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柏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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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雪又闻到了冰冷的玫瑰香气，是人鱼在释放信息素。
人鱼种群和人类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在上世纪的生物大进化过程中，演变出了信息素腺体。
释放不同浓度的信息素，能够传达不同能量级别信息：比如威慑、友好以及爱。
人鱼现在释放的信息素，表示他很喜欢费雪，没有攻击意图。
费雪笑了笑，站直身子，有点担心地低头去看人鱼的尾鳞，看不清，干脆半蹲下去。
果然，尾巴又磨出了细密刮伤。
费雪皱眉：“从卧室到露台，十二米距离，你尾巴又磨破了……是不是挺疼的？”
人鱼没说话，点点头。不客气地往露台的躺椅上一躺。
费雪手掌中放出淡青色藤蔓，包裹住人鱼的尾鳞，藤蔓上开出淡绿色小花，花蕊分泌的凝胶物质渗入人鱼尾巴的细小伤口，止痛助愈合。
人鱼舒适地微眯起眼睛，伸手把费雪勾到身边，放松靠在费雪身上。
费雪觉得有趣，笑着换个让他靠得更舒服的姿势，摸摸他银白色的长发：“你好娇气啊。”
此时已是下午，阳光照耀在远山森林间，有风吹过，费雪对人鱼说：“没骗你吧？这里风景真的很好。”
人鱼看着远处，他耳朵有些尖，像传闻中的精灵，眉骨高耸，美得不真实。
费雪告诉他：“这个露台只面对着城外的山，所以不用担心有人看到你的尾巴，没人能看到这里。”
人鱼抬起头，突然抓住他的手，欲言又止，最后沉默着。
费雪起身回室内，想给他拿点吃的，还没走两步，发现人鱼悄无声息紧跟了上来。
“别乱跑，”费雪哭笑不得，“尾巴磨破了不疼吗？”
人鱼摇摇头，一脸淡然，表示不碍事。
费雪犹豫了一下，伸开手臂，问：“要不要我抱着你？”
人鱼似乎有些矛盾，上前轻轻拥抱他一下又松开，仍然坚持自己用鱼蛇尾走路。
“好吧，”费雪觉得他性格还挺独立，走到冰箱前打开门，问，“买了好多吃的，你来挑。”
人鱼表现出了很大兴趣，从冰箱里拎出几盒水果、三文鱼、拿破仑蛋糕……费雪把食物收拾好放在餐桌上，人鱼坐在他对面，优雅地用手抓着吃。
费雪递给他筷子勺子和刀叉：“喜欢用哪个就用哪个。”人鱼选了刀叉，费雪教他使用餐具，他很聪明，一学就会，用餐姿态也优雅得无可挑剔。
费雪看乐了：“你就是迪士尼在逃公主鱼吗？”
用餐期间，人鱼完全不搭理他，吃完蛋糕，又吃掉一块三分熟牛排，干了一杯葡萄糖兑威士忌，精神好多了。
白思上发来的《人鱼养殖指南》里说，人鱼普遍偏好肉食，高阶进化的族类有荤素兼吃的习性。因此，族群中呈现“越低等，越凶残”的特征，低阶进化的人鱼很容易发起攻击，出手必是不死不休。费雪心想，自己的这条鱼肯定是高阶进化。
“我同事说，你有名字。”费雪试着问，“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人鱼用尾巴尖儿把旁边柜子上的金属地球仪勾了过来，苍白指尖在地球仪上点了点。
费雪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人鱼指向的那一点，正是德国柏林的位置。
“德国。”费雪故意叫他。
人鱼皱眉。
“柏林。”费雪笑起来，重新叫他。
人鱼轻轻点了下头，就自顾自去别的房间转悠了。
费雪依旧坐在餐桌边，抬头远远问：“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人鱼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费雪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般放低了声音：“我叫费雪。”
有人敲门，是来换浴缸的工人，昨天一场火把浴缸烧出了细小裂纹，费雪直接重新换掉了。
工人干完活离开，由于费雪提前叮嘱过，期间柏林一直安静地在书房待着没出来。
人走后，费雪去书房找他，看到柏林像模像样地坐在宽大椅子里，修长的鱼尾搭在桌上，表情严肃地在看一本书。
费雪很意外，这条鱼居然认字，凑过去一看才发现书都拿反了，这条鱼只是在看插图。
“……”费雪直接给他换了一个绘本，柏林却不领情，把绘本扔到一边，又拿了一本《圣经》，这次没拿反，大概是巧合。
费雪随他意，坐在旁边陪他一起假装看书。柏林翻页的速度很快，费雪怀疑他只是喜欢听纸张的脆响。突然，柏林翻书的速度慢下来，费雪偏过头，顺着他目光，发现他盯着几行字看了很久。
那是《哥林多后书》的几节内容：
“所以，我们不丧胆。外体虽然毁坏，内心却一天新似一天……”
“……原来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乃是顾念所不见的；因为所见的是暂时的，所不见的是永远的……“
柏林的神情很平静，圣洁美丽的面庞令他犹如一位手捧《圣经》的天使，垂眸时仿佛在怜悯有罪的凡人。
“你看得懂这些内容，对不对？”费雪轻声问，又放出半透明的藤蔓触碰柏林的手腕，“柏林，你有心脏吗？”
