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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骗子(精修)” ...

  •   黑漆漆的房间里,小孩努力把自己蜷缩在狭小衣橱。

      四周回响着的若有似无的吸气声让人心慌,拖在地毯上的厚重脚步声由远及近,隔着一道细长的缝隙,他瞪大了的眼珠子里映出夜色里从浴室门缝底下流出来的大片血渍。

      眼前的柜门突然被人砸开,小孩呆呆地盯住眼前言行蛮横的男人,在他粗粝的带着酒气的呵斥声中全身僵直,完全忘记了闪躲。

      随着身体一轻,他被狠狠地砸在地板上,他蹭着地板上的尘土侧过脸,一眼看清了躺在血泊中的孱弱女人。

      窗缝里钻进来一阵冷风,李闵打了个寒战。他睁开眼怔了片刻,终于想起自己是被于皖周临时拉到[发呆]帮忙追女孩,没想到眯一会的功夫竟然就在这里睡着了。

      真是稀罕,他大概有十几年没做过噩梦了,更没有梦到那个场景。

      于皖周端着一碗面进门,正好看到李闵换了个姿势翻了个身。

      刺耳的手机铃声中,李闵慢吞吞地坐起身。

      “那种水刊,没必要。”男人听着话筒里的声音,腾出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笑意不达眼底,“影响因子啊,怎么着也有个2吧。”

      他懒洋洋地应付着,“放心,我只是帮你查了资料,论文肯定是你写的,怎么会是我功劳。”

      “这么大方?啊,改天帮我在老师那里说点好话,他最近一见着我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门口的风灌了进来,李闵示意于皖周关门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收了尾:“那就这样。客气,反正我也闲着没事。”

      看到李闵挂了语音,于皖周拖住一张椅子骑到跟前,“你又帮你同事改SCI?这个月第几次了?给钱没啊?”

      “这么纯洁的同事情,谈什么钱。”李闵捏了下有些发酸的脖子,顺手又垫了个枕头,“你要是有这需求,我给你打九折,包年。”

      于皖周啧了一声,见李闵明明累得跟狗似的,还拼命把自己的时间往满里塞,忍不住故意埋汰:“我要是有你这么‘上进’,老爷子得天天拜佛烧高香。”

      “老师浑身上下那么多优点,你说你怎么就只遗传了一张嘴。要不,我资助你报个成人口才训练教育班?”

      李闵读博时候的导师正是于皖周的父亲,也是A大三院的于主任,两个人每次斗嘴,只要李闵搬出于主任,于皖周就会秒怂。

      此时,于皖周听李闵故意嘲讽自己说话阴阳怪气,手里的热汤面“哐当”一声放在了茶几上,也不管了,“爱吃不吃。”

      于皖周转身就要走,脚下一顿,转身试探着提醒:“对了,前些天叔让我劝你回老家一趟,我听说他身体……”

      “有空烦我,不如赶紧去追你小女友。”李闵用衣服盖住脸,语气淡漠,“少多管闲事。”

      *

      “哎?你看到闵爷没?半天没人影了。”

      正在四处闲逛的许蝉乍一听称呼,差点没反应过来,意识到来人问的是李闵就连忙摇摇头,反问:“你看到马宿雨没?”

      马宿雨刚刚还在附近聊天,结果她就接了个电话转过身人就不见了。许蝉看了眼时间,外面的路灯都亮起来了,太色也不早了,马宿雨一个人走开,她有点担心。

      “宿雨好像在后厨,刚刚我还看到她和于皖周说话。”

      于皖周?于皖周也在这儿?

      许蝉有些意外,镇定下来之后,又觉得原本一直想不明白的事突然一下子就有了解释。

      怪不得马宿雨非要拉着她来“发呆”,还时不时就玩消失,原来是和于皖周合起伙来诓她。

      于皖周和马宿雨是高中同班同学,两个人的关系比她和于皖周还要熟络,自从她和于皖周提了分手之后,她就总是有意无意地想撮合他们复合。

      看来,这场“相亲聚会”是他们俩捣的鬼了。

      “对了,你是我们学妹吧?”

      许蝉还在思考着,突然听到男生大大咧咧地说:“你不知道,要不是宿雨的面子,于大佬哪能请我们搁这儿包场。我刚刚看他们俩正腻歪着,就赶紧闪出来了,学妹你也别过去打扰他们再续前缘了哈。”

      再续前缘?
      许蝉脱口而出,“于皖周还追过宿雨?”

