有教无类,就算是外门弟子,也可以去旁听长老授课,因此,不少外门弟子修炼也颇有成果,并不见得比内门弟子差。
——不过,原主是个特例,他是个修行百年连筑基都没有的废物。
最初他还算勤奋,按时上课修炼,然而最近一百年,就鲜少有人见到他的身影了。不筑基和凡人无异,甚至有人觉得他已经死了。
席砚坐在桌前,铜镜里是那张精致的脸。
按照凡人的寿辰,原主已经百岁了,不说殒命的问题,怎么看都不应该是眼前的容颜。他必定是得了什么法子可以驻颜续命。
他从原主身体里醒来是在九卿山,傲因那怪物也直奔九卿山而去,可见那法子是在山里。
席砚有心思去探查一二,然而按照原主的修为,再探怕是会遇见危险。恐怕原主也是在山中遇难,他才得以在此苏醒,暂时来说再探九卿山并非明智之举。
既来之则安之,为今之计还是先留在此处,再寻找离开的方法,或者趁机诛杀宿敌。
想到一半,一股困意席卷席砚全身。
到底是凡胎肉|体,还需要吃饭睡觉,席砚不暇多想,和衣而睡。
这一夜,他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你来找本尊?”席砚坐在高堂之上。这里是他被封印百年的地方,鹞山。
也是他和阙千山的初识。
高堂之下,那人负手而立,一袭黑衣上面镶满了密密麻麻的金纹,雍容华贵,却又威严自重。明明孤身一人,周围都是嗤笑的魔族,他却面无惧色。一双眼睛黑得可怕,死死盯在席砚身上。
“寻人。”他淡淡地说道,鹞山多火山岩,目之所及是无边无尽的黑色和红色。这人却仿佛伫立在洁白的雪山之巅,令人心生寒意,就连周围的魔族也一时没了动静。
“哦?本尊手下可没有什么人族修士。”席砚不耐烦地叩了叩扶手,语气却带着狎戏的味道。
周围是一圈岩浆。滚烫的岩浆翻腾炸裂,发出骇人的动静,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让他看不爽的人尸骨无寸。
他嗤笑一声,顿了顿继续道:“若是有,也早在岩浆之中了。”
之后怎么了,席砚记得并不清楚,只记得再回神时,耳垂上多了一枚金色锁魂钉,以及手下们惊讶的眼神。
毫无疑问地,他当众被人羞辱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自此,席砚恨透了阙千山,这也是两人真正结仇之初。
-
翌日,席砚还没睁眼,房门就被叩响,是阁中的人来催他上课。
“阁中不留不学无术之人,阁主命我以后监督你按时上课。”
阙千山昨日口中的责罚,席砚本以为只是场面话。
毕竟对方贵为一阁之主,而原主不过是个无名无姓的外门弟子,恐怕对方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他哪里想到还会专门安排人看护他上课。
席砚心道看样子是躲不了了,左右是换个地方接着睡。
简单洗漱后,席砚便出了门,看着对方袖口的金色倒三角,席砚暗中庆幸,还好他身上没有那个碍眼的门派标志。
那人告诉席砚叫自己何师兄,两人一路无话。
学堂在另一座峰,山门两边还有弟子看守。
两人走过时,那两名弟子却并未查验,席砚朝何师兄道:“阁中是否可以随处走动?”
何师兄开口,却是提醒席砚,以后要叫何师兄。
席砚忍了,作揖道:“师兄。”
“是何师兄,不是师兄。”
席砚:“……”
修仙界繁文缛节,假仁假义,席砚讨厌得很,却没想到,连个宿敌门派的小杂鱼也如此贯彻。
他登时多了几分逃回魔界的心思。
半晌,席砚深吸一口气,松开握紧的拳头道:“何师兄。”
那人也并未再为难:“阁中自然无法随处走动,每一峰都有记录弟子姓名,只有通过山门前的核验,阵法打开,才能顺利进入。”
难怪那看门的弟子没有核验他们的身份,原来阵法已经完成了核查。
席砚又道:“阁主也住在这一峰?”
“阁主住在主阁所在的奚山。”
“奚山可否随意前往?”
何师兄奇怪地看了一眼席砚,道:“没事,别乱逛,好好练功。”
片刻他又道:“奚山常有仙盟的人来,弟子不允许随意进入,若遇见其他门派的真人长老,言辞不慎,有伤和气。”
“没有例外吗?”席砚不依不饶。
“除非跟在长老或阁主身后,有他们的同意才可以进入。”
席砚点头,道了声谢,心中了然。
看来,诛杀宿敌一事,真正施行起来还需要机遇。
-
这是席砚第一遭真正走出鹞山,看周围的一切都有些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到了鹘山学堂,一路上弟子逐渐增多,大多数是袖口有金纹的内门弟子,只有少数和席砚一样是外门弟子。
这些弟子看席砚的目光也是陌生的,不少内门弟子都注意到了他,视线在他身上打转,上下打量半天,席砚瞪一眼后,又立刻错开目光,甚至还有的“恼羞成怒”,直接红了脸。
这时有几名弟子三三两两地凑过来,却看都不看席砚一眼,径直把他身边的何师兄拉走。
席砚隐约听见他们小声嘟囔。
“何师兄,你身边那个外门弟子……”
席砚一双秀眉微蹙,他也看出自己正是他们讨论的中心。
当面议论,还毫不避讳,这阁中弟子对原主的态度可以说十分不友好了。
想必是因为原主外门弟子的身世受人歧视,哪怕像阙雍阁这样的名门大派,也是如此,这不仅再次印证了修仙界假仁假义的印象。
只见,那几人又聊了几句。
席砚被晾在一边,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时一声严厉的苛责响起:“都什么时间了,还不赶紧回去上课。”
一个仙气飘飘的中年人停在众人面前,从那几人口中席砚得知此人是阁中长老。
几名弟子俯首弯腰,立刻四散离开,相继进入讲堂,根本不敢看长老。
他们一走,只剩席砚站在原地,正对上长老不满的视线。
这下他就成了被抓的典型。
“那个外门弟子,谁准你来上我的课的?”
席砚心道你以为本尊想来吗?这时旁边的何师兄却上前拽了拽席砚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与长老硬刚。
“回长老,是阁主的命令。”何师兄上前道。
长老瞪了席砚一眼,气邦邦地进了讲堂。这个弟子虽然狂妄得很,但他总不能赶阁主安排的人。
一上午课,席砚昏昏欲睡,期间长老几次点了席砚的名字。
然而不管是阵法,还是灵石异兽的作用,席砚都对答如流。长老本来想借机出气,却根本没地方撒,最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活像块移动的黑炭。
“下午的课上实战。”黑脸长老道。
中午是午休时间,弟子课后相继离开,先前跟何师兄打听席砚的那几名弟子,再次围了上来。
不过,他们还是围着何师兄,只是在嘀咕的间隙,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席砚。
片刻何师兄凑上前,对席砚道:“师弟,一同去五观堂吃饭吧。”
“五观堂?”
黑脸长老带的弟子修为在金丹以下,尚且不能辟谷,还需要正常饮食,五观堂就是阁中吃饭的地方。
何师兄又道:“长老们虽然已经辟谷,但也有时会去五观堂小酌。”
“阁主呢?”
何师兄的眼神忽然沉下来,他目光审视地看向席砚,片刻,道:“你似乎特别关注阁主。”
他顿了顿,又道:“虽然阁中很多女修都倾心阁主,但你连筑基修为都不到,最好不要有什么歪心思。”
席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