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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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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城西,枫桥镇, 寒山寺。
千年的古刹内人流如织,虔诚祈福的众人,不绝于耳的木鱼声,一一开始有点恍神。抬头看着嬉笑了千年的寒山拾得像,一一忍不住想,这么多的人,菩萨真的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么?如果凡人也能活上千年之久,是不是就什么都能看的开,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她想起了绛雪,那个如画的女子,往昔的爱恋抵不过一句父命难违,风光赎身的尽头是落发为尼。青灯黄卷,素衣木鱼,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这样就是一生了么?层层经幡,阵阵香烟,真的隔得开尘世里的爱恨纠葛,痴嗔颠狂么?
身世,自己的身世,就算找回了家又能怎么样?彩衣娱亲,承欢膝下?十六年的隔阂,如若相见,到时候是要喜笑颜开还是抱头痛哭?一一没办法想象有朝一日对着二个陌生人认爹认娘的情景,再加上自己的花魁之名,如果被亲生父母嫌弃,那这亲不如不认。看那楚公子行事的做派,真要是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也不是什么很值得欢喜的事情。生恩不如养恩大,爹爹,温妈妈,锦绣姐姐,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至少都对自己是好的,与其希望一个不着边际的所谓的家,不如就这样吧,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世就是最大的福气了。想到这里,一一决定先求个平安符再回去。
理清楚了头绪的一一神清气爽地踏出寺门,回望一眼碧瓦黄墙的寒山寺,只觉得满山的枫叶是如此的动人,一扫来时的秋叶凋零之意。故作凝重状问身旁的人:
“湖纱,你看这一地黄叶,有何想法?”
“这,秋风扫落叶,还有。。。”
“还有什么?”
“荒凉,乡愁,哎呀,小姐,我又没有念过书,您就别为难我了。”湖纱不乐意了。
“哎,湖纱啊湖纱,这落叶就表示秋天到了,这秋天到了,自然是吃糖炒栗子的时候了啊,这总用不着教书先生告诉你吧?嘻嘻!”
“小姐!你又取笑我!”
回到城中,玩心大起的一一打发了轿夫先回红袖招报信,自己拉着湖纱在街上转。有些日子没出来了,今天定要玩个痛快。糖炒栗,铜锅菱,油酥饺,粢饭团夹油条,一样样吃过去。还有桂花焐熟藕,精选特制的糯米和中段莲藕,在加了绵白糖、甜桂花、赤砂糖的锅水中蒸煮,色泽酱红、汁水如蜜、入口清香甜糯,腾腾的热度,四溢的香气,细腻的口感,一一满足地眯起了眼。
“小姐,等下是不是去墨香斋?”
“那可不行,那是什么地方,咱俩吃的这么满嘴油的,一会再打个饱嗝,人家读书人不要训你有辱斯文才怪呢!”一一擦擦嘴,“咱先去逛逛,消消食,再去那书香之地。晚饭咱们去天香楼,陈师傅可是回来了,那徒弟的厨艺到底还是没有出师。”
“……小姐,才刚吃完午饭~”
“对了,还有王先生,上次半路被你抓回去,也不知道那小寡妇是从了还是没从啊,啧啧啧……”
“小姐,我真不能指望你说句什么正经的。”
二人嬉闹着离去,旁边一桌的白衣男子轻笑着摇摇头。
“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就那个莲藕吧。”看那女子吃的如此欢欣,那就尝尝吧,看是不是真如她表现的那般香甜,那般,诱人。
金蚕坊,月华裙一条,素白帕子两条;彩云织,绛紫比甲一件;朱翠轩,玉禁步一个;八宝阁,纯银簪子一根。小姐买起东西来还真是一贯的快狠准啊,不到一个时辰而已,身上已经没剩多少银子了。
“湖纱,你去喝口茶,我进书肆看看,可不许乱跑,不然晚上的好吃的就没你份了。”一一兴致正浓。
“小姐,是你别忘了时辰才是。”湖纱嘟囔着,二人的老规矩,她候在墨香斋临近的陈家茶馆等着一一。天看着要下雨的样子,阴沉沉的,等买了书,还是劝小姐早点回去吧。天香楼下次去也行,她可没有小姐那么馋。
一一是墨香斋的常客了,进去后熟门熟路的摸到传奇类书籍那里,一排排的看过去。《莺莺传》,看过了,《霍小玉传》,也看过了,《聂隐娘》,不错,《搜神记》,《搜神记》?!一一听人说起过,说这书满纸荒唐,怪力乱神,甚是骇人,勾得她心里直痒痒,荒唐?更荒唐的春宫图都看过,何惧一本志怪小说?就是它了!
抽出书来,转身,却差点撞着一人,一一忙退后一步,见是一白衣男子,屋里不是很光亮,那人身量颇高又是背光,故而看不大清他的脸,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像是常见的熏香,倒有点像是药味,不过挺好闻的。
一一福了一个礼:“失礼了。”说完就准备出去结账。
可这男子却并不让开,侧头看了看她手里的书:“《搜神记》?小姑娘家的,看这种书,有点胆色。”
终于有个人不是一开口就训斥她看些不正经的书了,心下对这男子平添了几分好感,一一抬头,朝那男子笑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是以无惧。”
男子一愣,闷笑起来:“有点意思,有点意思。”随即侧身,待一一走过时,忽然俯身道:“可所谓的恶鬼是不管这些的。”
那人离得那样近,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就在一一的颈后轻轻地撩着,一一只闪了一下神就马上镇定下来,快步走开,原来也不过是个登徒子罢了。
见白衣男子的目光直追着远去的女子,书肆的伙计暧昧地提醒:“美人儿吧,那可是咱苏州有名的花魁娘子一一,红袖招的头牌,瞧那模样,想想都带劲啊。不过公子你来晚一步,听说已经被人长包了,您想要点她的名可得等上些日子了。”
本以为是哪家的闺秀,原来是个花魁啊,还不接客了。只是那又如何?这种事不过是银子的多少罢了,就算银子不行,那也有别的法儿不是么?恩,难得见到个合意的,断不能就这么放过了。一一是吧,且让我会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