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在那尽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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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痛苦地匍匐在地上，暗沉的大地被染上鲜艳的颜色，月轮从炎阳的头顶缓缓移开，挂在一旁，天地终于睁开双眼，去扫视布满全身的疮痍。
犄莉西站起身，从前，她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易碎脆弱；现在，她觉得真正脆弱的家伙应该是“自己”才对。
这就是我亲自挑选的“结局”吗？她向前踏出一步。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便将这份痛苦撕成粉末，全吞进肚里，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都绝不“后悔”。
“站住……”迪比都抓住犄莉西的脚踝，这让她的伤口再次裂开，汩汩地渗出血来。“我……绝不会让你……再去伤害别人的……！”
犄莉西：“……净说大话。”
“我现在还能站得起来，可你呢？你连从地上站起来这种事都做不到吧。就凭这样的你，还想要阻止我去哪里？”她抽出脚，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不能，而是因为我不想。”
大贤者是埃洛伊的好朋友，要是自己不小心把他失手杀死了，说不定他就不会到“世界的尽头”来见自己了。“咳咳——”犄莉西一抬手，随意地将嘴角吐出的血抹开。
抹是抹不干净的，她现在也是“一塌糊涂”。和躺在地上的迪比都比起来，顶多就是半斤八两。“不想……呵，真是假惺惺啊。”
“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词语，还能把‘蔑视’说得这么动听。至今为止，死在你手里的人有多少了？没有上千，也该有上百了吧？而还活着的，要么是没有亲自动手的价值，要么……”
“就是你想眼睁睁地看着，看他做着一些痛苦而又无谓地挣扎……”迪比都昂起头怒号，他锤着地，满腔怒火像要把地底都烧穿的赤色岩浆，不停地喷涌出来，将犄莉西的眼睛“灼伤”。
“……”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就这么想吧。”犄莉西将他的法杖攥在手里，向他的后脑勺猛劈过去，迪比都很快就昏迷不醒，一声不吭了。
“你们眼中的魔王究竟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她又会抱有什么残忍而古怪的想法，那些对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难受……
对一丁点谎言都会感到难受……对一丁点指责都会感到难受……对“无法杀掉他”感到难受……对无法杀掉他的“自己”感到难受……
又来了……又是这一种感觉……她的心像破布一样皱作一团。每当犄莉西下定决心，就会有一道杂乱无章的心绪跳出来捣乱。它在心底叫嚷着，企图假借她的口舌诉说着不属于她的痛苦，有时候声音大了，犄莉西甚至都能听见自己迸碎的声响。
“够了，够了……！”忍无可忍的魔王展开骨翅飞向远方，飞翔时刺痛脸颊的疾风能让她短暂地忘掉一切，可这终究只是暂时的。
她还是带着“沉重的感情”启程了。
我能好好地终结掉一切吗？犄莉西想。她不知道，她甚至都在迷茫这到底是好是坏：这到底是保护她的盔甲，还是反刺向自己的烂壳……？
她不知道。
***
“世界的尽头”就是北部最远端的一个悬崖。
据说，这里本是一个无人问津也无人知晓的“隐秘之境”。但一个喝醉酒的流浪汉意外来到此处后失足从边缘处坠落，人们跟着他的脚印发现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地方，最后，他们只发现了流浪汉落下的空荡荡的酒瓶子。
这一次，犄莉西竟然没有迷路就直接找到了它。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令她意外的事情是：她竟然是两个人中后到的那一个。
“别过来！”她知道对方分明也发现她了，但她还是出声阻止了他，“你应该清楚，我叫你来这个地方，并不是和你‘叙旧’的。”
“嗯……”他难过得吸了吸鼻子，“我猜到了。”
“可，你就不能先给我一个拥抱吗？”
埃洛伊大张开手，他的鼻头红彤彤的，像那点红痣一样红，灰色的眼睛也晶晶发亮，落在他身上的满天大雪，像是为他披上了一件羊毛大衣。
活力的、温暖的、热烈的……与她相反，截然不同。
“我们已经好久都没有见面了。”他不满地哼哼唧唧，晃了晃手，催促她快点过去。犄莉西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能理解他的举动，所以，她一走了过去，像是跨越了半个世界般遥远的距离，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直到……近在眼前。
“是因为受伤了吗？不然怎么会这么乖？嗯？”
犄莉西深吸了一口气：“拿稳你的剑。”她将勇者的剑放在埃洛伊的手心里，“要么用它杀了我，要么……就将它刺进这里。”她指了指心脏的位置，“我们之中，总要有一个去做我们应该去做的事情。”
“我从没给过第二个人这种机会。”抓住或死去，你选一个……话还没有讲完，这时，犄莉西听见他轻笑了一声，“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埃洛伊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本就通红的鼻尖更红了，就像是害羞的红晕全部汇聚到此处了一样，“为什么要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这怪让他不好意思的。
