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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烟花 ...

  •   一个木梯自画舫放下来,赵秉云让庄姝和彭尚意先上画廊。

      彭尚意离梯子近,可她看到画舫上的人就犯怵。
      庄姝便道:“我先上去。”说着便要去攀那木梯。
      彭尚意则在一侧扶着她,画舫与小舟都停在水面,小舟随着水波轻轻地晃动着。
      彭尚意扶着庄姝道:“这梯子不稳,阿姝你慢些。”
      “嗯。”庄姝应道。

      庄姝爬梯子时还是发生了意外,她一只脚踩上第一级梯子便滑了一脚,右脚踏进了池中,将鞋袜裙摆都踩湿了。

      “阿姝!”彭尚意兀地唤了一声,赵秉云和彭尚武也发觉不对,好在庄姝死死抓着梯子,不然寒冬跌入这曲江池里不死也要废半条命。

      水上风大,画舫上听不清下头在说什么,李谡却明显察觉出不对。
      他虽不知为何,还是从二楼下去了。
      太子下楼,其余人等自然紧随其后。

      赵秉云道:“可还行?”
      庄姝点点头,再次攀上了木梯。
      好在这次没有出现意外。

      庄姝上了画舫,才站稳,便见李谡一行人走来,忙向他们行了礼。

      随后赵秉云便爬了上来。
      原是让彭尚意先上画舫,可赵秉云想到庄姝方才那一跤不免担忧,便先一步爬上来了。
      他一贯精通这类,爬墙、爬树、爬梯子,几步就攀了上去。

      上画舫后赵秉云对众位哥哥作了一揖,见庄姝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肩膀还不住颤抖,急急道:“哎呀,你怎么还在这站着?快去里面换身衣裳。”
      赵秉云原就比他们小,大家都宠他,见他这番话不禁将目光都投到庄姝身上。

      庄姝立即感到如芒刺背。

      李谡开口问:“发生了何事?”
      “庄娘子方才险些掉进水中,想必……”鞋子衣裙都湿了。
      不过这番话却不好在一众外男面前说。

      李谡这才注意到庄姝面色不对,红色大氅底部有浸湿的痕迹,便唤道:“云映。”
      一名身着浅粉襦裙的宫婢上前福身唤一声殿下,又转头对庄姝道:“娘子请随奴婢来。”

      底舱便是厢房,庄姝跟着云映去了房内。
      云映拿出一套月牙白的襦裙,道:“这是婢子的衣裳,还望娘子不要嫌弃。”
      庄姝知道她是太子身边的女官,便道:“多谢女官。”
      云映微微一笑,道:“娘子不必多礼。”

      见她鞋袜都湿了,忙点了房内的炉子,又盖上炉罩,将庄姝换下的鞋袜都放置在暖炉上烘烤。

      没了鞋子,庄姝只得坐在床踏上,她道:“我这里已无事了,劳烦女官若是见了与我同来的娘子,让她来此处寻我。”
      云映应下,便出了厢房。

      太子等人此时正在二楼宴饮,今日画舫上安排了歌舞伎,只听船舱内曲调悠扬,婉转动听,几名美貌的舞姬正伴着乐曲翩翩起舞,罗裙纷飞。

      席上温了热酒,方才四人在小舟上吹了风。
      赵秉云一口气饮了两杯热酒,方觉身上热乎起来。

      见彭尚意与彭尚武兄妹二人在席上拘束,面前的酒菜尚未动筷,笑道:“今日的酒可都是太子东宫的珍品,你们莫要拘谨,敞开了喝才是。”

      此时云映进来了,先是给太子回话,将庄姝的话转述给李谡,得了他的首肯,便提步来到彭尚意面前,将庄姝的话又转述给她。
      彭尚意听了她的话忙道:“多谢女官。”便想去寻庄姝,又觑了眼上座太子,上前禀了太子才往庄姝所在厢房寻去。

      庄姝正在房中无聊,听得楼上丝竹之声,想来众人正在上面畅饮。

      在水上听不见报更的梆子声,但庄姝估摸着时辰恐怕已过了子时。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彭尚意小跑着进来了。

      “尚意?”
      彭尚意见了她才塌下肩来,又惊又喜地说:“早知画舫上有太子和这么多皇子,我断断不会随赵二郎君前来。”
      庄姝淡笑不语。

      二人交谈几句,都有些不情愿出门,只愿躲在房内说话。

      此时门外有人敲门。
      待庄姝问了,门外女声道:“两位娘子,太子殿下吩咐婢子们送了酒菜前来。”

      庄姝与尚意对视一眼,两人忙坐好。
      庄姝道:“进来。”

      四名宫婢带着酒菜进来,房间登时便被酒香萦绕。
      打头的宫婢道:“太子殿下道夜里风寒,两位娘子若愿意可去席中闲坐,若是不愿,在房内吃酒也是一样的。”