      “嘿,你不知道啊。”男人笑得有些蔫儿坏,分享八卦似的笑道:“宿雨和于大佬啊,早先年还有过婚约的,我们都说他俩活生生把夫妻处成了兄弟。”

      他挨着许蝉的肩膀,正说得高兴,突然就被旁边路过的女生戳了一肘子。

      许蝉扫了一眼,正好看到女生朝男生使眼色。

      他们悄悄说了几句话。

      男生脸色一变,尴尬地敷衍,“啊。哈哈,学妹你自己玩,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话都没说完就逃也似的跑远了。

      许蝉杵在原地,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周遭的璀璨灯光泛着冷意。

      马宿雨和于皖周从小认识?还有过婚约。

      前者,许蝉向来就知道,可是后者马宿雨从来都没有提及过。

      落地窗外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大雪,许蝉返回卡座捞起大衣,刚一出门就看到站在桥头路灯下面压低了声音打电话的马宿雨。

      他们大概已经说了有一会,许蝉听到马宿雨的声音从刚开始的敷衍,渐渐变得烦躁起来。

      不多时,她就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你是猪吗?包下这么大的场子,叫来这么多人,自己连面儿都不敢露?还有!李闵要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李闵和……”

      她“哎呀”一声,话题戛然而止,“总之,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不好好珍惜,我以后就不帮你了。我跟你说,你别看许蝉温声细语的,那家伙可精着呢,赶在她发现之前你赶紧出现!你要是还躲在楼上不下来,那就活该被甩,注孤生吧你。”

      呼出口的热气凝结成白雾,消散在空气里,像是从未诞生。

      马宿雨挂了电话,站原地沉默了一会。

      许蝉把自己隐蔽在树荫里,看着马宿雨把冻得通红的手放进兜里,原地跺了跺脚,然后仰着脖子对着夜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宿雨。”
      许蝉等到马宿雨转身的瞬间,立刻挪动脚步轻轻出声,少有的温柔语气里夹杂着微不可闻的歉意。

      马宿雨似乎吓了一跳,有点心虚地左右看了眼,“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许蝉唇色偏白,微红的鼻尖轻轻吸了吸,笑道:“你站在这儿干嘛?快进去吧,外面冻死了。”

      马宿雨随即也笑了起来,一扬手抱怨道:“嗨,还不是我妈突然给我打电话,破坏我的脱单大计。”

      室内正在进行国王游戏,许蝉刚拉着马宿雨坐下,就被一伙人强制拉到了玩家阵营里。

      “来来来!3号和9号,拥抱十五秒。”

      许蝉低头,就看到自己的号码正好是数字“9”。

      “啊啊啊啊姐妹,来爱的抱抱。”马宿雨扬起卡片,羞答答地跑了过来。

      两个人抱在一起,许蝉蹭着马宿雨的肩膀,突然想起刚刚马宿雨挂电话后,背影里那抹微不可察的落寞。

      “没意思,不如我们玩陌生人大冒险。”有人举手提议,“在座的,熟人一队,剩下的一队,我们玩点大的。”

      高个子男人站出来主持大局,他挨个数了一遍,“熟人队少一个人。”

      “没少没少!”马宿雨立刻把那张熟人牌拿到手里,“还有李闵呢,待会把他算在里面。”

      “人都不在怎么玩。”有人反对,“万一抽中了,不是占便宜了。”

      “怎么会!算的算的,男神一定要在,我打电话找他过来。”有个小个子男生赞同道,“咱们班也就这么几个帅哥,玩游戏怎么能少,就当是吉祥物好了。”

      原本心不在焉马宿雨当即换上了一脸的笑,应和着跟了一票,说:“肯定算啊,学委面子谁敢不给啊?男神也不行。”

      周遭一片哄堂大笑,洗牌人的同学张罗着大家围成一圈,“开始吧!开始吧。”

      卡牌铺开扇面,每人一张,刚开始的几场还有点尴尬,越到后面大家越是熟悉,越是放得开。

      第四轮的时候,马宿雨拿到了国王牌。

      “在我们的世界里,本国王的命令是绝对,臣民必须无条件服务国王指令。”马宿雨念完固定话术,紧接着就用眼神扫了一圈,发号施令道:“我命令,9号和1号,去二楼的[困]字间独处三分钟。”

      旁边的女生已经按捺不住,“谁是1号?”

      “9号在谁那?”

