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十一传》起司

1、第 1 章

　　永安十六年，我以歪诗淫句夺魁天下，圣上钦点金科状元，并册封户部侍郎。可惜圣上年迈记性不好，点完了就把我忘了，底下的官员跟着忘，弄得我一直米法上任。直到永安十八年，圣上驾崩，一群后宫娘娘在瓜分圣上旧物的时候，在某个偏殿的某个茅房的某个废纸堆里找到了我的一纸调令，于是我风风光光的在新皇龙登九五的那一天走马上任。

　　次日逢皇上偏殿召见，我三更起床四更上路。我本想一展雄才，让皇上给我多加奉禄顺便赐我座好点的墓地，谁知方来到宫门口，就见密密麻麻挤了一大票人，个个鲜衣锦冠，高的矮的肥的瘦的，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我体面得多。正纳闷着，一张小牌子已经递到我手中，上面端端正正写着“贰伍零” ，一旁恩师王丞相用他特有的破罗嗓子高声嚎道：“户部侍郎姜十一，第二百五十号晋见。” 当然，他是天子的恩师，不是我的。

　　我不爽，这号不旺财，我擂起袖子抡起胳膊，标准一个吴带当风状，用力将二百五掷入宫墙……，我喝酒去。

　　酒过三旬，日上三杆，我再绕回宫里去的时候已经排到第五百二十了，这次递牌子过来的是个小宫女，她好像还不情愿，嘴里直犯嘀咕，“这号咋能给姜大人呢？他都有阿春阿花两个老婆了。”
　　啥？这是哪来的谣言，我和阿春阿花之间可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再说了，我干嘛要娶两只猫过门呀。我无奈接过牌子。得，这个号虽不旺财，起码还能宜家。

　　我揣着牌子继续喝酒，凌晨十二点，我滴溜着二斤酒回来的时候，紫禁城外已是尸横遍野，不少外地赶来的官员都在皇宫门口打地铺，那小牌子已经发到一千多了，当地的官员正在贩卖一些排号较早的牌子，我看到我们户部的小张手里拿了十来个牌子，专门摆了个摊吆喝，“一张三百两，两张五百两，买三送一。”我上前细看，二百八十号，二百八十八号，三百八十，三百八十八……好家伙，这小子把我的旺才号都给收罗了。
　　“小张，我要检举你。” 我在他面前蹲下来，笑得温和可掬。
　　旁边小李大惊失色：“大人你疯了，这可是户部！……户部的小张！”
　　我飞起一脚把他踹进护城河里，怎么就是有这种不贴心的。伴随着某人跳水声，王破罗高声喧道：“第二百八十号晋见。” 小张迅速将摊上那牌插进我腰里，“大人到你了，快去把。”

　　新皇胡汗乃我朝第三代皇帝，所以我们私下里喊他胡汉三。
　　当我进去的时候那胡汗三四仰八叉的躺在N娘娘堆里，我生怕我说话的时候找不着他，只好拿跟牙签把他从蟹肉里挑出来，这样看着舒服多了。他看到我的时候自然是眼睛一亮，我已经习惯了众人惊讶得目眩神迷眼光，他摇头晃脑被震撼得有些不知所措，最终说出了那个世人对我的一致感叹：“世上竟有此绝代BT！”
　　我说，不能换个词么，这皇上没得过创意奖啊，他是怎么座上皇位的？
　　晋见时间长达五小时，我躺在龙床上生生褪了二层皮，他龙袖一挥，“决定了，择日微服扬州，BT随行………喂，说你呢，把皮穿好吧，别冻着。………什么？不会穿？得，朕伺候你。”

　　………

　　我本以为跟皇上出去可以好好腐败几顿，谁知那厮忒自私，说什么出来了不许住行宫，那是皇家老太太们住的地方，住在当地人家体会风土人情，多唯美啊，说着还把随行几个娘娘都打包派送回京了。
　　于是我们到了扬州的余安画榭，余安画榭的东家余安先看到银子笑了一下，然后看到皇上笑容就僵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皇上还是皇子，余安是个千里跋涉赴京赶考的书生，路上认识一个美眉，两人相伴而行，结果，这两个大路痴不小心行道了皇家的郊猎场中，那美眉就被当时正在猎奇的三皇子给猎去了，弄得余安考试也没心情了，一见到皇上就说他扼杀了一代金科状元。我郁闷，那年的状元明明是我嘛。

