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反杀时刻》折难

18、第 18 章

　　只是从不断颤抖的触须上看，有人一直往森林深处靠近。几秒钟之后，零零秋从恐惧和自厌中回过神来，发现来的不是温意，而是两个噗噜人。

　　那两名噗噜人的个子算很矮，浑身涂满绿油油的颜料，低头鬼鬼祟祟的行走，步子放得很轻，藏在植被茂盛的森林里，几乎无法被发觉。

　　可谁叫守森林的是一名琥珀人呢？

　　琥珀人拥有极为优秀的广阔视野，只要将特殊的液体涂抹在关键位置，无论在哪里触须都能接收到相关信息，十几颗眼珠子拼在一起的复眼也不只是为了吓人。

　　从锐利的肢节和镰刀一般的前肢，疯狗一般的移动速度，到足以取代联盟最先进的探查设备的优秀视域，无一不说明琥珀人在战争中的得心应手。

　　有学者认为，琥珀人就是为了毁灭而生，是宇宙为了平衡无需扩张的贪婪的种族们，而自然出现的物种。

　　可琥珀人热心的性格与总爱待在洞穴里的社恐特质，又让他们的威胁程度下降了很多。

　　但只要他们走出洞穴——

　　零零秋的复眼逐渐染上红色，她感到一种杀戮的欲望正渐渐复苏。

　　视野中的噗噜人时而停住脚步观察四周，时而快速行走，目标很明确，看行进的方向，是平河部。

　　在他们惨绿的身体中，触须察觉到某种有威胁的物质。

　　看来有小队从生物技术入手了。零零秋根据往届联赛的经验判断。

　　不过那些病毒对琥珀人来说，跟被小虫子咬咬甲壳止止痒没什么区别。

　　零零秋悄无声息地没入植被中，前肢在泥土上一点而过，带动整个身体滑向噗噜人所在地。

　　噗噜人还一无所知，神色严肃地朝平河部走去。

　　突然，他们停下脚步，其中一个噗噜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浑身颤抖起来。他的神情是困惑的，显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恐惧。

　　是被野兽盯上了吗？

　　可就算是再灵敏的兽类，都逃不过他精心锻炼过的耳朵；就算是再凶猛的兽类，他也不会恐惧到心跳加速、头脑一片空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到底是什么？

　　伙伴没有察觉到，担忧地望向他，快速打着手语。

　　他却完全没有力气动弹。

　　伙伴的动作在他瞪大的眼睛中不断放缓，直到——

　　一把好似镰刀的东西在空中留下一道银色弧线，眨眼之间，落在伙伴身上。

　　一切都结束得那么迅速，直到血液泼溅到身上，破坏了绿色的伪装，尼才发现，伙伴仍然保持着担忧的神情。

　　“唔——”低沉邪恶的声音从头顶喷洒而下，“让我看看。”

　　尼被按在地表，随意翻动。他愣愣地注视上方，来者庞然大物，有着巨大的下颚，密密麻麻分泌液体的口器，脊背寸寸凸起，两把镰刀状的肢体立在身前，那片鲜红色的复眼，令尼突兀地发出一声惨叫。

　　对方似乎在抱怨什么。

　　“啊……最低级的……初代灭族者……”

　　口器蠕动着：“可惜不能杀掉……”

　　零零秋停止了戏耍式的翻动，小小的噗噜人已经被吓晕过去，没有猎物的嚎叫，这些把戏就毫无乐趣。

　　她可以控制自己，留下一个活口，以便交差。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猎物们醒来之后通常会失却神智，疯疯傻傻，难以问出更多。

　　不过那都是其他人担心的问题了。

　　零零秋戳起猎物，转向另一个方向。

　　*

　　“……所以你还特意留下一个。”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温意低头打量昏睡中的噗噜人，神情有些莫测。

　　我就是故意留下胆小的那个！
　　零零秋恶狠狠地、在心里阴暗地说。

　　可还是控制不住道歉的本能：“抱歉，我应该留另外一个的。那一个似乎比较钝感，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的状况。这一个……”

　　零零秋嫌弃道：“就算醒过来也是个傻子罢了。”

　　说完后，零零秋偷觑温意的脸色，发现还是淡淡，说不出高兴还是生气，又控制不住地找补道：“他们身上携带有初代灭族者，显然是想要到平河部里传播。那边的小队里，肯定有不少疯子……”

　　她口中的疯子，指代的是使用灭族者的对象。如果不出意外，应当是病毒科的学生，那个科系仿佛有什么诅咒，学出来的人永远疯疯癫癫、行事极端。要是能够自由组队，肯定没什么人愿意跟他们一起参加联赛，可谁叫联赛是随机分配呢。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都是武士，比起那个傲慢自大的队长，零零秋却更加害怕应付珈尔玛。她总觉得这个小小的武士身上，有某种恐怖的东西。

　　“不是初代灭族者，已经被改良过了……”温意捏着噗噜人的身体，“是新品种，不过危害性也不大。”

　　他扔下噗噜人，眼神淡淡扫过身体僵硬的零零秋，看她双肢不安地在地面点动，最终叹了口气：“所以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啊……”

　　零零秋：“？”

