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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获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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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青云在牢里三日,谢予臻整整牵挂了三日。
这三天里,他茶饭无心,寝食难安。
他吩咐暗卫时刻留意晏青云状况,随时向他报告,自己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探望,心中矛盾重重。
谢侯爷素来以铁石心肠、行事果决著称,此次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纠结与不安。晏青云一事,打破了他以往的冷静,令所有看守的暗卫都为之惊愕。
暗卫们对晏青云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仅不敢对他用刑,甚至连与他交谈时都小心恭敬。对待这位囚犯的态度,依旧如同对待一位尊贵的主子。大家都知道,晏青云暂时身处困境,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重获自由,再次展翅高飞。
晏青云被关押的日子里,谢予臻的脾气变得愈发暴躁,对下人动辄打骂。府中的下人们都在心底里期盼着晏青云早日归来,希望两人能够尽快和解,让府里重新恢复往日的宁静与和谐。
直到第三天晚上,僵局被打破。
这天晚上侯府老夫人突发心疾,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谢予臻忙叫人救治,全府上下围着谢老夫人,没人理会晏青云,白青青抓住机会趁机溜进地牢。
谢予臻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守在门外的暗卫向他报告白青青进了地牢,谢予臻刚要下令处死白青青,下一波暗卫又来禀告,说白青青惊慌失措从牢里跑出来,口中叫着晏青云割腕自杀。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惊雷,炸得谢予臻昏头转向,脑子发蒙。
他想了三天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待晏青云,现在他不用再想了,晏青云自杀了。
谢予臻来不及思索,一路疾驰至地牢。
地牢入口隐藏在一片假山之中,门扉紧闭,冷风阵阵。谢予臻深吸一口气,推向沉重的铁门,铁门在推搡下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予臻踏入地牢。
墙上昏暗的灯火摇曳不定,映照着斑驳的石壁和锈迹斑斑的刑具,谢予臻在最后一间牢房内看见了晏青云。
晏青云靠墙坐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所有的血色被抽离,透出一种令人心痛的脆弱。乌黑的头发散乱地垂在肩上,沾满灰尘。
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手腕,那里有一条深深的伤口,几乎贯穿整个手腕。
伤口周围的皮肤翻卷起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肌肉和血管。鲜血虽然凝固,但仍然能够看到那刺目的红痕。
鲜血顺着手腕流淌到地上,在地上汇聚成浅浅的一汪血潭。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充斥整座牢房。
晏青云进来时穿着一身白色丝绸亵衣,如今衣物破旧不堪,满是污渍。
他的身体比三天前瘦了一些,靠墙坐着,精神萎靡,似乎没有墙壁的支撑就要倒下去。呼吸微弱,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无比艰难。
这样的晏青云不管有什么错,也都可以原谅了。
谢予臻走近晏青云,蹲下身,触摸着那冰冷而僵硬的手腕。
晏青云感受到他的触碰,慢慢睁开眼。那是一双冰冷的眼,仿佛冰封的湖面,没有人知道里面是否有波澜。
这一刻,谢予臻想起父母去世那天的湖面。那时候他站在凉亭里望着冰封的湖面,望了一整夜,然后毫不犹豫跳了下去。那个湖,那个凉亭,从此后无数次出现在谢予臻的梦里,成为谢予臻长久以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即便是在梦里,他的母亲都没有对他温柔过,他无数次在梦里祈求母亲不要离开他,醒来后只有空荡荡的屋子。
而如今,晏青云也要离开他了吗……
一股怒意升起。
“你想死?”
谢予臻狠狠一捏晏青云手腕。
“谁允许你死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侯爷,青云自知有罪,不敢祈求侯爷原谅,只能以死谢罪。”
鲜血从手腕处再次渗出,染红了晏青云的衣袖和谢予臻的手。
谢予臻从怀中取出疗伤药物,涂抹在晏青云的伤口上。
他低下头为他抹药的样子无比认真,看起来竟有些温柔。
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得很紧张很焦虑,好像很珍视晏青云似的。
晏青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异样神色。
乖乖任他操作。
看着他给自己上完药再用纱布包扎好。
甚至还打了个蝴蝶结。
晏青云望着那个蝴蝶结,眸光深沉,脑中思绪飞转。
这一关,应该算……过了?
以后,还能暗中照顾宁大哥吗?
该怎么瞒住谢予臻私下给宁大哥带去药物?
秦广王死了,楚江王一个人能照顾好宁大哥吗?……
想到秦广王之死,晏青云心中一痛。
正胡乱想着,谢予臻一把搂住他,把他按在怀里狠狠揉搓。
下颌放在他的头顶,双臂用力箍住,搂得密不透风。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许你死。”
谢予臻的声音犹在颤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以后不许再这么傻了,万事好商量,知道吗?”
