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校车司机的发展前景》壮壮洋酒

55、第55章

　　“走吧。”

　　武倩还在看着床上传教情书技巧的母女，陆小果已经转身走了，原来身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武倩连忙跟上去，在想这扇门好像不需要念经也能开，只要让她们看的剧情走得差不多了就行。
　　但经文，不说对这种幻境有没有效，起码可以稳定心境。

　　踏进门的一刻，来到南江第一初级中学，晚自习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校门口出来。
　　十四岁的陆小果已经抽条了，高高瘦瘦，扎着个马尾，一身蓝白夏季校服很清爽干净，跟着同学一起来到学校旁边的烤串摊。

　　几个学生点了一大堆，老板正在烤串，三个女生过来，也点了几串吃的，然后抱胸打量着陆小果团队的一个躲在后面的女生。

　　“你家不是穷到每天四块钱公交都不给你吗？怎么还跟陆小果她们吃烤串？噢，你不会是没点吧？看着陆小果她们吃？”
　　另外两个同伴哈哈大笑。
　　“说不定是陆小果她们请她吃呢，难怪老跟着陆小果混，原来还能蹭吃的。”
　　“那不是乞丐吗？靠人施舍……”

　　女生确实每天都是走路上下学，陆小果几人一直都是跟她一起上学、回家。
　　她低着头，盯着花白的鞋面。

　　陆小果翻了个白眼，“不要在这么香的地方张嘴就拉屎，臭不臭啊。”

　　“陆小果你是不是有病？跟小偷做朋友能彰显你人很好是吧？她在学校里偷我们的东西，人尽皆知，监控都拍到了，抵赖不了吧？就你们几个还愿意跟她做朋友，小心她也偷你们东西！”

　　女生小小声道：“我没偷……是你们的东西从抽屉掉到地上，我放回去了……”

　　“还满嘴谎言！”出言挑衅的女生推了推她肩膀，“那为什么我的东西被你碰了就不见了？就是你手脏，看到自己没有的就想要！”
　　女孩边推边道，将女生推得步步往后退。
　　肢体冲突一起来，陆小果这边就受不了了。
　　“要动手是吧？！来啊！来啊！”陆小果身边的男同学冲到最前面。
　　接着就是一场混战，七八个人扭打在一起。

　　老板串儿都不烤了，连忙出来劝架。

　　混乱中，三人团的一个女生从烧烤架上拿了辣椒粉，冲着陆小果她们挥洒。
　　辣椒粉乱飞，进了人眼睛里，伤敌伤友，三人团的一个女生眯着眼，最前头的陆小果和男同学也不禁用手去摸眼睛，被呛出了生理泪水。

　　“别揉，别揉。”老板道。

　　有旁观者跑回校门口，向站岗的民警说明烤串摊有人在打架，一旁的教导主任抓住通报者：“是我们学校的吗？”

　　那学生累得喘着气，点头。

　　民警和主任赶了过来，连忙将几人送往医院了。

　　急症室外。
　　在医生处理他们的眼睛时，民警已经向另外几个无恙的同学了解情况。
　　然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警察叹了一口气，问：“谁先动手的，谁撒的辣椒粉？”

　　陆小果那边指了三人团的两个，“烤串老板可以作证，她们推人在先的。”

　　撒辣椒粉的女孩瞪大双眼，“明明是她先偷东西的！警察叔叔，我要报警！她偷我东西！”

　　“都是误会，误会！你是真想给同班同学造成人生污点是吧？！”一旁的教导主任道。

　　民警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问：“什么时候的事？有证据吗？”

　　“上学期！监控拍到了！”

　　教导主任瞪了瞪她，“都说了只拍到她放回你们课桌抽屉里，她哪有拿走！”

　　“那是她狡辩！肯定是她借着放抽屉的时候偷偷藏进袖子里了，搜书包搜身都找不到，一定是被她藏起来了！”

　　民警一听，又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明天会找你们学校领导问清楚，但现在动手打架这件事，等他们三人好了，全都跟我回一趟所里。”

　　这可吓坏了众人，十四岁的年纪，已经不会被大人的“不听话就让警察叔叔来抓你”给吓唬到了，但如果真的去派出所，还是很吓人。
　　在他们认知里，只有做了坏事才会进去。

　　“叔叔！我不要去派出所！”医院走廊里坐着的几个学生苦苦哀求。

　　“别害怕，只是问一些细节。小林，你看着他们，黄主任，跟我一起打电话通知他们家长过来。”

　　“呜呜呜，也别打电话给我爸妈……”

　　陆小果被护士扶着走出处理室，眼睛红肿着，走在长椅上。

　　被指责偷东西的女生过来，小声地问：“小果，你好点了吗？”

　　陆小果视物有些模糊，眯着眼道：“我不痛的，就是眼睛有点涩，辣到的，医生说过两天就会好。”

　　等了二十多分钟，家长们陆陆续续赶到，有关心孩子的，也有责骂的。只有那个女生的爸爸妈妈一来，先是揉搓着腰上忘了解开的没有油污地方的围裙擦干净手，哈着腰对民警和主任握手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然后走向女儿，一耳光重重甩过去，开始大骂。

