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孤烛异乡人

73、第 73 章

　　眼前的树枝长得太低了，卫道绕开一枝又绕开另一枝，最后找到一处似乎还没被雨水完全打湿的凳子，看了看，想了想，还是没坐下去，没带帕子可以擦一擦，就站在边上，忽然看见一处亮起来的灯光，顺着小路望着灯走了过去。
　　走到面前才发现，原来不是别人窗户里的灯光，却是从另一边歪歪斜斜透过来，不知道灯在哪里，只知道光在这里。
　　卫道眨了眨眼睛，忽然看见面前枝上一朵白梨花被风一吹，飘飘摇摇就从枝上落下来，慢悠悠晃到他眼前来，他伸手接了，忽然听见身后响了一声，似乎是谁一脚踩中了落地的树枝，咔嚓一声，卫道转头看过去，呆呆站在那里的人是舒情。
　　“怎么？”
　　卫道收了手问。
　　舒情看了看卫道，又看了看灯光，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小心翼翼问：“大王要打伞吗？”
　　卫道笑道：“你是在害怕我？”
　　他说着就走过去，舒情果然往后应激反应似的退了一大步。
　　卫道就站住了，舒情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刚才看见大王，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没有，只是，只是……”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看了卫道一眼，轻轻道：“大王实在犹如谪仙。”
　　说话间，雨似乎早就停了，天上冒出一轮月亮，月光落下来，经过重重叠叠的树叶，斑驳又微妙地落在卫道身边，更衬得人比花娇，莹莹清辉有若恍惚。
　　舒情几乎不能直视卫道。
　　卫道走过去笑道：“这会大概是没有雨了。”
　　卫鬼不知从哪里走出来，撑着伞走到卫道身后，看了舒情一眼，对卫道笑道：“说不定以后他就知道怎么办了，我已经找出路了，大王回去？”
　　卫道点了点头。
　　舒情跟在二人身后，心跳如擂鼓。
　　这就是以前的事情了。
　　卫道回了王宫之后，果然又病了一次，不过两三个月就好了，比之前还轻松些似的。
　　他照例坐在门口看桃树的时候，桃花瓣还含着些许过夜的雨水，露珠挂着树干，缓缓滑下去。
　　忽然看见一个小童，低着头，悄悄在远处看他。
　　“过来。”
　　卫道招了招手。
　　小童眼前一亮，立刻就跑过来了，脸上有点红，似乎是热的。
　　站在卫道面前，还是低着头，十五六的模样，穿着一身淡青褂子，有点紧张。
　　“你是哪里的？怎么我从前没有见过你？”
　　卫道问。
　　“回大王，我是新来的园丁。”
　　他说。
　　“你叫什么？”
　　“没有名字，请大王赐名。”
　　“我？我看你和那桃花有些像，屈花如何？”
　　“大王给的，必然都是极好的。多谢大王。”
　　这里正在说话，卫鬼领着好几个人过来了。
　　“大王！”
　　卫鬼站在卫道身边看了看，又看向屈花，蹙了蹙眉。
　　卫道问：“怎么？你认识他？”
　　卫道看了看他们两个问：“你认识，我却不认识，知道什么？不如说来我听听？”
　　卫鬼眨巴眼睛说：“他是个妖怪，大王不要信，肯定是那棵桃树的祸事。”
　　他说着还有点委屈，卫道喜欢那棵桃树。
　　卫道看向屈花问：“你真是妖怪？”
　　这就是相信他是个桃树精了。
　　屈花看看卫鬼，对着卫道点了点头。
　　卫道问：“那你想留下来？”
　　屈花继续点头。
　　卫道又问：“你说是新来的园丁，没过明路吧？”
　　屈花红着脸点了头，好像是羞愧。
　　卫道看向卫鬼，卫鬼看了看屈花，不情不愿低声道：“大王说的都是对的，大王想留他，留着就是了，我让人给他安排一个身份，让他照顾自己就完了。”
　　卫道笑道：“他不过是来照看自己的，你为什么不高兴？”
　　卫鬼说：“我见着他就不喜欢，一身妖气，这里可是鬼族，再说了，大王身边已经有我，还要他做什么？”
　　卫道笑道：“哦，你的意思是，照顾我烦了，想去照顾树，一个人分出几个，四处团团转，还要让我等你不成？”
　　卫鬼不好意思地笑说：“当然不敢。”
　　卫道看向已经颇有风姿的舒情问：“今天来看望我？”
　　舒情点了点头说：“是，希望大王早日康复。”
　　卫道笑道：“你这话说得我都听耳熟了。”
　　舒情也笑道：“唯愿大王一切安好，别无他求。”
　　卫道看了卫鬼一眼，笑了笑。
　　卫鬼莫名就觉得，卫道那眼神的意思是：你看看，别人不常来都比你说话好听。
