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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暗影留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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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大颗雨滴砸落在玻璃窗,扰人清梦。
阿飞从床上起身,捡起地上的浴袍披在身上,床铺那头平整异常,高晋还没回来?她心想着,已经走到窗边,低头看向那阁楼,天未亮的清晨,男人正在锁门准备离开。
她的目光追随着男人的身影,直至消失,窗子上映出的脸庞逐渐与黑夜融合,阿飞揉着那头黑发推开卧室房门。
高晋蜷缩这身子侧躺在绿色皮质沙发上,那沙发是他们两人一起挑的,记得家具老板说是从意大利手工打造,买下它只是因为颜色让她想起手腕的玉镯。
男人平稳的呼吸声不断传来,阿飞蹲坐在地毯上,伸手摆动高晋额前的碎发。
“几点了?”高晋的声音有些沙哑,状态十分放松,不似之前每日清醒时的警觉,在和阿飞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里那些昔日的紧绷、防备,早在女人的温声细语中不断消融。
阿飞看着墙上的挂钟说道, “还有一分钟四点。”手上动作继续,男人额前的碎发又被她理到一侧。
“回床上睡会儿。”
高晋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女人的肩膀,这个怀抱一如往常,阿飞像是整个人被嵌入他的身体,肢体相交,高晋看着身下的女人,细汗布满的脖颈,他突然感叹这沙发买的十分称心。
收拾好的阿飞带着洗好的工服去了酒吧,离门口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就被放风出来抽烟的阿朱叫住。
“来根?”
阿飞摆摆手拒绝,“我是来还衣服的。”
阿朱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阿飞,一脸调侃道“怎么,你这是不打算干了?”
酒吧的黄老板表面上看去似乎事事求和、胆小畏缩,但阿飞看人一向很准,事实并非如此。
“我没……”
男人的右手搭在她肩膀上,“放心,黄老板没把那事放在心上。”见阿飞一脸嫌弃的看着肩膀拿处,阿朱讪笑收回了手。
“黄老板。”
阿飞冲着阿朱身后的黄老板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今天回来上班?”
“黄老板,我是来还工服的。”
黄老板挑了挑眉,冲阿飞招招手,示意她进来说,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进入二楼黄老板的办公室。
“坐吧。”说着黄老板从抽屉拿出个信封放到桌面,推向对面的阿飞,“你的工钱。”
她并没有打算要这份工钱,黄老板看出她脸上的拒绝,开口说道,“砸坏的那几个板凳钱已经算进去了,没剩下多少,拿走吧。”
话说道这里,阿飞知道不好拒绝便拿过了信封,“多谢。”
“客气。”黄老板已经点燃了雪茄,手里的雪茄在他那熟练的晃动下燃的起劲,没头没尾的突然说了句,“记得请我和阿朱喝喜酒,别忘了。”
阿飞没忍住笑出了声,应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雨季,忽然降下的大雨打湿了高晋的西装外套,男人站在当铺门口端着姿态,身后的一把撑开的黑伞帮他遮住越发急切的雨水。
“晋哥……”
身后的小弟似乎还有话要说,高晋抬手做出个打住的动作,那人只好吞了吞口水,把话咽进肚子。
“你把车开回去,晚上的聚会我不去了。”
“那曹小姐问起来……”那小弟似乎是知道眼前的大哥并不想听到有关“曹小姐”的任何话题,因而语气十分卑微。
“照实说。”
“……”
高晋转头见自家小弟不应声,倒是笑了起来,神情是身后那帮人未见过的模样,“就说我回家陪老婆了。”说完直接伸手拦了辆黄包车,上车离开。
“先生,您到哪儿?”
“看前面,那栋最高的,就去那里。”
车夫看着被雨雾遮了大半的远方,穿梭其中, “得嘞!”
声音隐在雨中,两人明显相似的声线因大雨无从辨别。
阿飞被忽然到来的大雨留在报亭,低着头让嘴里衔着的烟避开雨水,细烟抽了一半便被男孩的哭声打断。
一旁巷口正在上演三对一的“武打”戏份。
“毛还没长齐的小孩。”报亭里的大爷也注意到了那边,三个正是狗都嫌的年纪的男孩同时大哭起来,足以穿破风雨,那大爷看的有趣,跟她搭起话来。
阿飞多看了一眼,当下唯一站着的男孩,正在不断与照片中的男孩重合,张峰。
“张峰?”她嘟囔了一句,身体比大脑先行一步,她已经站在小孩面前,高晋买的皮包被她举在头顶挡雨。
“哭够了?”
“我没哭。”
“……”
张峰越过眼前的阿飞,向着主街走去,浑身湿透,一瘸一拐,眼眶红肿。
“小鬼!”