　　女生捂着脸直哭，头发凌乱，没躲。

　　又是一场混乱。三人团里看玩笑似的冷眼旁观。

　　男人还在打，民警和主任乃至其他家长都在阻拦，陆小果身边的同学都呆住了，只有陆小果眯着眼想试图去护着女生。

　　好不容易平复好女生家长的怒气，民警都教育男人不得家暴，主任还说了会影响小孩的身心健康。

　　陆小果护着女生，又看了看走廊外，她妈妈还没过来。

　　急诊科空暇的医生护士们忽然手脚迅速地披上白大褂、挂上工作牌，急匆匆往外走去，上了两辆救护车。

　　武倩又听到经文声，陆小果在念。
　　几分钟后，还没有门打开。
　　十四岁的陆小果一脸茫然，主任跟她说着话。而民警再次拨打了她家长的电话，但没人接听。
　　二十四岁的陆小果经文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武倩看向同事，有不好的预感。

　　救护车回来，转运床被移了下来，往手术室里推，医生们快速走动时向同事告知情况：“淮南北路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一辆货车冲向红灯等待区的小轿车，六辆车连环相撞……”

　　车主和亲属的血迹，痛嚎。
　　有大人，小孩，婴儿的哭泣。

　　手术灯亮起。

　　民警打通了远在外省出差的陆爸爸的电话，把主任支过来讲了些什么。
　　十四岁的陆小果浑然不知。

　　手术灯熄灭。

　　一张转运床从她面前路过，盖着洁白的布。
　　布外一只手腕露出，手工编织的七彩手环跃入她视线。

　　陆小果猛地起身，跑过去拦住床。
　　十四岁的少女脸色苍白，红肿的眼睛瞳孔骤缩，她颤栗的手动作轻轻掀开白布。
　　视物模糊，似乎第一次感受到刺痛感觉的双眼努力睁大，想看清逝者面容，可怎么也看不清。只能这样模糊地看了看妈妈的眉毛，看了看嘴唇，看了看鼻子，没有一处有生机。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她抚摸着妈妈开始冰冷的脸颊，摇着头，一滴泪掉了下来，之后的泪滴簌簌掉落下来。

　　护士见状拉开她。

　　转运车被运往太平间，少女脱力跪在地上，护士撑着她的上半身怕她晕倒。

　　陆小果垂着头，咬着唇吞下呜咽声，只有眼泪大滴地落着。

　　其他学生，家长，以及三个民警和主任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这一幕。

　　最后主任和民警同志扶起她，民警道：“她爸爸正在从外地赶回来，你们学校先看着她，安安全全交到她爸爸手里。”

　　主任点头说是。

　　其他人带着孩子回去了，所有人离开的时候一句声音都没敢发出。

　　二十四岁的陆小果念经声骤停，武倩看过去时，她眼眶通红，蓄满泪水。再念，会带着哭腔。

　　十四岁的陆小果不再说话，一直掉眼泪，直到陆爸爸赶了过来，蹲下身，抱住年幼的女儿。

　　“爸爸在这，哭出来吧。”

　　她终于哭出了声音，泪水浸湿了父亲的肩头。

　　父女二人在见证过无数次生离死别的医院长椅里相拥流泪。

　　办完陆妈妈的后事，家里少了一个人，最长能连续一周两个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往家里都是陆爸爸在收拾，这时家里乱糟糟，也没人在意。
　　只有三餐，陆爸爸坚持做，还做得很丰盛，就跟陆妈妈还在的时候一样，但父女二人只吃得下勉强维持生命机能的分量，更多时候都是饭菜倒了。

　　难过的时间里，他们只是活着。

　　陆小果上体育课晕倒了，校医检查是低血糖，陆爸爸赶到学校校医室时，校医被这个头发凌乱满脸胡茬的男人吓到。

　　“陆先生，我听说过你们家的事，请节哀，但人总是要为了生活往前走的，困在过去毫无意义。”校医脱口而出的时候自己也惊到，意识到自己轻飘飘的话对这个家庭可能也会造成伤害，立刻道：“对不起，我很抱歉。现在先说说小果的情况吧，她今天是低血糖，但体重偏轻，我怀疑她有营养不良和贫血的情况，你可以先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病假条我会交给她的老师。”

　　陆爸爸并没有介意校医的前半句，只微弓着腰地连说几个好和谢谢，带着女儿去了医院。

　　从医院回来，陆爸爸扶着女儿回房间，“小果，你好好休息。”

　　关上房门，陆爸爸将家里上下全收拾了一遍，收了阳台晒了许久的许多衣物，折好放在干净的沙发上，又将地板拖得一尘不染，才去洗澡，剃了胡子，又出门一趟。

　　陆小果从房间出来，看到的是以前的家。

　　爸爸服装整洁，系着围裙，头发剪短了，正在厨房切菜，听到开门的声音，陆爸爸回头看了女儿一眼，笑容和以往一样，“醒了？爸爸腌好排骨了，待会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粉蒸排骨。”

　　陆小果看了看餐桌中间娇艳欲滴的黄金月季，那是陆妈妈最喜欢的花。

　　她意识恍惚，然后深信这几个月都是一场梦，“妈妈呢？”

　　菜刀顿了顿，陆爸爸整理了一下情绪，又笑着道：“妈妈和你外公一样，回天上当神仙了。”

　　陆小果便知道不是梦。

　　父女二人吃着饭，陆小果仍然不说话，倒是陆爸爸一边夹菜一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有些话和语气，明显是陆妈妈才会说出口的。

　　有些话对于父亲很难宣之于口，但陆爸爸想用行动表明，妈妈不在，他以后会代替妈妈的角色一直照顾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