　　就在她还没弄清楚温意的意思时，一枚漆黑的小箭从温意的袖□□出。不远处的植被丛中突兀传出响动，一名诺安人快速逃离，她的赤冕变换成与森林一致的绿色。

　　谁知道箭矢并非一往无前，随着诺安人逃离，它的轨道也在发生变化。诺安人发觉无法摆脱箭矢，赤冕中的游鱼飞快游动，瘦长的身体开始扭曲。

　　诺安人遇到危险时，会选择分解身体，形成数道水流逃离，只要有一道水流成功逃走，就可以凭借水流完全再生。

　　可惜，她遇到的是温意。

　　在诺安人分解的一瞬间，箭矢骤然扎入赤冕内，诺安人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恐怖的咆哮，赤冕中迅速蔓延出一道道红色丝线。

　　竟然暂停了诺安人的游解！

　　尽管清楚也许依靠的是噗噜树的特性，零零秋还是觉得非常惊异。诺安人的保命能力和逃跑能力都很强，就连她应对起来都觉得棘手。

　　可那名武士……

　　温意神色淡然，松开手中紧握的箭匣，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冲蠢蠢欲动的零零秋摇摇头：“别过去了。”

　　就算特制的箭能凭借延缓和禁锢的特性使诺安人无法游解，却没有其他办法能阻止一名选手选择结束游戏。诺安人眼见即将被人抓住，没有丝毫犹豫，果断选择结束游戏。

　　被人抓住也是泄露小队情报，看那名武士的行事，她也很难靠被俘虏进平河部套取情报。那么最优解就是果断结束游戏。

　　见诺安人的身影消失，温意恹恹地敛目，零零秋却总觉得从他身上能看出一股奇异的、凶残的美丽……

　　平时懒懒散散，一旦出鞘，必定一击致命。

　　“噗噜人是被派过来送死的，如果能顺利进入平河部，那么就传播病毒，如果不幸被抓住了，也可以获取更多情报。”温意解释说，“那位诺安人想必是远远观察，想要探查对手的种族与实力。”

　　诺安人也擅长隐藏，他们能随时改变身形与颜色。

　　“但是居然被你发觉了。”零零秋抑制不住内心涌出的崇拜，“你是怎么做到的？”

　　温意摆摆手：“顺着其他人的思路想一想就知道了。”

　　“……”这对琥珀人来说倒是天方夜谭。

　　“有病毒科的人在，想必是不能和平相处了。”温意叹气，无视晕倒在地的噗噜人，摸上附近的噗噜树。

　　零零秋却问：“这个要怎么处理。”

　　“呃……还是带回去吧，如果醒过来还有神智可以问问情报，醒不过来任由平河部的人处置。”
　　说是这么说，温意和零零秋却都知道噗噜人保有神智的概率不大。

　　温意抚摸着噗噜树的树皮，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活着的噗噜树，比起收集而来的树皮和树枝，显然更加具有生命力。

　　他观察着噗噜树的外表，时而化开一道口子探查内里，突然问：“如果我在这里放出灵能，他们会察觉到吗？”

　　“最好不要。”

　　可是凭借灵能依附在他身体内，凭借灵能完成蜂鸟们的沟通，昆仑，不也顺顺利利进入低维世界了么？

　　温意没有将这个疑问问出，他与昆仑目前还保持着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微妙平衡。

　　“显然，噗噜树具有高度的适应性与承载力。”年轻武士慢慢说，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跟她对话，零零秋不爱听这些，可本能让她不能离开，只能痛苦面具地停在原地。

　　“当它成为弓箭的原料，制作出的弓箭便最具有韧性和伸展力。而用于追踪箭的制作时，却奇妙地表现出永动力与追踪的能力。但事实上当我制作一支箭的开端，虽然目标是追踪箭，但前期的制作步骤却与普通箭矢没什么差异，它又为什么能准确识别这种‘目标’，进而赋予相关的特性呢？”

　　“啊……”虽然痛苦面具，零零秋还是在认真听，听到这种形容，她想起了什么，“能愿石！”

　　温意这才偏头看向她：“你跟我想的一样。”

　　噗噜树很像能愿石。那是一种极为珍贵稀少的宝石，通常只出产于星球寂灭后的废墟当中。产量少，开采难度大，但每年仍然有前仆后继的采石人冒着生命危险开采，无他，能愿石是在太神奇了。

　　有人因为它的出产地赋予它“寂灭”的不详名号，但更多人称它为“许愿石”，因为它仿佛有一种令人心想事成的能力。尽管有相当多的证据表明所谓的“心想事成”其实是一种能量的联系，现在还是有很多科研组以研究许愿石的本质为目标。

　　“噗噜树的原形就是它吗。”温意不咸不淡地说，“还真是没有新意。”

　　他转而抓起藏身植被与林间的一些昆虫，一番观察后，得出结论：“大多都是依照现有的虫子制作出来的，只做了细微的改变。有的看起来很不一样，实际上还是几种昆虫的杂糅体……”

　　乍一看仿佛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和世界，细究起来其实没有脱离原型的藩篱。

　　“看来折叠技术的发展真不怎么好。”温意顿时兴趣大减，“说是低维世界，其实和人造一块陆地、一颗星球没什么两样，仍然无法脱离原世界的基础造物。”

　　他也知道要求完全凭空想象出一个物种是不切实际的，所有现存的生物都有迹可循，但毕竟是打着低维世界的名号，肯定是要看不一样的东西。

　　昆仑笑他：“你也没见过真实的低维世界是什么样子？不也是在凭空想象它该有的模样？也许低维世界、高维世界，就是进化早晚的问题，是从同一个世界分化出来的结果呢？”

　　“你说的也没错，说到底除非我亲眼抵达低维、超越高维，否则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