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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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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半裸上身,躺在床上。才几天不见,他已经被这种可怕的疾病折磨得瘦了一圈,脸颊凹陷了下去,胸廓也变了形。
他身体完全摊开,像一块硕大的白花花的猪肉,直挺挺地压在那张大床上。
就在他们说话时,约瑟夫突然剧烈地喘了起来,从他嘴巴里,发出一种类似漏气般的声音,他艰难地吐出几个短促的音节。
站在床边的老医生把耳朵贴过去,问:“什么?”
“疼……”
“噢。”老医生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用力将他翻成侧卧在床的姿势。“这样你能缓解一点。”
“你是怎么感染上的?”
“是……一个肮脏的妓.女……传染给我的……”
“噢。”老医生这种状况见得很多,马上明白了。
约瑟夫红红的小眼睛里分明涌出了泪水,在床上喘着咆哮着,表达他对那个贱女人的谩骂和诅咒。
“都说了让你不要总是找她们了。”弗洛拉在一旁啜泣,“你就是不听。”
“好了,他都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在数落他!”莫里斯夫人看得实在心疼,气冲冲地责骂弗洛拉不懂事。
约瑟夫侧卧着,透过荷兰式的窗格,他在痛苦挣扎中,突然看到卡蜜儿溜进了路易斯的房间。
他枕边放着一块被吐得满是血的花边布,喘得一会儿急一会儿缓,满脸是汗。在一阵猛烈地咳嗽之后,他再次咯出了一滩血,路易斯可以看到他胸上厚厚的肥肉下,胸膜明显地已经塌陷和纵隔移位。
“难道之前没有预兆吗?”路易斯问。
“谁知道呢,病得这么急这么凶。”老医生站在一旁,对此持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没有!”莫里斯夫人哭到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她大喊着说:“您再认真检查一下吧!怎么会是肺痨!这可是罪人才会得的病啊!”
“夫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老医生嘴角下垂,似乎在表达不满:“您儿子的这幅模样已经很明显地说明这是什么病了。”
“一定要治好他!我们有的是钱!”莫里斯夫人说完抓住了路易斯的手,好像路易斯会跑掉似的。
弗洛拉看着母亲,默默地擦了擦眼泪。
父亲在年前就已经告诉全家,她们的生活需要节俭一些了。莫里斯男爵在宫廷里欠下了一屁股赌债,再加上三个女人开支巨大,小儿子挥霍无度,现在男爵府渐渐入不敷出,仅靠着卖祖辈留下的田产荒唐度日。
“放血。”老医生下了论断。
莫里斯夫人马上叫了几个女仆过来,她们畏畏缩缩地进了房间,脸上明显地担忧和嫌弃。
肺痨可是传染的啊。
她看着这些人磨蹭的样子,在为首的女仆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动作快一点,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除了医生和几个女仆,大家都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候着。冷雨夹着冰雪固执而持久的下着,弗洛拉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那株常春藤。
莫里斯男爵突然问,“卡蜜儿呢?”
弗洛拉摇摇头。
“这种重要的时候,她到哪里去了。”
路易斯的大衣还没有脱掉,他本要回卧室换件外套,却看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卡蜜儿。
她雪白的肩上只有粉裙的两根吊带,裙子把挺起的胸部露出好一半,下面也露出一截小腿,两根吊袜带还挂在腿上。
路易斯紧皱眉头,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但脾气似乎随时都会发作。
“表哥,”卡蜜儿急忙扮出一副慌乱的样子,“你怎么肯回来啦?”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很想表哥而已,所以来你的房间转转。”她咬着下嘴唇,眼睛水汪汪的。
“是吗?”
路易斯走近她。
卡蜜儿心底暗喜,心跳加速起来,表面上却无比乖巧地靠在了表哥的手臂上。
“表哥,你一直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这几天你不在的日子,我总是会来你的床上,我很想念你,我愿意为你献出一切。”
“告诉我吧,你都和奥斯卡去做了什么?”
她朝路易斯张开了大腿,无比露骨的暗示。
男人从高处俯视着她轮廓的颧骨以及她脸上细小的汗毛,幽幽地开口。
“我没想到。”
“嗯?”把胸部紧贴在他手臂上的女人抬头,无辜地望向他。
“你弟弟在生病,而你却还有心思勾引人?”
