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京久

7、Chapter 7

　　阮棠走了，毫无预兆的，电话也不接。
　　陆宣去问了邻居，邻居家里的电视正放着东门某小区杀人案的新闻。
　　邻居同陆宣说，阮棠是来找过她，说要学做番茄炖牛肉，可阮棠笨手笨脚的，她就让阮棠去坐着，等配好要用的调料直接给他，回家炒炒就能吃。
　　之后阮棠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没多久便说有事要走了。

　　陆宣边听邻居讲话，边定定地盯着电视，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想法：
　　他希望阮棠永远不要回来，随便在哪苟活着就行，吃不饱也好，穿不暖也罢，只要活着，活着总有一天还能见面的。

　　陆宣同邻居道完谢，失魂落魄地回家做了顿番茄炖牛肉，桌上习惯性地放着两副碗筷，陆宣把番茄夹出来推给空气，说：“多吃蔬菜，不要挑食。”

　　空气没有回答他。

　　陆宣实实在在地意识到阮棠真的跑路了，可能预谋已久，也可能是事发突然，可不管怎么样，那个人都走了。
　　走了也好。
　　陆宣自嘲地想，放颗定时炸.弹在身边搞得人心惶惶的，他从上月起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一说起睡觉，以后都没人陪他睡了。

　　一顿饭吃得没滋味，陆宣下楼买酒，望着那七横八错的马路又在想或许阮棠没走呢？他只是下楼买个东西，一不小心迷路了，再一不小心手机也没电了。
　　他该早点带阮棠出来逛逛的，这样他就能找着回家的路了。

　　想着想着，陆宣脑袋一热，逮着个路人便问：
　　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很白很漂亮的青年？
　　路人说没有，商铺老板也说没有。

　　陆宣买了半打啤酒，心想没见过就算了。

　　——

　　考完试陆宣复工了，边干活边等成绩，白天忙起来不显，等晚上一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无力感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十月也过了，天气渐渐转凉，陆宣找他的皮夹克，找了半天没找着，拿上钱打算去买件新的。

　　他在街头瞎逛，路过一家水果店，快下市的焉石榴打折出售，老板说不买再想吃就得等明年了。

　　陆宣本来要买衣服的，莫名其妙买了箱石榴，放烂了也没人吃，他又只好搬出去扔了。

　　——

　　三天后，陆宣下班在家，刚洗漱好就有人敲门，他看看时间，刚好22点，以前阮棠上班时，也是这个点回家。

　　他跑去开门，自己都没意识到心里的期待，可等门一开，外头站着几个人，除了李海峰其他的一个也不认识。

　　李海峰亮出搜查证：“有人举报说看见某嫌疑人在此地出没，麻烦配合一下。”
　　接着他身后的几名警员涌进屋，把不大的房子翻了个底朝天。

　　陆宣想阻止，李海峰拉住他，瞅他的脸：“我是不是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证件看一下。”
　　陆宣给他看身份证。
　　李海峰又问：“陆宣？认识阮棠吗，你俩之前是不是住一起？”

　　陆宣想说没有，恰时警员在卫生间找到了阮棠的牙刷以及一些小玩意儿：“老李，没找到红色包装的‘糖’，只找到这个，上头还刻了名字，是阮棠的，估计怕拿错东西才刻的。”

　　阮棠走后，陆宣没收他的东西，总觉得那人还会回来。
　　他把否定的话吞进肚子，改口道：“认识，跟我一起住，不过一个星期前他走了。”
　　李海峰：“为什么走？”
　　陆宣：“不知道，没跟我说。”

　　李海峰看他一眼：“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陆宣实话实话：“三年前，他在外头闹事被逮去派出所了，让我去取人，还赔了对方200块钱。”
　　李海峰：“你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
　　“我看他小，他当时只有这么高，很小一只，”陆宣在自己肩膀处比划，“他说他没亲戚朋友，我给过他电话，他就找上我了。”
　　陆宣像在回忆，眼神幽深：“主要我气不过他让我赔了200块钱，想让他还，他说他没钱，我就带他回家了，我怕他又在外头惹事让我赔钱。”

　　李海峰：“之后呢？”
　　陆宣：“之后？”
　　李海峰：“你俩住一起那么久，你没发现他有异常？”
　　陆宣装傻：“……他说想跟我睡觉算不算异常？”