“因为我感到痛苦，而比这更为可笑至极的事情是——曾有那么一瞬间，我为自己是一个‘魔王’而感到痛苦。然后……我发现了关键所在。”
“是你。”犄莉西回拥住他。
埃洛伊瞥见一道暗光从自己的身侧绕过，寒冷随之而来，可紧靠的温热却慢慢爬上他的背脊，即便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可他还是不愿意放开。
“让我变得软弱的，唯一的‘弱点’。”
她藏着的魔刀已经悬在他的身后，可埃洛伊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犄莉西的后背：“你知道吗？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这很奇怪对不对？魔王是绝对不会允许‘弱点’活着跑到自己的眼前的，弱点的存在只会成为阻碍你的绊脚石，成为笼罩在你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埃洛伊将她牢牢圈紧，仿佛这样，无法交汇光影就能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可是……你最终还是过来抱住我了。”
“我很开心，开心得可以当场死掉。”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如果是你的话……做什么都可以。”
埃洛伊的膝盖一软，他跪倒下去。犄莉西的刀终于在几分钟前落了下来，而他还能苦苦站着，已经是相当地不容易。
“这种感情在你的眼中叫什么？是痛苦吗？是悲伤吗？是愤怒吗？还是仇恨？”犄莉西拽住他的衣领，“只有你才知道这种事情，现在我只对这一件事情感到好奇：告诉我……那叫什么？！”
埃洛伊抬起手臂，他只是轻柔地划过她的眼角，拂去一颗泪滴：“你流泪了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掉眼泪。”
“可是……你不能在我面前哭的。”他说着说着，感受到那双支撑不起的眼睑越来越沉，“看到这副样子……感觉……死了都没办法忘掉啊。”
“这……怎么能是恨呢？”
了却自己的心愿后，埃洛伊笑着闭上了眼睛。“承认吧——”
“你爱我，犄莉西。”
就这样，魔王的第一滴泪水滚落到勇者的脸上。再次之前，所有的魔王与勇者流淌的，只有鲜红色的血。沉寂的悬崖之下发出一声号哭，之后，便再次陷入了永恒的冷寂。
【叮叮——】
【恭喜宿主，异世魔王（女）好感度已达100。】
【传奇勇者攻略任务已完成，HE世界线“时间永续，光影共存：只有我们存在的尽头”已成功解锁。】
【勇者的任务奖励：“回到原世界与伴侣魔王”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神明的委托：“转生体系毁灭”已完成。请注意查收。】
【本系统即秒停止运行，意识弹出。不用感到不舍，系统体验极差，希望该宿主与我不会再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了哦。】
***
〈神界—创世书房〉
创世神坐在他的花圃里小酌一口花茶：不得不说，法吉拉从大陆上给他带回来的纪念品可真不错。“你也喝一点吧，我的朋友。能顺利帮我解决这件事情，也算是麻烦你了。”
他谦虚地摆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说起来，整个神界是不是只有你知道这一件事情？他们难道就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你指的什么？”创世神抬起眸来淡淡地朝他瞥去，“我的委托吗？还是转生塔的停止？”
“……装什么傻啊，你这两说的不是一个东西吗？”他拿起桌子上那一张纸，“我说的是这个！”
“就算是纠错，可哪有从前面开始纠错的啊！你这样……”你这样不就把魔王给搞没了嘛！他低落地垂下头，“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别打我哈。其实，我是魔王的小粉丝。”
“我觉得你创造出来的那一个魔王……特别狂妄！特别霸气！”
“……”
“哦，知道了。”创世神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说一声“活该”：“谁叫你现在才说？”
“晚了。”
***
黎明的光刺痛了犄莉西的眼睛，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遥远的梦，她从床上起来。
“西桓凉户……？那是谁来着？”
那个人本来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一听这话直接给气清醒了。他一脚蹬开棉被直接抱住她：“呜呜呜老婆，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
“别……贴得那么紧，滚开啊！”犄莉西用肘顶着将他撑远，她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你做什么？”
西桓凉户张开双手：“好久不见，不打算先给我一个拥抱吗？”犄莉西半知半觉地回抱住他，可他却“临时反悔”了。
“我改变主意了。”
“我要先索取一个吻。”
犄莉西赶紧偏头躲开：“你这……你还没洗脸刷牙呢！”她像个临阵脱逃的逃兵一样奔下床。
“滚开啊！我们只许拥抱，不许接吻！”
作者有话说第60章 在那尽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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