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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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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界堡光从外头瞧,和周嘉钰记忆里看过的那些个古城没什么区别,城墙很高,实打实的石头,最上头写着三个大字,就是鬼界堡。
和酆都城不同,鬼界堡的大门上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酆都城的城门两边还各有一副对联,左边是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右边是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
想起那副对联,周嘉钰刚压下去的思念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就差点落下去。
“唉,”马面看她那样,忍不住劝道:“阳间不是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你先安心在这呆着,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马面压低了声音:“你可别傻乎乎去招律判官,阴间和你们阳间可不同,没什么犯不犯法的说法,说难听点,虽然套了个壳子弄了些秩序,但是实际上地府还跟以前差不多,谁拳头大啊,那就听谁的。”
周嘉钰吸了吸鼻子:“阳间也是这样,只是不摆到明面上来而已。”
马面点头:“那啥也别说了,走吧,进城。”
“好吧,”周嘉钰耸了耸肩:“你暂时说服了我,我看出来了,就算我现在去揪着你们律判官的衣领讨公道,他也不可能还我一个公道。
相反,我被他一脚踢出地府变成一个孤魂野鬼的可能性更高,所以让我们聊聊别的吧,你觉得鬼界堡怎么样?”
“我的天,”马面吃惊地瞪大了眼:“这可能就是我为什么喜欢和你瞎扯八扯的原因吧,你的胆子是真的大,别说去找律判官要公道了,就说揪着律判官的衣领子,这种事情在地府那是想都没人敢想的啊。”
“为什么?”
马面:“因为在他面前,地府里就没有秘密,你别不信,上次有个黑无常在阳间骂他,回来立马让他贬成了野鬼。”
“那…”周嘉钰额头冒出几滴汗:“我们还是聊聊鬼界堡怎么样?”
“还是算了吧,鬼界堡更没啥好聊的,等会你看见你就懂了,”马面一脸愁苦:“反正记住我一句话,在你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不要随便在里头随便乱逛。”
“怎——”
怎么说?
周嘉钰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这地和鬼门关出奇地相似。
沉黄的大雾烟沙犹如一场盛大绚丽的舞蹈,也是这荒芜之地最后一点华美。
剩余的,便全是无序,荒废,破败,还有黑暗而压抑的绝望。
这原本该是一座古朴秀气的古城,但如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不时有死相凄惨的鬼魂掠过,它们漫无目的游荡在街道上,脸上没有表情,更多是麻木和丑恶。
“这这这…这城该修修了吧?”
马面:“跟紧我。”
那肯定跟紧,周嘉钰几乎寸步不离跟在马面屁股后头,她敢一个人走吗她?
走了一会,马面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套还算大的房子:
“那就是了,你名下的房子。”
周嘉钰听着,多年的那份执念和好奇,让她忍不住探出头去看。
但…
这是房子吗?
这地方大是够大,但跟房子两个字没什么关系啊。
房子没有大门,塌了半面墙,院里的杂草都得有半人高,本该是围栏的地方现在躺着一只被开肠破肚的死鬼。
马面等了会,看她还是傻愣愣站着没一点反应,不由问:
“你咋了?脸憋这么红。”
周嘉钰:“我不敢呼吸。”
马面:“?”
周嘉钰:“我怕这地方被我吹塌了。”
马面:“……”
“说真的,”周嘉钰皱起眉头:“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想过要把这地方修整一下吗?毕竟是自己住的地方。”
“啊,没有,”马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们没鬼住这,判官通常都在四殿,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也有自己的阴司,就是混得最差的鬼差,那也是窝在酆都城。”
“可是,”周嘉钰问:“难道不用吃饭睡觉的吗?”
马面一言难尽:“你已经死了。”
啊,忘了。
“虽然我们也可以吃饭睡觉,”马面继续说:
“但是,我们和那些鬼魂不同,我们这些鬼差能吃的东西种类更少,普通的香火吃在我们嘴里就跟渣一样的,吃的速度还赶不上能量流失的速度。
要吃就只能吃好的,可次香易寻,好香难得,所以更多时候,我们是不吃东西的,毕竟每个月都会发阴德,也可以理解为你们阳间的薪水。 ”
合着生是打工人,死还是打工魂?
