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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发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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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并不相信什么神功能让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子不肯碰他,她心头着急,辛黛姑姑一会儿要过来与她说话。
半晌,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女子在两个丫鬟的侍奉下,款款走进紫竹院,头上奢华的头面环佩叮当,所过之处,姑娘与丫鬟都颔首行礼,她却目不斜视,带着威严的气场抬头往前走。
这就是辛黛姑姑,厚山茶叙的主人,早年间曾是教坊司的琴师。辛黛容貌并不出众,但长袖善舞,迟暮之年,用半生积蓄,创办了厚山,凭借多年风月场上的经验见识,把帝都其他的秦楼楚馆打了个落花流水。
看到紫云失魂落魄的样子,辛黛示意身边丫鬟退下,轻轻关上屋门。
“姑姑……”紫云有些挫败地说:“殿下还是如旧,没有碰我。”
辛黛清楚,厚山真正变得洛阳纸贵,半年前湛王夜宿紫竹院是一个标志性事件。对于勾栏瓦舍,公子王孙走到哪里,哪里就红得发紫。
湛王心悦紫云,曾让辛黛着实得意了一回,但没想到半年过去了,湛王只是夜宿这里,不仅仅是紫云,对任何一个女子都并未染指。
“姑姑,紫云没用。”
看到紫云挫败的样子,辛黛微微一笑,安慰道:“好孩子,别难过了。九殿下是皇子龙脉,俘获他的心,哪有这么容易。”
嘴上安慰紫云,辛黛心里也十分疑惑。紫云是何等出挑的人物,前来寻芳的王侯公子没有几个不会拜倒在石榴裙下。这半年来,湛王殿下都快把紫竹院包下来了,若是不喜欢又为何整日在这里?
厚山刚刚稳住脚跟,正需要滔天权势地位崇高的人来立金字招牌。她看看桌子上的金元宝,九殿下若再不入床围,恐怕不久就要对紫云生厌了吧?得好好想想办法。
难道……湛王其实喜欢紫云这一款,只是嫌厌她已经不是完璧?
辛黛从紫云处出来,皱着眉头问身边随从的丫鬟:“去临河采买雏儿的人,什么时候回京?”
旁边干练的丫鬟回话:“刚刚送信回来,说是已经启程,半月便可抵达。”
辛黛点点头,又问,“信里有没有说今年的货色里,有没有什么可造之材?”
丫鬟想了想,回道:“说是与往年差别不大,只不过返程当天,从一个外乡老太太手里收了一个好的,这姑娘早年在瘦马贩子那里颇学过一些丝竹和文墨,就是年纪大了点,十六了。不过卖她的人说她的的确确是清倌儿。”
辛黛心情有些舒展,点了点头。
因帝都在北地,而大郑的王侯公子大多喜欢温柔甜美的南方女子,所以辛黛常派人去南北之交的临河县买人。秦楼楚馆前门迎新,后门送客,不时有被恩客赎身或者年长色衰的旧人,因此需要不断买入更年轻的女子代替。
她十分期待信里所说的这个“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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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厚山园林,郑澜一路款款前行,他夜视极好,这样四下无人的寂静让他感到轻松惬意。
园林外是一片连绵不绝的松林,子时刚过,山林间阴测测飞出一片乌鸦鸦的蝙蝠,遮天蔽月,有些骇人。
一道黑影瞬间闪过,在郑澜白衣前跪下行礼:“主上。”
蝙蝠乌压压飞了过去,不见踪影,天幕重新漏出月色,一片皎洁洒落在郑澜俊秀脸上,使之有了几分妖鬼之气。
“什么事?”郑澜问。
蝠跪在地上,抬头禀告:“左丞大人钱仲谋已经到达临河县,半月内将抵京。小的查到左丞大人这两年已经与太子殿下暗通款曲,密谋今年年末就发动宫变,逼迫圣上退位让贤。”
郑澜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两个,到底还是勾搭上了。”
恒昌帝自长子郑泳出生,就将他立为储君,如今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皇储做久了,野心也跟着膨胀起来。太子经营多年,缔结了京中一派党羽,而钱仲谋深耕杭南十载,在南方豪族中影响力极大,说是一呼百应亦不为过,能够提拔为左相,自然是背后已经拥有了让帝王都不敢小觑的实力。
位极人臣,总要往权力更高的地方走。这两个人如果真的联合起来,发动宫变,恒昌帝恐怕凶多吉少。郑澜孝心有限,但也并不想眼睁睁看着大哥杀老子,于是半年前在各派势力中安插了不少眼线,观察着局面,以防被动。
至于那个皇帝的宝座,郑澜着实一点兴致也没有。
左丞和太子勾结,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是以,郑澜不明白大晚上的,一直办事稳妥的蝠为什么这么着急找他。
“还有什么要紧事?”
听出了郑澜的不耐,蝠顿了顿,说:“还有一件事……宫里的线人说,圣上为了避免左相和太子结成党羽,打算把他的独女指婚给主上,钱仲谋履职的时候,就要颁布圣旨。这件事,陛下保密森严,只说走了嘴透露给了近宦,连皇后娘娘都不知情。”
指婚的事,郑澜倒是十分意外,他素有放浪形骸的名声,京城里的世家名媛大多数都不愿意与他扯上关系,这正是他整日往秦楼楚馆里晃悠的目的。这样至少能让那些眼巴巴要攀皇亲的人,离他远一点。恒昌帝也多次暗示过他,于女色上要有些节制。
若是知道他根本就是到勾栏瓦肆里修行的柳下惠,不知道三宫六院的皇帝老子还有没有脸斥责他好色。
这回把他与权倾朝野的左相独女凑成一对,恒昌帝的这步棋,走得也颇值得玩味。
“呵,老头子为了自己稳居钓鱼台,连本王的主意都打起来了。”郑澜觉得有几分荒唐,戏谑问道:“钱仲谋的女儿长得好看吗?”
