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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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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说了,这里已经没有男士的衣服,你如果不愿意就裸着,我并不介意。”
安德里亚斯觉得这个少校有点执拗,自己手里的一件女士罩衫他怎么都不肯接过去。这可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出来件不那么女性化的衣服,他想自己已经足够人道主义。
“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夏佐咬牙切齿。
“那可不行。”安德里亚斯嘴角上扬:“这是你妹妹的衣服,你闻闻,上面还有你们法国人喜欢的薰衣草香味。”
“我不管,我要穿我自己的衣服。”
“随你,里尔克少校。”安德里亚斯将衣服扔进浴帘里:“我们有的是时间。”
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再在浴缸里纠结了一刻钟,夏佐最终还是套上了那件女士罩衫。
他还记得这件衣服是自己在西班牙时给菲奥妮买的,那时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穿到自己身上。少校欲哭无泪,拉开了浴帘。
安德里亚斯笑了,尽管他用尽了毕生的定力来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上帝啊,原谅他吧,虽然有些喜感,他真没想到这件衣服穿在夏佐身上竟会那么好看啊。
夏佐虽是军人,但他身形并不魁梧,而是精瘦高挑,再加上他气质阳光清澈,犹如马塞的浅海,充满了浪漫气息。举手投足间又风度十足,高贵和优雅简直快要从骨子里渗出来。他是一名典型的法国贵族。
他皮肤细腻光洁,虽然隐约可见伤痕,但在安德里亚斯眼里那些象征着荣誉的伤痕却为他加分不少,此时再穿上女装,周身湿漉漉的,简直让人感到……
诱惑十足。
上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知为何,他感到危险。
他移开了目光,神情再次变得冰冷。
“满意了吗?”夏佐沉着脸:“你的目的达到了?”
安德里亚斯冷着张脸:“我说了,我没那么无聊。”
他走过去,说:“手伸过来。”
夏佐顺从地让他把自己的手绑好,他感受到绳子上的力度没有以前紧了。
简单用餐后,安德里亚斯今天竟奇迹般地允许夏佐来到室外坐一坐,虽然双手依然被绑着,但海边的新鲜空气让他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他已经不打算去死了,他知道自己活着更有用处。虽然此刻自己被人所俘,但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获得自由,会看到法兰西胜利的那一天 。
他的信念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看到他目光炯炯,紧咬牙关的样子,坐在旁边的安德里亚斯想,这个人内心里一定在想什么战斗吧战斗吧,不战斗就没法胜利之类的。
他明白的,他也是军人。
海风拂来,浮尼岛上安静得可怕,悬崖下的海滩闪烁着细碎的光,一阵阵海浪翻卷而来,又不舍褪去。白色的浪花全是易碎的泡沫,涌上沙滩,却瞬间消弭。阳光仿佛被揉碎了,洒在碧蓝的海面上。木屋后的树林在风中抖动着身躯,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偶尔一只海鸟划过天际,朝着大西洋飞去。
一切都是那样安静,静得可以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
本是死敌的两人,此刻结伴而坐,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直到日影西斜,晚霞洒满了整片天。
他们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他们会有多怀念这段时间,这段远离战场,远离世俗,远离喧嚣,只有海,阳光,树林,风,还有彼此的日子。
安德里亚斯等待的德军军舰,今日也没有来。他遥望前方,目光平静,晚霞映在他洁白的脸上,他的蓝色眼眸里荡起涟漪,是浅浅的金。
他转头看了看夏佐,他已经微微闭上了眼睛。
但他知道,他并没有睡去。