　　李海峰眉头一皱，事情发展有点超乎预料。
　　“你俩什么关系？”
　　“室友，”陆宣说，“他一声不吭地走了，上个月的房钱还没给我呢。你刚刚说什么嫌疑人，是说他？他犯什么事了？”

　　李海峰甩出一份三年前的报纸，头条登着A市凶杀案的新闻，受害人喉咙被割断了，脑袋差点和身子分家。

　　陆宣想吐，捂着嘴。

　　李海峰等他缓过来才说：“阮棠……他之前不叫这名，这名大概也是假的。三年前他在A市犯了事，作案手法跟一星期前东门小区入室杀.人案一样，当年A市那边找他找疯了，结果没找着，听说是溜去了别的地方。”
　　“照你的说法，你三年前认识的他，那他是来了宁城，估计跑得急没带钱，想抢点钱被逮了，要是你当时不帮他，那他肯定会被查，当然，这也是我们的疏忽，谁也没想到把A市搅得鸡犬不宁的逃犯是个孩子，之前没人见过他。”

　　陆宣没说话，他懂李海峰的意思——三年前的阮棠是在利用他。
　　当年阮棠初到宁城就进宫，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没有大人保他，那他肯定会被查。
　　陆宣砸吧砸吧嘴，舌根泛起苦味，低低地笑起来。

　　“你还好吧？”李海峰看出他情绪不对，等了好片刻才问，“你们住一起三年，他除了跟你说……额……想和你睡觉，还说过别的没？比如爱去的地方，外地的朋友。”
　　陆宣：“什么意思？”

　　李海峰亮出红色包装纸：“正如你所说，你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小，文化也不高，那么这种东西不可能是他独自完成的，他背后还有人。”

　　陆宣呆了，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我不知道，他要有朋友，还赖着我干嘛？”
　　李海峰：“有些关系朋友代替不了。”
　　陆宣：“我又没跟他睡过，还谈不上朋友以上的关系。你们怀疑我包庇他？我要早知道他是跑路的，当年就该一个电话举报了，拿上悬赏买大房子！”

　　“可你没有举报，你还带他搬家了，”李海峰说，“他也没对你动手。”
　　陆宣翻个大大的白眼：“我之前住的房子小，搬家不为过吧，他没动我……好歹我猪油蒙眼帮过他一把，他动我干嘛？再说他的小身板动得了我吗？”
　　李海峰：“他长得很有欺骗性，杀人不一定要靠蛮力。”
　　陆宣跟他讲不通：“行吧，你们认为我包庇他，那把我抓起来吧。”

　　李海峰不敢随便抓人，直视着陆宣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别样的情绪。
　　“你一直没发现他在干这档子事？”

　　“没有，”陆宣秒答，“他除了爱吃爱闹，平时还挺乖的，不然我能和他住这么久。”
　　李海峰：“是啊，三年，很久了，换成个姑娘说不定你俩都成了。”
　　陆宣有些闷：“他不是姑娘。”
　　阮棠就是阮棠，不是任何人。

　　恰时警员搜完屋出来，没找到钱和“糖果”，但把阮棠的东西全带走了。
　　陆宣握紧拳头，想留下一样，该死的李海峰却盯紧了他。

　　李海峰：“之后我们还会过来，请你保持电话畅通，对了，如果阮棠联系你或者回来的话，也请你务必和我们联系。我看你家专业书还挺多的，考证吧？跟你说，如果你有犯.罪记录，那这辈子都别想进大企业工作了，何必呢，为了一个利用过你的人，找谁过日子不是过？”

　　李海峰字字诛心，却句句有理。

　　陆宣仔细琢磨，是这个理。和谁过日子不是过？大家不都是到了年纪找个人凑合过吗？要是把阮棠抖出去，没准还能拿奖金呢。

　　李海峰要走了，陆宣突然出声叫住他：“等等！”

　　李海峰：“你说。”

　　陆宣：“你们要是找到阮棠，能不能通知我一声？”

　　李海峰神色疑惑。

　　“他跟我说他没朋友没亲戚，如果被抓了，都没人去看他，”陆宣舔舔嘴唇，声音发抖，“我怕他一个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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