柏林把书合上，放到桌旁，握住费雪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人鱼的皮肤如冷瓷，手掌笼罩的地方很安静，胸堂里空荡荡。
费雪点点头：“知道了。”
柏林始终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出于宽容和耐心，解答一个好奇小孩儿的疑问。
费雪独自去露台上抽了支烟，他平日里最多的就是这副表情，漠然不驯，其实执行任务时，费雪出手非常狠，杀人从无手软。
时常让人忽略，他只不过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这两天他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也许独自一人太久，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有义务照顾的生命，难免不习惯。
面对柏林，他越来越感到不安，像有什么错失的往事蠢蠢欲动，要破土而出。他一直想恢复三年前完整的记忆，动物天性的直觉又让他感到危险。
费雪熄掉烟，转身进去，打扫干净客房，给新浴缸消毒，忙完就已经天黑了。柏林正在客厅看电视新闻，费雪过去问他：“你今晚想睡客房还是浴缸里？”
柏林盯着电视屏幕，没看他，不选客房也不选浴缸，指了指主卧门。
“……”费雪嘀咕着，“一来就抢我房间啊，算了，你是老大。”
费雪抱着枕头打算自己去客房睡，刚走到客房门口，就被一条鱼尾巴连人带东西卷了回去，扔在主卧大床上。
柏林居高临下地在床边看他，微微皱眉，似乎对他搬出去的行为很不满。
费雪只好一边把枕头放回去一边絮絮叨叨认错：“懂了，陪你睡，别瞪我了……明天房产证都改成你名字……”
柏林听着他念叨一点儿也不烦，在旁边好整以暇地靠着床头，尾巴故意弄乱他刚整理好的床单，再看他任劳任怨重新整理好，嘴角露出一点点笑意。
费雪睡前把柏林的尾巴抱过来，借着灯光细看，发现很嫩的那层鳞片已经被磨掉，重新长出来的一层鳞片质地坚硬。
费雪抬头问柏林：“你是故意把幼体鳞片磨掉，然后新鳞片就能刀枪不入，不会磨损也不会疼？”
柏林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眼睛都不抬，点点头。
“明天给你熬骨头汤补点钙吧，换鳞片也挺辛苦的，万一营养跟不上，掉头发长皱纹怎么办……”费雪已经拟定了明日食谱。
柏林关了灯，躺在费雪身旁，两人之间隔着一臂距离，费雪半睡半醒间问他：“人鱼能长出腿吗？你有腿的话，我们可以出去玩……没有腿也没关系，我抱着你，照样哪里都能去……”
柏林摸了摸他的脸，费雪就不再念叨了，安静睡着。
睡到半夜，费雪又被冻醒了，这次柏林的体温只有21摄氏度，紧紧贴在自己背后，简直要命。
费雪轻轻挪开，柏林还是被吵醒了，昏暗中，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依然清亮，疑惑又不满地盯着费雪。
费雪好脾气地解释：“人类是恒温动物，懂的吧？你的体温有点低。”
柏林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抓回去，按在怀里，这次柏林的体温已经升到跟费雪差不多的范围。
这条人鱼大概是世界上效率最高的变温动物。
出于谨慎考虑，费雪不敢推开他，暂时屈服于他的威压。费雪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抓住他的手。
黑暗中，费雪在他手掌里写字，小声说：“柏林，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随后又写了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地问：“柏林，你会记住我的名字吗？”
柏林低头在他后颈腺体附近闻了闻，随后释放出很淡的玫瑰信息素，并将他抱紧了一些。
费雪说到做到，早早起床开始炖骨头汤给柏林补营养，顺便抽空把柏林的状况记录发给白思上。
正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费雪突然听到卧室里传来一声极其尖厉的惨叫，是人鱼发出来的动物啸叫声，听起来非常痛苦。
“柏林！怎么了？”费雪狂奔到卧室。
柏林虚弱地躺在床上，双眼几乎无法对焦，瞳孔收缩成尖锐的猛兽应激状态。
费雪小心翼翼掀开盖被子，不可置信地看到，柏林的鱼尾已经被一双修长的人类腿脚取代。
“你怎么……鱼尾变成腿，这么痛苦吗？”费雪的手在抖，半蹲跪在床边，不敢去碰他的腿，只好抓住他的手，“对不起，怪我昨天晚上胡说……”
柏林的痛苦似乎消缓了，他安静地撑着自己坐起来，双脚踩在费雪的膝上，似乎要让他看看自己的模样。
此刻的柏林穿着一件真丝睡袍，露出苍白的胸膛和双腿，就如同一个真正的人类。但他的银白色长发和完美的五官，仍旧不像凡人。
费雪轻轻摸了摸他小腿透出的青紫血管，下巴搁在柏林的膝盖上，仰起头惊魂不定地笑了笑：“很好看，但既然这么疼，下次请不要做这种事了。”
柏林仍旧是淡漠表情，他对疼痛似乎毫不介怀——疼一会儿而已，既然你说想看我的腿，那就给你看——他总是这种态度。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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