周嘉钰:“……,那什么,地府有施工队吗?”
马面的眼神已经逐渐变了,总感觉这种略带关爱的眼神特别像是在看傻子:
“咱这没人盖房子,那都是上头捎下来的,上供养阁报名字就能领,你阳间还有亲人,应该能吃上一段日子。”
周嘉钰叹了一声:“我还宁可没有。”
马面:“想开点吧。”
想开?怎么可能想得开呢?
周嘉钰叹了口气,没再言语。
“那要不然,”马面犹豫着问:“我领你去趟供养阁吧?”
“算了,”周嘉钰稍一思索还是拒绝了:“我这也才刚死没多久,这会他们应该还顾不上这些,还是带我上胜判官那熟悉熟悉工作吧。”
“你说得倒也是。”马面点头。
接下来的路程俩人的话就更少了,没了最初的那几分好奇,看着满眼的荒芜和悲凉,更多的是对人间的眷恋与思念。
四殿便在酆都城,酆都城从某种层面来说,更像是政府部门的办公单位,就是着实破了些,这次进的是惩恶殿,比起阴律殿,惩恶殿的配色要更加…
浓烈?
红和绿的配色就像世上最缠绵的情侣,在整座宫殿里纠缠得难分难舍,周嘉钰走在里头都有些心惊胆跳,因为这要是从哪跳出来个红衣女鬼,估计她都发现不了。
“那什么,”周嘉钰紧张地问:“胜判官人怎么样?好讲话吗?”
“肯定好讲话,”突然冒出来的紫袍男人把周嘉钰吓了一跳:“我对女士一向要宽容些。”
“咳咳,”马面从一边硬挤进了俩人中间:“胜判官,这位不是待审判的恶人,是您的新同事,接手赏善殿的新判官。”
“是吗?”
胜判官脸上流露出几分失望来:“人间治安变好以后,大恶之人都变少了,我还以为来活了呢。”
周嘉钰不敢相信,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像坏人?”
胜判官上下打量了下她:“人不可貌相嘛。”
“确实不可貌相,”
周嘉钰也学着他的样,打量了下他,这位胜判官生得是极好,唇红齿白,一身红衣,玉簪青丝,面上带着三分笑。
乍一看,他不像审判恶人铁面无私的大判官,更像是谁家贵公子:
“我看你也不像个判官。”
“哦,”胜判官点点头问:“那我像什么?”
“像一只花枝招展在开屏求偶的花孔雀。”
“这话可真苛责。”
对方脸上的笑意不减,但这笑更多像是因为习惯而非真心。
“胜判官…”
马面似乎是想打个圆场,但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让人一脚踢出去了老远。
这可怜的家伙趴在地上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是律判官让我带人来的,他说具体的工作流程就由您交接给周判官。”
胜判官脸上的笑有短暂的扭曲,但只是转瞬:
“他可真会给我找事,你倒是运气好,要知道以往走进我这殿里的鬼魂,都是先下十八层地狱,再下畜生道。”
“巧了,”马面在一边补充:“以后经过周判官手的鬼魂不是转世为人,就是飞升成仙。”
胜判官冷哼一声:“据我所知,现在这样纯粹的好人圣人也不多了吧,大多数还是得去酆都城呆过普普通通的鬼生,再投个没什么意外的人胎。”
周嘉钰:“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你,按照你这个逻辑,我们是不是也是一样,做着一成不变的工作。
今天明天后天,一百年一万年也都一样,这和他们普普通通的鬼生有什么区别?”
胜判官:“……”
对方脸上的笑消失了。
周嘉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行了,”胜判官视线一动,落在了不断往外爬的马面身上:“我不会对她怎么样,毕竟你们都是我的——”
他加重了这个读音:“同事。”
周嘉钰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试图挽回场子:“你还记得就好。”
马面挨了过来,低声赞叹:“姑娘你是真的虎。”
胜判官说:“走吧。”
周嘉钰:“去哪?”
“带你去上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