他只是在感受着一切,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
“里尔克少校。”安德里亚斯轻唤他,问:“你多大了。”
“28。”少校仍旧闭着眼睛。
“你很年轻,能做到少校非常不错。”
安德里亚斯微笑着,他想起了他的莱斯顿。
“可你已经是上校了,我听说过你这位天才。”
“称不上天才,少校,天才不会沦落至此,不会落入那样明显的一个陷阱。”
夏佐睁开了眼睛,犹豫片刻,他看向上校。
“欣策上校,我一直有个疑问。”
“说。”
“像你这样天赋异禀的军人,为什么要选择当海军?你的才能或许在陆军当中更好地体现,毕竟,说实话,你们德意志的装甲军团确实厉害。而你们德国公海海军,特别是海面舰队……”
夏佐笑着摇了摇头,说:“跟皇家海军相比,无意冒犯,真的太弱了。”
安德里亚斯嘴角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说:“正因为太弱了,所以我要去。”
夏佐有些惊讶,就见上校眼眸低垂,望向了远处的海洋。
“我喜欢海,里尔克少校,海是宽广无边,深不可测的。它很神秘,让我想靠近。我知道公海海军积弱已久,《凡尔赛条约》快把我们压垮了 ,就像海军军械系统,为了保证海军的军官官员不得超过1500名,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军械官都退役了,沦为了底层民间雇员,还有很多高级海军军官都在协约国的“引渡名单”上,那时我年纪小,并没有参加一战,所以幸运地没有榜上有名……是,我知道你会说这是我们应得的。但作为一个德意志军人,生长于战败时期的我,由衷希望我们可以强大。所以当我入伍时,我选择了海军,因为空陆两军已经有足够的人才,少校,我并不是什么天才,我只是一个梦想超越皇家海军的德意志海军军人罢了。”
“那或许你们就不该发起战争。”
“是,你说的对,在这一点上,我和雷德尔元帅的观点是相同的,我们不该这么早发动战争。”
“不,欣策上校,我说的是,你们不该发动战争。”
安德里亚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夏佐。
“你是个和平爱好者吗?”
夏佐微愣,说:“算不上,但绝对不是好战分子。”
“我也是,少校,但我们是军人,不是政治家,军人只需要做到服从,我们只能服从。”
夏佐两道好看的眉毛涌向中心,片刻后,他说:“军人也是人,人也会有自己的信念,你们纳粹在思想上已经病入膏肓了。”
“或许吧。”安德里亚斯微叹口气,他并非一个纯粹的纳粹。在对待纳粹党,党卫军,元首的观念上,他也和雷德尔元帅是一派的。
或者说,他本就是埃里希·雷德尔的追随者。
两人不再说话,这番类似朋友之间的对话在日后想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他们想,当时他们恐怕以为自己会永远留在那座荒岛上了。
天色渐晚,安德里亚斯带着夏佐回到了木屋,两人还是早上时吃了点东西,吃完这根法棍,明天就得考虑怎么弄些食物。夏佐已经告诉了上校,补给船只有收到了情报部的消息才会上岛,且不说在这种大撤退时期还有没有补给船,安德里亚斯也不会允许有敌船上岛。
安德里亚斯在晚上擦起了枪,他说他小时候经常跟随父亲去森林里狩猎,所以叫夏佐不用担心,他会找到吃的。
夏佐无奈地笑了,他居然要被一个德国人照顾。除了自己双手被绑着,两人实在是看不出是军官和俘虏的关系。不知道的或许还会以为两人是一对落难兄弟,正在玩荒野求生的游戏。
晚上,安德里亚斯带着夏佐进了卧室,将他绑在了床上,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他并不是被绑在床的中心,而是靠近里侧的一边。
随后他惊讶地发现上校竟若无其事地躺在了自己身边。
“你不怕我晚上半夜咬死你吗?”夏佐恶狠狠地说。
“有道理。”
上校坐了起来,打开衣柜拽了一件衣服出来,哗啦一下撕成布条,然后揉成一团塞到了夏佐嘴里。
在夏佐呜呜呜的声音中,上校满意地笑了:“这样就安全了。”
“呜呜呜我开玩笑的,我不会的。”夏佐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声。
安德里亚斯撑着身子半躺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蓝眸里看不见任何情绪,就只是看着,仿佛要看透夏佐的灵魂,片刻后,他扯出了布团。
夏佐长出一口气。
“我睡沙发会腰疼。”安德里亚斯躺了下来,闭上眼睛,说:“枪就在我另一边,还有,我睡觉不像你那么沉,被人扛起来了都不会醒。”
“你!”
夏佐·里尔克少校发现自己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