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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Chapter 79 ...

  •   上校看到那柄匕首飞了出去。

      年轻的杀手被一发发破空而来的子弹轰得倒飞出去,嘶吼着嗓子想掏枪回击,伸出的手却变得无力,他轰的倒下,回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拎着步/枪和一个捂着手臂的上尉朝这边跑来。
      他的目光又落在安德里亚斯身上,目光相撞,那人的淡漠与冷静叫他的心猛地一颤,他突然感觉有什么钻进他心里来了。

      “这个人或许就不该死在我手上。”

      是一道想法,对,自己应该相信直觉,他不就该死在自己手上,不然怎么会一次次失败呢?他挣扎地站起身,鲜血染透了他的风衣,他蹒跚地朝林间深处走去,如果这真到了最后一刻,他想离那个该死的上校远远的。

      再也没有枪声,他回头看了眼,见浑身浴血的安德里亚斯已经被那两人扶了起来。
      那双蓝眸宁定地看着自己,他轻抬起的手止住了他下属们的攻击。
      ——他想放自己走。
      真是可笑。
      他的眼里居然有期待。
      他还想再见到自己。

      算了,听天由命吧。他捂住受伤最严重的腹部,艰难地朝林中走去。他知道等他走到了尽头,会有人在那里等他,可他却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他扯了扯嘴角,再没回头。

      安德里亚斯目送着他远去,克莱尔扶着他,司机站起身蠢蠢欲动。
      “别追了,杀了他没意义,而且我们也抓不到活的。”

      他苦笑一声,方才那人看自己的眼神还真让人在意。
      可自己分明不认识他……那张略显稚嫩的典型英国人的脸,他从未见过。
      他闷哼一声,这才感到疼痛,然后就听到克莱尔抽抽嗒嗒啜泣的声音。

      “我们得尽快回去,你伤得太重了。”
      “那边的都解决了吗?”
      “都解决了。”司机沉声说:“我去把兰斯洛特上尉带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去往附近最近的医院。”
      “我们需要一辆车。”克莱尔说。

      安德里亚斯微蹙眉头:“这附近应该有个农庄,司机先生,我想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可是……你们……”司机面露难色。
      “没事,你去吧,这里还有我!”克莱尔用手帕扎紧了手臂,“只是左手!”
      “好。”司机根据安德里亚斯提供的方向迅速离去。克莱尔抱着安德里亚斯,心中又记挂着那边的兰斯洛特。
      算了,就算把他搬过来也不一定安全,在那边或许更隐蔽。
      只是……虽然是个讨厌鬼,但克莱尔还真不想他死。

      漫长的半个小时后,司机终于开着辆农用卡车前来,他们把半昏迷的安德里亚斯和只剩下微弱呼吸的兰斯洛特一同送往了最近的埃伯斯瓦尔德的医院,在那里进行紧急手术。

      晚上,夏佐闻声赶来,满脸的惊慌,杵着拐杖他还是第一次走这么快。
      推开病房门,他踉跄着扑倒在安德里亚斯身上,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你真的……就是在折磨我……我跟你讲,我再也不允许你去什么潜艇司令部,你给我好好呆在庄园里……”
      “可是……在庄园里你也不理我……”安德里亚斯伸出手,轻轻拨弄他的鬈发。“你也不和我睡觉,不愿意和我接吻……”
      “谁叫你惹我伤心!”

      “我对不起,真的,我恨不得你打我……亲爱的,我其实给你买了法式鱼子酱和拿破仑蛋糕,是在一家地道的法国人开的店里买的……”

      他像邀功似的讨好夏佐,他想为什么每次要修补裂痕时自己都得在鬼门关上走上一遭呢?
      不过,也不赖。
      谁叫他的夜莺有一颗金子般善良的心?他甚至有些感谢那些那些杀手了。
      他笑得开心,带上了几分孩子气。

      夏佐捏了捏他的脸,有些不满地说:“下次再给我买,我吃土豆都快吃腻了。”
      “好。”安德里亚斯露出了这一个多月来最开心的笑容。

      夏佐犹豫片刻,问:“又是他们吗?”
      “应该是。”
      “没说是我?”
      “我没问…亲爱的。我不想问,没有意义,因为他们告诉我的只是谎言。”他轻轻吻了吻夏佐的手背。

      “我在意的是,你什么时候能搬回来和我一起睡觉?”
      “没有你的床上真的很冷。”
      “我受伤了,抵抗力很差,我需要你,亲爱的。”

      夏佐简直无语,这个人居然学会撒娇了。到底谁教他的?

      “好吗?亲爱的,我真的很怕冷,医生说我需要睡得暖和一点……”见夏佐不回应,他佯装镇静,心下却开始慌了。
      “好不好嘛……“他更进一步地扯了扯夏佐的袖子,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夏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再这样我可就不认识你了,你是谁?是欣策上校,还是某个古德里安上尉?”
      上校眼睛睁大,随即哼了一声,有些泄气地说:“我就知道克莱尔这招儿不行!”