      闻言,彭尚意脸上便掩不住笑。
      庄姝轻咳一声,道:“有劳诸位女官,原是该亲自向殿下拜谢,但夜里风寒露重,我与尚意便在房中,明日一早再拜谢殿下。”
      打头的宫婢莞尔道:“如此,婢子告退。”
      彭尚意也说:“有劳。”

      待四人退了出去,二人便将酒菜摆在榻上。
      房中点了两个暖炉,十分暖和。
      庄姝赤足盘坐于榻上,尚意坐在对面,两人别提多逍遥。

      侧耳尚能听见上层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彭尚意小声道:“你不知方才在席间我有多害怕,我可从未想过有一日能与太子和几位皇子同席,在席上我当真是一点逾矩的行为都不敢有。”

      庄姝眼眸含笑,小声凑过去道:“起初我同你一般,后来发现他们也是人不是洪水猛兽,便不觉有什么可怕的。”
      彭尚意附和着点点头,她心下欣喜已越过恐惧。试想,同她一般的出身,能有几人有幸与大祁的皇子们同坐共饮?

      彭尚意替二人倒了酒,迫不及待将酒杯放在鼻尖轻嗅,喜道:“这是太子殿下的珍品,方才我在席间吃了一杯,当真是好酒。”
      庄姝呷了一口,美酒滑入喉间,正是她在营帐时喝过的熟悉味道。

      蓦地,庄姝想到自己第一次宿醉,想起尚意那点儿酒量不由提醒:“尚意,这酒后劲大,你切勿多饮。”
      彭尚意用着小菜,再配上这醇厚的美酒,颇为惬意,一时未将庄姝的话放在心上,只道:“这酒当真是极品,若是我能带回凉州给阿耶阿娘尝尝就好了。”

      庄姝暗笑她说什么胡话,抬眼望去,只见尚意一手撑着额头,两眼也微微阖上,已然半醉了。
      见状,她不由又笑了起来,早提醒她这酒后劲儿大。

      玩闹了大半日,庄姝感到腹中饥饿,想到太子的酒这般烈性,亦不敢多喝,只在用菜之余小酌几口。
      此时尚意已趴在榻上口中发出轻轻的酣睡声。
      庄姝怕尚意睡在榻上受凉,摇醒她,扶着她往床榻走去。

      庄姝将尚意在榻上安顿好,一并上了榻准备在休息,可她平躺在床榻却迟迟不能入睡。
      闭着眼,竟也能听到岸上嘈杂的声音。

      此刻穆竣与孟娘子是否同其他已有婚约的郎君娘子一般,看花灯、猜灯谜、一同赏月、一起游船、亦或是去了护城河放河灯?
      很快她又暗自懊恼起来,何必要去想这些?复又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

      庄姝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见尚意正睡得香甜。
      不知她梦中梦见什么,睡着了嘴角竟也含着笑意。
      庄姝不免也轻笑起来。

      此时画舫外却传来一声声烟花爆裂的声响,是曲江池畔放烟花了。
      听闻今日城中有好几处会放烟花,曲江池畔便是其中一处。

      突然的炸响之声让尚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庄姝心下一动:“尚意,尚意。”
      庄姝连唤了几声,彭尚意仍陷在睡梦中,后来干脆翻了身背对着庄姝。
      见她如何都唤不醒,庄姝只好自己穿了衣服,又从炉罩上取下烘干了的鞋袜子,披上原先的大氅,出了船舱。

      庄姝才出船舱便呆住了,方才上船并未留意,原来他们今日乘坐的画舫这般大。
      她如今站在底层,竟不比池上几艘两座高的小画舫矮多少。

      此时画舫已至池中央,庄姝站在阑干处,仰着头追随黑夜中的烟花。
      “好美。”她在凉州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烟火,炫彩如花朵般在黑夜中炸开,最后火焰噼啪几声,似空中转瞬即逝的星子。

      竟然还有一束是在曲江池上空绽放,庄姝随之跑去船头。
      那束烟火近得好似在她头顶上空绽放开,即便知道火花不会掉落在她头上,可是庄姝还是忍不住捂住耳朵躲避。

      要是尚意也在多好啊!

      空中未再传来炸响之声,想必是结束了,众人观烟花的喟叹之声亦停止。
      片刻后,岸上喧杂之声更甚,惟有漆黑的湖面又回到方才的平静。

      庄姝暗暗叹了口气,正欲回厢房,不想却看到了二楼阑干处站着的太子殿下。他一袭狐裘大氅,一手扶着红漆栏杆,好似是在看着她?
      庄姝忙福了一礼,却见太子一个动作,是要她上楼的意思?

