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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Chapter 9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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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佐坐在安德里亚斯的公寓里,无奈地笑,看来上校还真的是下定了决心。如果他猜测得没错的话,那平静美好的几个月就只是他和邓尼茨做的一些交易。
不知道他答应了邓尼茨什么,邓尼茨居然还会放过自己,甚至里昂。
夏佐扶额叹气。
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如果再不做出点什么,他还真会被送回法国。他可不会这么容易如他的愿,思索之后,他拿起电话摇下了一个号码。
等待片刻,听筒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艾兴顿先生。”夏佐说:“这里是洛恩·希林少尉。”
显然那边愣了愣,随后艾兴顿语气中带上了一点笑意。
“少尉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去挪威,我需要您的帮助。”
“哦?”艾兴顿饶有兴趣:“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你应该知道了一切。”
“没错,先生。有人告诉我你不值得信任,你会出卖我,或许我刚登上您的车您就会一枪解决了我,或者把我交回基地送往法国。我都知道,但我还是要赌上一把,赌您会帮助我。”
“你的赌注是什么?”
“您曾经说过,您理解我。”
“……”
夏佐听到那边没了声音,只有艾兴顿浅浅的呼吸声和电流声夹杂在一起,他乘胜追击地说:“如果到了那一天,您也会和我一样,不惜抓住任何机会也要去往那个人身边吧?”
沉默,依旧是沉默,一分钟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长。夏佐的心狂跳,他闭上眼睛,默默祈求天父垂怜。
良久,听筒传来声音。
“你这又是何必,他已经为你做了选择。”
夏佐扬起嘴角:“可最重要的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如果戈培尔部长让您离开,您会离开吗?”
“……”
“先生……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任何人能理解我们了,我祈求您。”
“即使前方是地狱?”
“是,即使前方是地狱。”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坚持到今晚,我派人来接你。”
艾兴顿挂掉了电话,夏佐长出一口气。
他扫视了一眼安德里亚斯的公寓,走向他们同床共枕一个多月的床铺,柔柔地躺了上去。
“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应该在你身边。”
他喃喃地,将自己包裹在了那柔软的被子中,呼吸着熟悉的海洋味道,合上了湿润的眼睛。
晚上,夏佐推开公寓们,发现门口站着两名守卫。
“我得去俱乐部喝点东西。”他对守卫说:“你们不需要跟着我。”
“可是……”
“没什么可是,难道在基地里我还没有基本的自由吗?”
“抱歉,少尉。”士兵低下头,目送夏佐朝着俱乐部走去。
夏佐来到俱乐部,吃了点烟熏香肠和土豆泥,再喝了一杯琴酒补充了□□力。随后,他悄无声息地从俱乐部的后门溜出去,径直来到基地的停车场,在那里他和艾兴顿派来的司机接头。
车子缓缓驶向基地的大门,换岗后的警卫对两人的身份进行核查后就放行,看着基地越来越远,夏佐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不禁苦笑,这个人为什么总是给他设置障碍。
自己要走,自己要留。从来都是他说了算。
他抬眼看向夜色,深沉的德意志,他即将离开。他来这里是为了他,离开这里也是为了他。每一步他都未曾后悔,遥远的挪威,沉静的阿尔塔峡湾即将沐浴在瑰丽的极夜之下。夏佐知道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他不会回头。
他只会离他越俩越近,这是他坚定不移的心。
——
挪威芬马克郡的阿尔塔峡湾德国海军基地内驶出一辆军官专车,朝着阿尔塔镇驶去。镇子上由于战乱变得冷清,并没有什么人气。而地处极北,明明才下午四点,周围已经是漆黑一片,只闪烁着一点零星的光。
士官开着车,泥泞不平的路让车有些晃荡,他面露难色,转身对身后的军官说:“古德里安上尉,您真的要去镇子上吗?”
气温已经降至零下,漆黑不平的道路上甚至没有路灯。克莱尔吸了吸鼻子,说:“一定得去,我记得镇子上有一家书店。”
士官转过身,无奈只能往前开,在镇子上转悠了好一阵,才发现克莱尔所说的那家书店。
“你在车上等我。”
扔下这句话,克莱尔抱着本书推开了书店古老破旧的木门。
昏黄的灯光下,白发苍苍的老人抬起浑浊的眼。典型的维京面孔上带着桀骜不驯的魄力,然而那双眼睛里却流淌出岁月带来的温柔。
克莱尔说:“你能修书吗?”