阿飞叫住张峰,她手里多了把报亭大爷刚借给她的雨伞。
“拿着。”
张峰接过那把有他一半高的雨伞打开。
“是那大爷借你的,”她说着还冲报亭那边招了招手,“别忘了还。”
“知道了。”张峰把伞举高想要给身旁的阿飞遮挡雨水,“谢谢。”
“受伤了?”
“刚摔了一跤。”
“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峰,弓长张,山峰的峰,你呢?”
“我叫阿飞,叫我……”阿飞顿了一下,随后说道,“叫我飞姐姐。”
张峰撇嘴,他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女人,眼神一顿,他看到女人缝针的掌心。
“飞姐姐你好,飞姐姐再见。”说着还冲她摆摆手,阿飞这才注意到雨停了。
云起云落,到家时天已经全黑,隔着房门阿飞便闻到了饭香。
餐桌上,高晋拿出了他从当铺赎回来的手镯,重新给她戴上,十指交缠,掌心伤口触感明显。
“工作辞了?”
阿飞不紧不慢的点点头。
“开个小店怎么样?”
“天记商店?”想起这段时间的梦境还有对面的阁楼,阿飞自嘲的笑了起来,“上辈子开了那么久的商店,早腻了。”
“什么上辈子,是这辈子。”
她避开高晋的目光,“你,不想回去吗?”
这个问题高晋早就想过无数次,回答依旧,“无所谓”,他只要求阿飞一直陪在身边就好。
半夜,豆大的雨滴再次落下,阁楼屋顶简陋的瓦片终于支撑不住,被大雨冲刷,砸落在地的声音足矣吵醒屋内的父子。
“爸爸,我怕。”
“没事的……”揉了揉自家儿子的短发,张天志从床上起来跨过摆在地上的用来接漏雨的脸盆,在墙角的箱子里翻出张军绿色的篷布,总算是有办法度过今夜。
他曾拜师苦练咏春,极少生病,没想到一场夜雨便烧的他头昏脑胀,强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给儿子准备好早餐便穿着车夫马甲出门。
日头渐起,车夫帽下是被烧的透红的脸颊,呼出的热气贴在脸边。
还有一个转角,张天志在晕倒前倒是想到了车上那位先生,靠着墙边停了下来,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晋哥?”
屋外放风抽烟的手下注意到路口转角处摔倒的车夫,和车上的乘客。
高晋冲自己手下招招手,昨日开走了车本应在今早接他的那位小弟阿泰跑在最前头。
“怎么了这是,晋哥您没摔倒吧。”
见眼前晋哥紧抿嘴唇,阿泰知道这是要发火的前兆,忙上前解释道,“昨晚曹小姐把车胎扎了……”
高晋抬手制止了阿泰剩下的话语,“把人扶进屋里。”
“知道——了”
阿泰这才注意到倒地的车夫竟然跟自家大哥长得十分相像,几人面面相觑,不再做声。
午后,曹家那位在门口闹的厉害,高晋就算再不喜欢她,当下还是忌惮曹家的,索性让人把她放进来。
人是进来了,高晋到是没有想见的意思,楼下的阿泰只推脱说高晋不在。
“满嘴谎话!”曹家小姐不想跟一个小混混扯皮,要不是看在这个阿泰是高晋的人,她早就让人把这个阿泰拖到小巷打个半残,“晋哥的车就停在门口……”
“祖宗啊,昨儿不是您给扎的车胎吗?”
曹小姐一双杏眼瞪的溜圆,想说些什么,可听了这话瞬间气焰减半,“那,那你说,晋哥去哪里了?”
楼梯处有脚步声响,是醒过来的张天志,阿泰耍起小聪明来,假意看向那处。
曹小姐自然发现了他眼神飘忽不定,大声道“好啊!”手指这阿泰的鼻子,“就在楼上是不是,我都看见了。”
“哎!不在,不……”
阿泰也没打算拦,喊了几句便不再出声。
刚清醒的张天志头还有些晕,眼前道路被一个女人拦住,“高晋!你怎么这么一身打扮啊。”他被扰的心烦,紧皱着眉头,声音嘶哑,“小姐,你认错了。”
车夫帽被曹小姐摘下,瞬间的肌肉紧绷,一个武人的基本素养,可惜眼前是个女人,他不好发火,走向一个看似管事的男人,“多谢。”
“客气。”说话正是阿泰,“刚才你拉的是我们老板,都是按他的要求。”
当下那位老板并没有现身,想来他直接离开就行,跟阿泰打过招呼,便离开。
“那人谁啊?”
一旁的曹小姐已经反应过来,那车夫不是高晋。
阿泰摇头,“不知道。”
“长得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