路易斯从她的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了。
卡蜜儿狠狠地咬着牙,心底咒骂路易斯的不知好歹!她紧跟着赤脚跑出来,当着大厅的众人,只穿着一件暴露的吊带裙,站在那里。
大家都愣住了,回头看着她。
路易斯被彻底惹恼了,他抿住薄薄的嘴唇,看这个表妹又要搞什么花样。
卡蜜儿站在原地,努力挤出绝望、羞愧和柔情的泪水,委屈地啼哭起来。
“怎么了卡蜜儿?怎么穿成这样?”弗洛拉从窗边走过来,关切地问。
“我在换衣服,表哥……表哥却突然闯了进来。”
“他看到了我的身体。”
“这怎么回事?”莫里斯夫人猛然站起来,她气血上涌,一阵激动。
卡蜜儿掩面痛哭。
男人无动于衷。
“路易斯,亏你还是我的好侄子,你怎么能这样欺侮你的表妹?”莫里斯夫人冲他喊道。
“既然你们……”
“叔叔,”路易斯不想再看她们的表演,直接打断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卡蜜儿会出现在我房间里,那是您为我安排的寝室,我不会对此而道歉。”
“但有些败坏男爵府名声的事情,我身为莫里斯大家族的一员,务必要让您知晓。”绅士皱了皱眉,好像很伤脑筋。
卡蜜儿心提了起来,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只听对方语气冷淡,缓缓地说:“卡蜜儿前几天为伯爵府的少爷堕了胎,我想您可以拿这件事多做文章,竭力撮合他们两个。”
他转身看向叔母:“您就放过我。”
“胡说!”卡蜜儿慌了。
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乱说!
“你这个骗子,你在诬陷我!”
“诬陷?那么,你三天两头跑去我的房间、派男仆私拆我的信件、追查我的行踪、查我在北美上报的税种,又是想要做什么?”他一连串的质问让卡蜜儿嘴里好像被堵上了酒塞,说不出一个字来辩解。
原来他都知道……
她该说什么?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那份可观的财产吗?
在温暖如春的大厅里,她呆呆地站在大家的面前,发觉自己的两条裸腿凉嗖嗖的。
还有什么能够解释的?
约瑟夫还躺在床上!他们都在搞什么!
爵士气坏了。
“你的男仆呢?”莫里斯男爵对妻子说,他语气颤抖,隐忍着愤怒,挑了一个即将背锅的可怜虫。
男仆很快被带到了大厅,他高声辩解:“老爷,我没有!”
“我的仆从说看到你经常去闹市区找妓.女,”路易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难道约瑟夫的病……那得病的女人也是你帮他找到的?”
“表哥?”卡蜜儿吓得眼泪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叔叔,我想一定要治安官来办理此事。”路易斯装作提议的语气说。
怎么可以找治安官呢,这样一来,约瑟夫的丑闻岂不是会让全伦敦都知道?
“对不起路易斯,让你见笑了。”苍老的男爵叹了口气,解开了西服马甲上的一粒扣,“出现这种情况确实是我的管教不严,但是为了男爵府的名誉着想……我觉得最好在私下里处理他。”
“他是我在救济院里领来的,我有权用鞭子责罚他。”爵士说。
男仆瞬间跪在了地上,恳求着路易斯:“先生,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谁能饶过我呢?”
路易斯凑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你可能忘了,你诬赖奥斯卡进监狱的时候了。”
“你看了我那么多电报,又去见了哪个人呢?”
男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心如死灰地瘫在地板上,他开始朝莫里斯夫人求助。
“夫人,夫人请您救我,我去找温斯顿先生,可都是在听从您的吩咐啊!”
“闭嘴!”莫里斯夫人高喊道,一脚踢开他,“你这个可恶的坏蛋!你简直是恶魔!噢!我的约瑟夫,来人啊!快把他带走!”
男仆抓着她的裙边,差点要把她的裙撑扯变形,嘴里喊着:“是您让我做的,您应当保护我!”
莫里斯夫人惊慌失措,连连后退。
男仆面目狰狞:“我会去告发你的!”
“你这个狠心的贱人,你让我恶心!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连老爷带回来的女人都是我替你下的毒!”
“你要下地狱!怎么能!你怎么能!”
莫里斯夫人慌乱极了,她气急败坏,被男仆死死地扯着裙摆,膝盖不停地下弯。男仆吐露的罪恶越来越多了,她怕事情接连败露,慌乱中,拿起果盘里的刀子,狠狠插在了男仆的脖子上。
鲜血呲了老高,男仆捂着脖子痛苦地滚到地上,嘴里冒出血沫,死死地盯着莫里斯夫人。
莫里斯男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乔安娜?”
缀上精美蕾丝边的裙面被溅到了大片鲜血,莫里斯夫人惊恐地后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手中的水果刀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她马上大哭起来,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噢!”
“我……做了什么!”她惊恐万状,面容狰狞,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霍华德,我真的太害怕了。”
心情复杂的男爵走近妻子,将接近癫狂的她推到了沙发上,“卡蜜儿!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男爵看着丢脸的女儿,大声喊道:“回房穿上你的衣服!”
卡蜜儿用手背抹干净眼泪,恶狠狠地瞪了路易斯一眼,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楼上。一旁的管家也悄悄地吩咐下去,将那个完全没有生命迹象的男仆拖出去了。
大厅里一片寂静,谁也没说话,每个人的心头都笼上了一层阴云。
路易斯不为所动。
他只想知道奥斯卡现在正在做什么,有没有乖乖的看书?或者再次从床上摔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离出门已经一小时了。
脑海中又回想起早上那个短暂又缠绵的吻,仿佛着了魔一样。
他竟然在这一个小时内将那触感和温度反复重温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