老人扫视了一眼他的德国军装,耸肩表示自己并不能听懂德语。克莱尔尝试用蹩脚的挪威语告诉他,自己需要修一本书。
他从怀里拿出一本蓝色烫金封面的《浮士德》,指着上面裂开的封线,说:“它快……快散架,需要……修理……修好。”
老人从他手上接过那本书,带起老花镜,走到灯光下端详一阵,然后转头告诉克莱尔:“一个小时。”
克莱尔听懂了,于是点头说:“好,我等。”
于是他瑟缩地坐到书店的一张椅子上,老人则拿起了工具在灯光下开始对书进行装订和修理。克莱尔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打量起这件小小的书店来。他还记得不久前第一次来阿尔塔镇上时,兰斯洛特就对这个装饰着各种壁画的书店很感兴趣。
“不过,现在可没人有闲心看书啦。”兰斯洛特笑的一脸贱兮兮的,也不想想为什么这里的人没有闲心看书。
克莱尔冻得直抖腿,老人抬头看了一眼他,用手指了指柜台后的炉子。
克莱尔感激地笑了笑,凑上前去烤了烤冻僵的手。他看着老人那双粗糙的手此刻是那样灵活,他从庄园里带来的那本书即将变回完好的状态。
他身子暖了回来,怔怔看着,出了神。不到一个小时,老人将修好的书递给他。
克莱尔仿佛失而复得一般抚摸着书本细腻的蓝色封皮,他掏出几张钞票,递到老人面前。
老人睁大了眼睛,摆手说:“多了。”
克莱尔笑着摇头,就将钱放在柜台上,朝老人点头致意,随后离去。
回到车上,士官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克莱尔说:“辛苦你了,赶快回去吧。”
“是的,长官。”
士官疑惑地从后视镜里看向他,这名上尉脸上洋溢着莫名的幸福笑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珍惜那本书。
《浮士德》,他知道,不就是歌德的一本诗集吗?他看他天天捧着读,在基地里读,在舰上也读。前天的演习中放在舰舱的书从床上掉落,被什么东西给压得炸线了。上尉就一直嚷嚷着说要修,还说什么要避开所有人耳目偷偷修。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他启动发动机,只想着回到基地内的俱乐部喝上一杯波旁酒暖暖身子。
车依旧颠簸,克莱尔的心情好了很多。他淡笑着望着窗外绵延的森林,仿佛回到了勃兰登堡,让他有种还在德国的感觉。这个多湖泊的国家,就像一位圣洁的森林女神,在寒冷中恬然地沉睡着。
天黑得深沉,一个多小时后海军基地近在眼前。在进入基地大门时,克莱尔发现有一辆军官专车被警卫拦在了外面。
“怎么回事?”他有些好奇地探了探头。
“我去看看。”士官下车询问后,回来告诉他:“说是拦着一个没有通行证的少尉。”
克莱尔有些不爽:“让他们挪开,我们先进去。”
“好的。”
士官凑到警卫那边说了几句,然后警卫就对那辆军官专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军官专车似乎非常不情不愿,但还是让开了路。
“就是。”士官启动发动机,有些嘲笑地说:“随随便便就说要见欣策上校,又没有通行证,真不知道这个希林少尉怎么想的。”
“什么?!!”克莱尔惊叫出声,让士官吓了一大跳。
“你说是谁?”
“什么谁……”士官哆嗦着回头。
“该死,你刚刚说是谁要见上校?!”
不等惊诧的士官回答他,他的车窗就被敲响。
克莱尔呆滞地转身,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他不自觉地将书藏进了军大衣里。
“你!!”克莱尔揪住夏佐的衣领,将他怼到了车上:“你居然敢到这里来!上帝,你身上的气味真难闻!”
夏佐咧开嘴笑了笑,他摸了摸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克莱尔,你不想念我吗?我可是一个多星期风尘仆仆赶到这里来的,多亏了我的司机朋友,你得好好犒劳他。”
“犒劳?你胆子真的很大,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克莱尔掏出枪抵在夏佐心口上:“我早就应该杀了你,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夏佐眼眸颤了颤,也不管那抵在自己胸口上的枪,整个人软软地向前倒,靠在了克莱尔身上。
“好了我亲爱的上尉,我真的很累,带我去见他……”
克莱尔感受夏佐的呼吸绵延在自己颈间,复杂的情绪叫他双目通红,他咬牙地收起了枪,恨恨地将夏佐抱在了怀里。
“你还真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抱住夏佐,抱得是那样紧,就像失而复得一样。他起先是小声啜泣,而后又笑,笑完了又流泪,夏佐只能无奈地给他擦眼泪。
他怜爱地看着克莱尔,这个生性开朗,玩世不恭的上尉,现在却变得多愁善感,心事重重。他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吻了吻,轻声说:“好克莱尔,别哭了,带我去见他。”
“我实在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