　　卫道看向那几个陌生人问：“他们？”
　　卫鬼介绍了一遍：“军备大臣，项锋。外交大臣，祝贺。起居大臣，董明。”
　　卫道点了点头问：“你都安排好了吧？”
　　卫鬼点了点头。
　　卫道笑吟吟将他们看了一遍说：“这可真是像个梦，还是过家家的那种。”
　　卫鬼面不改色，对卫道笑了笑，心中倒紧了一紧。
　　卫道不可能总是待在梦境里，他是知道的，不过想尽力延迟结果罢了，卫道总是生病，也有些想醒过去的原因在，别的都不明白，身体糟糕，卫道不想留在这里，自然就醒过去。现在看来，也并不十分清醒，还可以放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梦。
　　卫道看了看卫鬼问：“我的风干肉干呢？”
　　卫鬼挥了挥手，一群人将食物和案桌都摆过来，摆在卫道面前，迅速布置好了。
　　卫道随便尝了尝，忽然想起来又问：“他们都安排好了，那戏班子？”
　　卫鬼笑道：“那边也安排好了，只要大王想去，随时都可以看。”
　　卫道挥了挥手说：“不急，等我吃完，过会再说吧。”
　　他说着，边吃边将众人都看了看说：“以后就有劳各位了，我可能不太能记住谁是谁，如果我忘了，记得当面提醒，用词委婉一点。”
　　众人无有不应。
　　黄昏时候，卫道吃了晚饭出去散步，卫鬼跟着他指了去戏班子住处院子的路。
　　卫道又问：“那边有没有吃的？”
　　卫鬼想了想回答道：“不太清楚，我让他们预备去？”
　　卫道挥了挥手：“算了。”
　　路上迎面就见到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卫道站住，对面也站住，那边的人不认识卫道，但是认识卫鬼，看了看明白他们的身份，行了礼。
　　卫道悄悄问卫鬼：“他们下次见面，不用我记谁是谁吧？”
　　卫鬼回答道：“大王不记得也没关系，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卫道笑道：“当然还是记得好些。”
　　他又对那边的人招招手：“你们叫什么？”
　　“梁一，杜二。”
　　“兄弟？”
　　“在戏班子算，但是没有那种，亲属关系。”
　　卫鬼对卫道补充说：“戏班子是凑起来的，按年纪算，表面上应有辈分，实际上，天南海北，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关系，在凑齐了之后也没什么更进一步的特别关系。”
　　卫道点了点头问：“你们这个时候出去要做什么吗？”
　　梁一说：“我们听说大王早晨问过我们，想出来走走看看，说不定能遇上，这就遇上了。”
　　杜二笑道：“能见到大王正是三生有幸，不敢劳烦大王等我们的。”
　　卫道点了点头问：“你们都出来了？”
　　梁一说：“对，我们都在外面，不是同一个方向出来的，也不是一起回去，没有约好。不过，如果大王想去，我们带大王去就是，只要说一声大王来了，他们肯定会立刻回来的。本来就是为了大王出去，既然大王来了，没有再留在外面的道理。”
　　杜二点了点头对卫道说：“请大王放心。”
　　卫鬼对卫道低声道：“食物已经在厨房准备了，过去坐坐，一会就是热腾腾的点心和肉，大王不是想再吃点吗？”
　　也就是鬼族不怎么长胖，卫道吃了这些，也不觉得怎么样，兴高采烈点了点头。
　　一众人就顺着路进了院子，戏班子的院子和卫道的院子看起来就不一样。
　　卫道有点兴趣，多看了两眼，进屋子一看，一群人都等在里面。
　　数一数戏班子一共六个人，两个老年人，两个中年人，两个年轻人，两女四男，除了年轻的两个男的，往上都是一男一女，看起来颇有些夫妻相。
　　又或者，说他们像兄妹姐弟也未为不可。
　　“见过大王。”
　　一群人都开始行礼。
　　卫道将他们看了看，喜笑颜开道：“不必多礼，请起，请起。”
　　卫鬼低声提醒道：“大王收收，笑得太高兴了，下次想来，再来就是。”
　　卫道依言将唇角往下压了压说：“请坐请坐。”
　　说起来，讲究是有点，大部分时候，大家都还是不讲究什么的。
　　不然一起坐一张桌子吃饭就是不可能。
　　食物已经摆在桌子面上了，热腾腾的，看起来就很香的样子。
　　“特别辣的那种，都是，对吧？”
　　卫道刚压下去一点的唇角又勾起来，凑到卫鬼边上，低声问。
　　卫鬼点了头回答道：“大王说好了特别辣的，肯定都是特别辣的，瞧瞧那红辣椒面，厨房下了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