晏青云乖乖点头,不再说什么,依偎在他怀里,脸庞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在谢予臻看不见的角度,晏青云一只手悄悄握成拳头,勉强抑制着内心的波动,没让谢予臻看出他的心思。
谢予臻横抱住晏青云,将他抱出监牢。
守在地牢出口的下人见状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他们从未见过侯爷对一个人如此温情体贴,更别提亲自抱着他走路。
晏青云作为侯爷妻妾难忘旧情心系他人,侯爷不把他挫骨扬灰都算便宜了他,没想到竟然亲自又把人接了出来。
有的仆人窃窃私语,猜测着晏青云在牢里和侯爷发生了什么,能够享受到如此待遇,果然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有的仆人露出羡慕的神色,羡慕晏青云能够得到谢予臻的优待。
有的仆人暗暗嫉妒,觉得晏青云也不过是一个男妾而已,凭什么侯爷这般对他,连他精神上红杏出墙都能原谅。
一时间,晏青云成为焦点,吸引所有人目光。
无论众人的反应如何,谢予臻都未曾在意。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晏青云的脸上,全神贯注地望着他。脚步坚定,从地牢一路向云香居走去。
沿途的仆人向他们行礼之后让路,垂手站到一旁。
晏青云躺在谢予臻的怀中,脸色依旧苍白,但在谢予臻的呵护下,似乎多了一丝安宁。
他的发丝在风中飘动,几缕黑发贴在额头上,颈项修长,恍惚间有种快要折断的感觉。
染血的白衣映衬着同样白如霜雪的脸庞,犹如一幅凄美的水墨画。
那只受伤的手无力地垂下,手腕处包扎着纱布,隐隐有血迹透出,如此无助,同时又充满破碎感。
随着谢予臻的步伐,晏青云的身体也跟着摇晃,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在风中飘摇。
感受到越来越多的人注视着自己,晏青云微微挣扎了一下,结果被谢予臻抱得更紧,于是他便不再挣扎,把头埋得更深,掩盖自己的表情。这副模样看在谢予臻眼里,还以为他在害羞,只觉得无比可爱。
就这样,谢予臻抱着晏青云渐行渐远。
藏在树木阴影里的白青青见到这一幕,知道晏青云的计划奏效,稍微放下心,回到了静心庵。
在无人知道的另一处角落,江玉容的陪嫁大丫鬟春桃见到这一幕,愤恨地踢了踢地上小石子,飞快跑回去禀告江玉容。
谢予臻抱着晏青云来到云香居,叶兰生为他们开门,看见晏青云的伤腕,十分心疼,赶紧吩咐下人为晏青云准备好热水和新衣。
晏青云在叶兰生等人伺候下洗了脸,换上新衣,敷了药,在喝了一碗莲子羹和人参鸡汤之后,缓了过来,把全身缩进温暖的被窝,只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宛如一朵寒风中的白梅花,惹人怜惜。
他的脸被屋里暖气一蒸,变得红润,不过眉宇间的疲惫一时还未消散,眼底有些淡淡的青色,显然很乏累。
谢予臻一直陪在晏青云身边,握着他那只没受伤的手不肯松开,一会掖被角,一会喂水,一会喂药,正在谢予臻尽心照顾晏青云的时候,屋外传来仆人惊慌的喊叫。
“侯爷!老夫人辞世了!”
在谢予臻去地牢接出晏青云的工夫,侯府老夫人,也就是晏青云曾有一面之缘的婆母,心疾发作,不治身亡。
晏青云一听这个消息,心知正是赶走谢予臻的好机会,忙道:“侯爷,老夫人仙逝,许多事还要您来拿主意,快去处理吧。”
谢予臻道:“那你自己可以吗?”
晏青云巴不得他快走:“我已经没事了,明天侯爷再来看我吧。”说着还故意打了个哈欠。
“那你好好睡一觉,我忙完就来找你。”
谢予臻走了。
屋里只剩下自己人,气氛为之一松。
叶兰生赶紧锁上门,回来扑到晏青云身上泫然欲泣,抱着晏青云瑟瑟发抖,又打开晏青云手腕处纱布,重新包扎一遍才放心。
俩人说了好一会话,晏青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叶兰生安慰好。
晏青云问叶兰生,谢予臻如何处理秦广王的尸身,得知秦广王尸体被剁碎了喂狗,心下凄然,好一阵静默。
月色如水,轻柔地洒在屋内,为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柔和。
晏青云躺在床上细细思索下一步如何行事。
这次用苦肉计,勉强算过关,以后须得更加小心才是,要在府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把后宅这些人变成自己人,那就不会像这次一样,他们暗中抓秦广王,自己这边还蒙在鼓里。
谢予臻把自己从牢里放出来之后居然没询问宁知远的下落,也没逼着让自己发誓不再和宁知远联系,难道他真能毫无芥蒂?还是他表面不问暗地里耍手段?
看来要防着点谢予臻背后搞阴谋诡计。
不知道接下来谢予臻会怎么对待自己。
“晏大哥,谢予臻肯定会严加防范你,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叶兰生愁眉苦脸,“早知道报仇这么难,不如不报了,我看不如先偃旗息鼓,消停一段时间再说。”
“不,无论多难,我都不会停止。”
晏青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枕边,与洁白的床单形成鲜明对比,更显得他清瘦。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银光。
“侯府老夫人仙逝,我想出席葬礼。”
“可是葬礼只有正妻可以出席啊?江玉容在庵堂里,她应该不会来,你要代替她主持葬礼吗?”
“没错,试试看谢予臻会不会答应。”
晏青云眼中光芒闪烁。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过这一次我会更加小心,谢予臻杀了秦广王,我和他之间的仇恨又添一笔,早晚有一天,新仇旧恨我要一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