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176、独犭谷（音独玉）

　　“奢侈品修复师？这是一个挺不错的说法。”浮生一笑，放下茶杯。“是修复心比天高的人的眼皮的吗？”
　　“浮生师兄，难得刻薄。”于笃笑笑，并未生气“不过恐怕要让师兄失望了，这是一个很正规的职业，跟你所理解的造假，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行当。”
　　“我以为，再修旧如旧，也非以前那个旧。”浮生道。
　　“可是，以前那个旧，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起的。”
　　“见如此，勉强追求，也不能真正得到什么。”
　　“师兄，人类，尤其是女人人心的复杂，是非常不容易揣摩的东西。她们选择翻新的东西，也不能说是错。”于笃道。
　　这位于笃师傅，乃是《山海经》异兽——独犭谷（音独玉），一种类似虎的异兽，长相颇为威严。
　　于笃来到东南市之后，进了一家二手奢侈品店做店员，他有一双巧手，很快，被店里的师傅看重，开始学习奢侈品的翻新技术，随后十几年的磨练，倒也成了一个很有些名望的匠人。
　　他自己开了一家奢侈品维修店，居然生意十分过得去。
　　店里，经常来一些年轻的女孩子或者白领之类，拿了从二手店买来的奢侈品单品来维修，修复一新之后，欢天喜地的拿走。
　　其实这种行为，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虚荣，但是于笃并不这么想，量力而行固然很好，但是偶尔对自己有个小小的奖励，未必是真虚荣。
　　如果是真虚荣，大可以买新品，二手，并不是首选。尤其是那种，需要修复的二手，价格比普通的折旧品要还要低好几个档次，作为虚荣的代表，实在不合适。
　　毕竟，修补过的东西，跟真品还是有差距，被发现，那是加倍的没面子。弄不好，现在的社交圈子都保不住，实在得不偿失。
　　“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愿望，尤其是女孩子。”于笃道。“你当那个女孩子心里对自己的定位没数？能够找到真正不辜负自己的所有的，是少数，大多数，一生中只是凑合，并不能得偿所愿，所以呢，偶尔给自己营造一点梦想，实在不需要被冷嘲热讽。”
　　“我倒是觉得，人的欲/望是无穷大的，一旦被点燃，很有可能变成燎原巨火，伤人害己。”浮生道。“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从梦想中迅速抽离的，一旦无法抽离，反而会让人生出现很大的问题。”
　　浮生所言，于笃又何尝不知，女性，其实很容易沉浸在一种自己编织的梦境之中，总觉得会有亿万富豪或者白马王子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无论现实中多么清醒理智，偶尔也会有这种梦境，很难规避。一旦这种梦境被无限放大，甚至略有影响，后果都非常危险。
　　浮生在承接了山海居工作之前，便是做律师出身，见识到太多因为这些东西而陷入不堪境地的女孩子，所以，一直对这件事心存芥蒂。尤其是一个他比较欣赏的姑娘，原本很是脚踏实地的生活，就因为迷恋上了这些东西，最后债台高筑，自/杀身死，这里面，固然有她自己意志的不坚定，但是那些推波助澜的商家，真的就一点错误没有吗？
　　为了销售自己的产品，将东西和所谓的身份地位挂钩，一手买不起，就做起二级市场，甚至修复市场。还体贴的编造什么升值，保值，随时变现之类的话术，其实，真正能保值变现甚至略有升值的东西，到底有多少，大家心知肚明，一个皮包，再珍贵，再稀有，也不过是一个皮包，出店即贬值的例子比比皆是，而且，这种不理性的消费，也不会达到你想要的，凸显你身份地位的要求，实力达到了，塑料袋都是精品，达不到，一个百万名包都会被认为是仿品。反而更加伤害尊严。
　　“奢侈品和梦想挂钩，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而你，在放大这个伪命题。”浮生道。
　　“所以，依照浮生师兄的意思，我的工作，大可不必做下去呗。”于笃冷笑“不过，存在即合理，师兄不会忘记了吧？”
　　“你是第二个跟我说这种话的人，上一个，是那个搞/代/孕的白雉，。”浮生冷笑。“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给自己的龌龊做一个掩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若是你只是老老实实的修复皮具也便罢了，你做的那些贴底高仿，也是为了梦想？”
　　听到浮生的话，于笃的脸色一白，原来，于笃不止是做修复那么简单，他做了五年的贴底高仿生意，所谓贴底高仿，与瓷器的贴底仿制异曲同工，就是用真的货品做打底，贴其他的皮料来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皮包，这种行为基本脱离了修复这个范畴，根本就是作假。
　　哪怕出售的价格再亲民，也难以掩饰它的本质。
　　“人类的虚荣心，是不是特别美味？”浮生忽然说。“你这几年，功力大增，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于笃听了，脸色更加阴沉，浮生说的没错，他其实不是他们这个族群修为最出众的一个，之所以能到山海居来，还是这五年来，走歪门邪道，吸取人类欲.望所增进修为，他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谁知道还是露出了马脚……
　　他知道浮生的手段，不由得脊背发凉。
　　“不用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浮生道。
　　“为，为什么？”
　　“因为，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浮生道。“虚荣心，欲望，追求，野心，都是人类自己原始诞生的一些东西，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干扰，只能人类自己去制定规章制度来规范。配与不配，要看他们自己够不够清醒，他们自己愿意对自己的评级爆棚的高，我们也没办法。只是，我劝你不要推波助澜，否则，还是有苦头吃的。”
　　“师兄希望，我怎么做？”
　　“我只能告诉你，不希望你怎么做！”浮生道。“别去做那些真假莫辨的东西，做一点低端一眼假，倒也无妨。如果再加上一点变化和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师兄的意思，是希望我做点原创？”
　　“你有这个实力。”
　　“可是，我没有素材。”
　　“你难道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吗？”浮生忽然拿起一本《山海经》扔给于笃。“这里，有独一无二的素材。”
　　于笃眼前一亮，顿时点头称是。
　　“老板，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希望他做原创设计？”于笃走后，红尘问浮生。
　　“他造假已经造出甜头了，如果不用一些彻底影响他利益的事情来压一压，吓唬一下，他是不会轻易改变初衷的。”浮生道。“他的手艺，的确精绝，只是误入歧途，并不是没有救，这也是给他，最后的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