　　昨天我们就睡在菜地里，皇上说以前他老师王破罗是做农业化肥研究的，经常带他到乡下质检，并时常教导他，天子躬耕南阳，会感动上苍，下几场风流雨。结果夜里果然下起了大雨，那厮说他龙体为社稷之本，怕穿着湿衣服会感冒，又说臣子应力保社稷，然后就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我不愿计较，怪只怪有句经典台词我当场没有想到，“笨蛋是不会得感冒的。”

　　早晨余安撑着个伞来接我们，我怒，他为什么昨天晚上不来。周围的百姓为了保留现场就拿粉笔把我们两个的形状画出来，顺便在菜地里挖了两个人形坑，用小栅栏围着，立碑云：皇上蒜头区域，姜侍郎韭菜区域。
　　我放眼看去，那两片由于某人一夜打滚，已经可以做门球场了。

　　………

　　临走的时候皇上非要留下墨宝，余安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要皇上画何物，皇上也很为难，我一转眼看到门口余安的家丁已经牵来了我们的马候着，心想再不画我们今天也甭走了。
　　“不如皇上就画马吧。”
　　“好主意！”
　　他说着手中粗羊豪已蘸去了半缸子墨，宽大的袖口甩了三甩，弓字步迈开，运气，凝神……余安跟着屏息肃穆，整个气氛一下变得静如止水，在一代大师的周身。蘸饱了的墨汁滴在纸上，一滴、两滴………直到第十三滴，皇上忽然大笔向纸面中心用力一捣，真乃风流倜倘行云流水，虽然我站在门口看不清他的大作，但从他潇洒的架式和余安一惊一乍的抽气声中已知道此画何等不凡，整个过程洋洋洒洒一气呵成，画完了毛笔很豪迈的向身后一甩，余安脸上顿时添了道胡子。
　　“小姜，我这宝马飞奔图如何？”
　　我三步两步上前去，看得目瞪口呆。“莫非是……马车？”
　　“呀，小姜今天好聪明。”
　　我何止今日聪明？一辆马车门口经过，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一旁余安立马递上个暖炉道：“一朝的天子，要有超凡入圣的想像力，历久弥新的创造力，与独具一格的表达力，这是改制维新的首要，陛下之举造福万民。”
　　“可是，这纸中间还有个洞。”
　　余安扇子狠敲了我一榔头，摇头晃脑道：“这叫做别有洞天。皇上看到的东西，远在时俗之外，越五行超三界，岂能与我们这等平民一半见识？”
　　“可是，我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 我继续挑刺，我不服气。
　　皇上方要发飙，忽地转身一拍脑门，道：“朕忘记题诗了。” 说着又抄起一支细狼毫，唰唰唰几笔，完工。
　　他志得意满的看着我，我凑前一看。
　　这字隐约能见其真章，可说实话，我一个都不认识。听说现在宫廷风行一种叫做“国标体” 的字体，莫非是我入宫太晚？
　　“皇上，您这字太狂草了，下官愚钝，能否一吟？”
　　皇上立刻拿起他的大作，“宝马就是宝马，不管我们在哪里生产。不管是在合资企业还是什么，宝马就是宝马。”
　　“呃，这……好诗，好诗！都说格律破诗，皇上想领导一个自由奔放的民族。”

　　………

　　很多年以后我再入扬州，那个曾经的作画之人已经不在了。只有那幅被表得精细的画依旧挂在颓废破旧的余安画榭，余安为了让所有人都天子的别有洞天，把那张表糊纸也戳了个洞，连同挂着画的一面北墙。
　　对了，那时候余安已经死了，还是前年的事，皇上说他有抚国恤民之才，让他有机会再来京师赶考，定封个万户候给他坐坐。可惜在前年他终于想通了来赴考的时候，被长安街上小张的马车不甚撞死了。

　　走在扬州街上展开别有洞天图，那漏洞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地上爬得一只小强……。妈的，我花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两外加一间相国府，就买了这么个破玩意儿，我怒极，随手把那破画扔到瘦西湖里。

　　他说如果我能买下那幅画就可以见到他。也许有一天，我展开画轴，他会从那个别有洞天里钻出来把我拽进去……

　　他骗我的。

　　又过了很多年，我和文渊阁几位大人一起参与校正国史工作。当看到这一句：
　　-----封泰五年，文帝胡汗失踪，原因不详……
　　对于这桩千古迷疑我始终持保守态度。因为那天晚上，是我一脚把他从窗户里踹出去的，可惜跑出去捡的时候就不见了，55555……被我踹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