      询问声中,许蝉小心翼翼地翻开了自己的牌面,微微皱了下眉。

      “啊,是小学妹啊。”有人看到了许蝉的牌面,紧接着起哄起来,“1号是谁,搞快点。”

      高个子男生“诶”了一声,远远翻开桌角的无人牌,“是无主牌,小学妹运气不错哦。”

      “啊?不行,惩罚必须执行。”

      有个穿长裙的女人催之前的学委,“你不是说要把男神叫过来吗?人呢人呢,好不容易中一次,想看男神大冒险。”

      学委男神高高举起手机,亮起通讯录里的红色未接电话,“苍天作证,我要是说话没算数,一辈子完不成KPI。”

      电话是打了,可惜人没接。

      “闵爷应该是来活先撤了。”有几个经常联络的趁机帮忙说话,“人命关天,咱们别耽误人正事儿。”

      许蝉那会听马宿雨提起过,李闵现在是A大三院的副主任医师,于皖周经常吹捧他是神外手术台上能把人从阎王殿里扯回来的“闵爷”。

      她目光落在手里的牌面上,默默收拢了手指,掌心硬邦邦的卡牌咯在手心,就像是石子落入湖心,让她原本平静的心境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想做审计。”
      “?你上次数学好像只考了93分?”
      “没有理想的人,不配嘲笑有理想的人!!”

      李闵失笑,故意理论的声音仿佛又响起许蝉的耳畔。

      “谁说我没有,我也有理想的。”
      “那你的理想有多了不起?”

      那时候的李闵沉默了很久。
      他说:“那就做个医生吧。”

      “哦。”
      救死扶伤,是很了不起。

      那时候的许蝉不服气地想着,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少年发过来一段语音。

      “如果能以命抵命,也算是一种赎罪吧。”

      尘封已久的往事,突然就在记忆里变得异常清晰,就好像有人特意将它珍藏在匣子里,纵然外壳上落满了灰尘,可是打开之后里面的书页却崭新如故。

      许蝉回过神,目光落在马宿雨脸上,她松开手心里的卡牌,不由地生出一个怀疑。

      这,真的只是偶然的惩罚吗?

      许蝉思索片刻,主动站起来伸手接过了那张“1号牌”,“既然国王下令,那我就自己过去呆三分钟,你们先玩吧,不用等我。”

      她倒是想看看,马宿雨这家伙这么“处心积虑”,到底想干嘛。

      马宿雨一脸无辜,看到许蝉穿过人群,连忙催促道:“走快点!我现在开始倒计时了,记得是[困]字间,别走错了。”

      许蝉扶着楼梯的手一顿,回头望了眼马宿雨,短暂一秒,她随即点了点头。

      “好。”

      二楼算是私密区域,发呆的格局不大,阁楼上除了休闲走廊,只有三四间休息室,剩下的娱乐设置都在三楼。

      许蝉站在[困]字间的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小的雅间里,布置整洁可爱,颇有情调……如果不是沙发里那个把自己蜷成一团盖着凌乱毛毯的人太过突兀,她绝对会给这家酒吧的主人打上“雅痞”的标签。

      许蝉目光落在男人的小腿上,想到马宿雨在路灯下的电话,心里大抵有了点数。

      只不过……她忍不住吐槽,于皖周明明特意要见自己,怎么还把自己搞得这么乱七八糟?难道是知道自己最讨厌这样,所以故意的?

      许蝉攥了攥拳头,看着沙发里缩成一团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别装了。”

      人影微妙地动了一下,不注意看很难察觉。

      但是许蝉从一进门,整个人就高度紧绷,因此对所有的异样都十分敏感。

      “于皖周,”许蝉淡淡地出声,语气里带着无奈,也有些疲惫,“既然你想这么着,那就听我说吧。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这一年来的相处,我发现我们并不适合。”

      许蝉一如往常平静而耐心,她轻声解释:“你妈妈的确找过我,我也确实被你的女性朋友打扰过,但是这些都不是我和你分手的原因。”

      她稍微走近了一点点,“于皖周,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其实是个很率真单纯的人。我和你,从骨子里就不是一类人。”

      沉默了一会,许蝉认真道:“我是个完全的利己主义者,自私现实,只想踏踏实实的赚钱养自己,不适合做你的金丝雀。”

      沙发里的人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许蝉以为于皖周被气到了。

      她忍着上前安抚的想法,趁热打铁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会有点难受。毕竟在你的认知里,我不该是这幅市侩样子。但是,我又不是演员,总不能一辈子都活成你想象的样子,我也挺累的。”

      沙发里的人微微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拉下一截衣角,隐约露出光洁的前额,和于皖周的长刘海造型完全不一样。

      可惜许蝉低着头,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的暗示。

      她兀自总结道:“我们到此为止吧。”

      吱嘎——

      房门被推开,许蝉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正好迎上于皖周那双内双的狗狗眼。

      于皖周?!

      许蝉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你怎么在这!”

      于皖周看到许蝉的一瞬间,也惊喜地扬起了唇角,“许蝉你找我啊!”

      两个人正愣着,只听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许蝉僵硬地扭过身体,就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正支着一条腿坐起身,他将毛毯丢到一旁,然后笑容浅浅地朝她的方向缓缓询问:“不然,我换个地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骗子(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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