蝠沉了沉,更加面露难色,徐徐道:“钱大人的女儿,叫钱淑媛,年底才及笈。据说姿容颇佳。”
蝠从衣襟里取出一个画轴,递给郑澜,郑澜打开,是个十来岁小女孩的画像,额头中间一枚紫红花钿。
“这是钱淑媛小时,画匠给她画的肖像。京中望族见过她的,都知道她额头上是天生一朵红色胎记,像花钿一样。都叫她花钿美人。”
郑澜看着画中人,觉得姿色也不过了了,这枚胎记倒是很有些特点。
“只不过……”蝠还有话要说。
“今天怎么总是吞吞吐吐?”郑澜其实对钱仲谋的女儿长什么样并不在意,他打算这两天就去宫里推了这门亲事,身在帝王家,他不想趟任何一派的浑水。
“属下查到,左相的女儿去年已经秘密到了京中,就藏在太子的东宫,两个人恐怕早已经私相授受。”
“哦?这可太有意思了,”郑澜轻轻敲了一下手中的扇子,眸中透出了十足的兴致:“老头子平日想不起我,一想起来就给一顶大大的绿帽子,真是份大礼。”
蝠并不敢笑,他看看郑澜,并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陛下恐怕还不知道钱姑娘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主上,是否需要蝎出动解决此事?”蝠问道。
五毒门,是郑澜的一支秘密机构,是一群身怀绝技的侍卫,蝠只是其中一人,专长是调查打探。除蝠以外,还有擅长秘密暗杀的蝎,擅长制毒和医理的蛊,擅长保护守卫的蛛和擅长调兵遣将的蚁等人。
几乎没人知道,看似风流荒唐,整日眠花宿柳的湛王陛下,不但并不怎么热衷于女色,还是一个手腕老道的人。秦楼楚馆是他远离权力争斗的极佳伪装处,特别是厚山这样僻静悠闲的地方,简直绝妙。
“不必让蝎出马。本王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局最后如何收场。”郑澜心头竟然产生了一丝兴趣。许多年来,对于一个能力卓的人来说,日子无聊寡淡。这种兴致勃勃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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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运河上,不过是在一个陌生而幽黑的船舱内。
她挣扎了一下,才发现双手双脚被绳子绑着,身边还有几个豆蔻年纪的小姑娘,也一样被绑住手脚。这些小姑娘面容都不算难看,但无一不是眼神呆滞,可怜瘦弱,相比起来她竟然显得丰腴健康许多。
透过舷窗落下来光影,她判断船在一路往北航行。
见她醒了,旁边一个看护的老妈子皱着眉递过一杯水到她嘴边。
小院儿觉得渴极了,不管不顾地咕咚咕咚喝下。
水……
她想起来昏迷之前最后的画面是金婆婆递给她锡壶,让她喝水,之后她眼前一黑,就无知无觉了。
“你娘把你卖了,想起来了?”老妈子蹲下身来满脸横肉地笑着问她。
“那人不是我娘……”小院儿方知自己是被金婆婆用迷药弄昏以后发卖了。
“你放心,你和她们不一样。”老妈子看了看周围泥巴糊脸的女子,伸出手指,捏着小院儿的脸,仔细端详她的容貌,轻抚过她眉心那朵独特的胎记,呵呵笑道:“多少年没遇到过这么好的货色了,到了京城,辛老板肯定把你当成心尖宠。咱们厚山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去的地方,王孙公子可是见多了,就连湛王殿下,都是常客呢。”
小院儿心里一慌,不由得恐惧起来,再看看周围这些可怜的女孩,心里更明白的八九分,于是恐惧里生出一丝愤怒。金婆真是狠心的人。
到底,还是没有逃脱出被卖到那种地方的命运。似乎,从小大这种不断流浪在不同的人贩子或者青楼里的记忆,又断断续续接了起来。这老妈子提到了京城,小院儿猜测自己到达之前,是大体安全的。
“嬷嬷,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小院儿想无论如何活下去才是要紧事。
老妈子眼神里一阵惊讶,南下为厚山茶叙买姑娘,她干了许多回了,第一次见到这么沉着的女子,醒过来第一时间没有寻死觅活,没有哭天抹泪,而是是要吃的。
再端详她的身段,十六岁的女子,袅娜娉婷的形状已经长出来了,这等皮囊和心性,红极一时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将来哪天被达官显贵纳为爱妾也不足为奇。
猜想这这个女子不知道要腾达到何种地步,老妈子把她从大铁笼里放了出来,虽仍旧困着手脚,却在船舱一处干净的角落,端上来好菜好饭,亲自喂她,一路上照顾有加。
“我姓孙,姑娘们都叫我孙嬷嬷。”
小院儿便点了点头,倒了感谢。
行船无聊,小院儿和孙嬷嬷一来二去聊起了天,偶尔不经意套话,大体弄清楚了婆子自豪不已的所谓厚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人在船上,很难逃脱。小院儿打算到了京城,再寻找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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