      庄姝不敢犹疑,从前方的楼梯上了二楼。

      “见过太子殿下。”庄姝见了李谡,又行了一礼。
      “只有你一人在此?”
      庄姝简略回道:“尚意已睡下,故只有我一人。”总不能回说尚意是贪杯,喝了殿下您赏的酒,昏睡过去了吧……

      池面刮起风,悬挂着的灯笼被吹得左右摆动,庄姝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更深露重,庄姝心下暗暗乞求太子殿下,若无事,不若放她回厢房吧。
      虽说她没有那么畏惧眼前这位殿下,可在他面前她亦不敢造次,只等李谡一句话她提裙就要跑。

      “方才的烟火好看吗?”
      庄姝不带一丝犹豫地点点头,“美极了!我在凉州还未见过如此盛大的烟火。”说起烟火便见她脸上带着笑,可见是当真喜欢的。
      闻言,李谡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只见他抬步往二楼楼梯走去,庄姝无法只得跟了上去。

      画舫第三层似一座在画舫上的凉亭,庄姝向上走去,每走一步肩膀就忍不住颤抖一下。
      三楼似乎比底下还要冷几分。
      太子却好似感受到不到一丝寒冷,直直地站在阑干处。

      “殿下。”此时云映捧着一个白色狐裘大氅上来。
      李谡抬了抬下巴,云映便冲着庄姝微微一笑道:“夜里风大,婢子替娘子换下身上的大氅。”

      庄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手上拿着的大氅是给自己的,忙又对李谡福身道谢。
      李谡道:“庄娘子喜欢烟花,不妨再看一场。”

      庄姝按压心中的震惊,冲李谡微微一笑,随云映去了屏风后换上白色大氅。
      狐裘大氅带着帽子,云映似也怕会冷到她,将帽子替她戴上又系好,可谓是妥帖至极。
      真不愧是在太子身边的女官。

      “多谢女官。”庄姝不由暗想:这件大氅真厚实,内里也是细软的毛发,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总之贴在身上暖和极了。
      云映替她收拾妥帖,看见白色狐裘下庄姝带着笑意的面容这样明媚可爱,心下也把她当妹妹般:“娘子不必多礼。”

      云映见她双手泛红,刚刚触到她的指尖冰冷,想来女子受不得夜里的风,但太子殿下似乎并未察觉。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极其精致小巧的手炉,道:“若娘子不嫌弃,将婢子这手炉拿在手中暖和暖和。”
      “这……多谢女官。”庄姝略一思索还是收下了,心下更是记住下了这份情。
      云映笑意更浓,只还是那句话:“娘子不必多礼。”

      二人自屏风出来,庄姝注意力放在李谡身上,连云映何时离开的都未曾留意。

      同太子独处庄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觉得安分些总是对的,于是便只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你怕我?”
      庄姝原只盯着自己穿的这件大氅,忽地听见李谡这般问,忙抬头道:“小人不敢。”
      却听李谡轻笑一声:“不敢?是不怕还是不敢不怕?”
      庄姝觑了一眼李谡,道:“小人不怕太子殿下。”

      “那为何不上前?过来。”
      后面一句简直有些命令的口吻,庄姝忙不迭上前两步,却不敢与他站在一块,还是稍稍站在他身后。

      此时空中响起爆鸣声,庄姝循声看了过去。果然见夜空中有一道白光,白光很快就漆黑的夜里炸开,真是烟花,竟还有烟花!

      而且这次他们站在三楼画舫上,就相当于站在一座高楼上。
      随着曲江池畔边炸响一声,城内各个燃放点也跟着燃起了第二波,庄姝便见一朵一朵的,自近至远一道道绽放开。

      整座皇城在无数灯盏照射下陷入一片金光,她甚至看到了安福门前的巨型灯轮。
      她想她会一直记得这年在京中的上元节。

      “殿下,那是安福门前的灯轮吗?”
      庄姝用手一指,李谡便望了过去。
      “正是。”

      庄姝有些兴奋,“这里居然可以看到那么远。”笑过之后又觉有些失态,忙收敛了笑意。
      连着又放了三轮的烟花方结束。

      夜风将烟花燃放过后刺鼻的气味吹了过来,庄姝蹙了眉,忙捂住口鼻。

      她见李谡也微不可查地皱了眉头,便道:“殿下这味道不知有没有毒呢。”
      李谡见她双手几乎将整张脸都捂了起来,只留两只眼睛颇认真地望着他说出这番话,回道:“放心,这点气味还不足以毒死一个人。”
      那就是说只要气味充足,这气味当着能毒死人,庄姝不由将手捂得更紧了。

      李谡见她眨了眨眼睛,“时辰不早,庄娘子早些歇息。”
      庄姝此时确实困了,亦不推辞,只是十分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道:“殿下也早些歇息。”说着冲他一笑,只等他先下楼。
      李谡明白其意,便也不做停留,往楼下走去。

      庄姝很快回到厢房内,房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岸上的酒菜不知何时被人收走了。
      彭尚意正在沉睡中,庄姝蹑手蹑脚将衣服脱了,爬上了床榻。

      屋中并未熄灯,透过纱幔,烛光闪烁。
      她平躺在榻上,再忆起方才夜幕里的一切,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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