      他有些失望地转过头,夏佐总是那么容易就看穿他,而他却连怎么挽回他和自己一起睡觉都不知道。

      夏佐看他表情风云变幻,最终落在黯然神伤中,他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在他耳垂上落上一吻,轻声说:
      “换上我喜欢的蚕丝羽绒被。”

      然后某个上校眼睛瞪得老大,在夏佐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上扬,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我去看兰斯洛特,虽然他是个讨厌鬼,但也应该被讨厌他的人打死。”
      夏佐拿起拐杖站起身,却被安德里亚斯扯住了衣袖。

      “我爱你,夏。”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夏佐脸颊发烫。
      “睡觉吧你。”

      上校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要赶快好起来,赶快出院,赶快回到庄园。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抱着他的夜莺睡觉了。

      兰洛斯特睁开眼后发现夏佐坐在自己身边,迎上他温柔的褐眸,他嘴角勾了勾,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夏佐长睫翕动,笑得满眼星光:“当然,因为你救了他。”
      兰洛斯特嘴角瞥了瞥:“我才没有。”
      夏佐挑眉,不与他争辩。

      兰洛斯特突然微微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输液瓶,一滴滴药液缓缓下落,在半空中荡起涟漪。
      他目光怔怔的,似是自言自语。

      “真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明明你们之间有那么多仇恨,我实在不能理解,在这些仇恨下你们怎么还能爱上彼此。”

      夏佐眼眸微垂,神情恬然,笑起来却多了几分萧瑟。他看向窗外,巨大的菩提树在风中招摇,树冠好似一朵漂浮的黄云,在冷灰色的天空下摇晃着,发出簌簌的声音,仿佛在心上下了一场悟道的雨。

      “怎么爱上彼此的呢?我也说不清。”

      “那时在岛上,当我醒来后,发现浑身是伤的他为我妹妹修了一座墓碑,他在墓前祷告,祝愿菲奥妮去往没有战乱的天堂。神情是那样专注和真挚,毫无作伪。怎么会有纳粹这么做呢?我不明白,你们不都应该是恶魔的吗?”

      “我隐约觉得,这个人或许不一样,尽管他显得杀伐残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我能感受到他骨子里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所以你放弃复仇了?因为你看到了他所谓的本质?”兰斯洛特问。

      夏佐笑着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后来岛上只剩下我们,什么都缺,连希望都所剩无几。我们会像朋友一样坐在海边聊天,就好像前几天的仇恨,并不存在。可能是因为孤独吧,兰斯洛特,那时的战局混乱,我们已经做好了要在岛上长期活下去的准备了。”

      “而我们犯下的杀孽,是因为我们没有选择。我们没有选择,谁会愿意去杀人呢?我还记得他去打猎都总是只打我们够吃的,从不多杀。他对我说过,战争中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是啊,仇恨只会带来新一轮的仇恨,我都明白。”

      “我那时就想,如果他等的德国军舰来不了了,或许也不错。”

      “在那个岛上,就和他两人相依为命。接下来的人生就那么过了,我想也不错,真的,兰斯洛特,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在那时我就幻想和他度过一生了。”

      “所以当我看到海面上出现德国军舰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既伤心又无助,一切都要回到原点,不可避免的,一切都是那么无力。”

      夏佐有些出神:“我总是不承认我爱他,我怎么能爱上敌人呢?他可是纳粹啊。我很矛盾,很痛苦,我迫使自己不去想他,忘掉他。可他后来居然三番两次来找我,无论我在哪里,他总是要去找我。”
      “他说他不懂爱,可他的爱却是那么汹涌,真叫人抵挡不住。我也觉得奇怪啊,我把他深爱的卡斯特林送入了大西洋,他为什么会爱我呢?”
      “我跟他说,我是你的敌人,我会为了法兰西战斗到最后一刻。呵呵,兰洛斯特,你猜你的表哥说什么?他说,他理解我,即使我是敌人,他也爱我。”
      “别说你,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兰洛斯特的绿眸平静地就像一汪湖水,他盯着夏佐,突然发现这个法国人的脸上映照出一种圣洁的光,那双褐色眼眸里荡漾着缱绻柔和的情愫,盈盈的泪光闪动着,像真情凝结的钻石,无暇,稀少,珍贵至极。无端的,他想起了圣子在山上的教训。

      “我想你们俩肯定受到了耶稣的某种指示。”他微皱眉头:“尽管我不能理解。”

      “没有人能真正理解,我们也不需要别人理解。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大概都不能完全明白‘爱’,但我们的确能够感受到‘爱’,这已经很幸运了。”
      夏佐望向窗,神情变得温柔。
      “我奢求的也不多,只希望他能够活着,没有痛苦地活着。”

      “那是奢望。”兰洛斯特说:“你们法国人总是这么理想主义。”

      “我也在尽我自己的努力啊,兰洛斯特,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不肯给自己留点后路呢?如果你们是党卫军,是装甲军团我也认了,可是你们海军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越来越有限,伤亡也那样惨重,却得不到希特勒的一句赞扬。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输了该怎么办?坐牢?上绞刑架?值得吗?你们当做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在1939年开战的?”

      “不,我们不会输。”

      夏佐苦笑地摇了摇头:“你还说我理想主义。”

      他杵着拐杖站起身:“中途岛那一战某种程度上已经瓦解了日本,意大利也只会拖你们的后腿,你们想要独自对抗全世界然后取得胜利吗?”
      “兰洛斯特,真正理想主义的是你们。你们不可避免地走向地狱,那是你们必然的审判,而我却要他回来,回到光明处,无愧地站在阳光下。”

      兰洛斯特讪讪地转过脸,心想这个人不做演讲家真是可惜了,他闭上眼睛没好气地说:“我要睡觉了。”

      夏佐宁定注视他片刻,走出了病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Chapter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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