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校车司机的发展前景》壮壮洋酒

4、第4章

　　笼罩着公园的阴气已经消了，南江市夜晚吹过来的风都是裹着热流。
　　黎漾体质打小就像个火炉，其实挺怕热的，只是不容易出汗，顶多浑身燥意。

　　从公园里出来，黎漾遇到刚认识不久的不熟的但是以后会给他发工资和交五险一金的男人。
　　一身休闲在附近晃悠。

　　黎漾不是很想打招呼，打算溜走，但四目相对上，男人就晃到了他跟前，“吃了么？”

　　黎漾没回答，“你怎么在这？”

　　但周渡似乎不好奇他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饭后散步。”

　　“你家住这边？”他多嘴问了句。

　　周渡摇头，神色自然：“我家在西江新区。”

　　“……”黎漾哦了声。
　　从西边散步散到东边的江城老区，散挺远。

　　“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点点头，“我出来买床单和日用品。”说完就要往路边老商铺里钻。

　　周渡拎住他，“不用买，幼儿园里有很多，直接回去吧。”

　　这次周渡没让他开车，黎漾坐进副车位。

　　黎漾出门前把行李留在招待所，周渡先开过去。他上楼拿好行李办退房，再回到车上，一袋面包和牛奶塞进了他怀里，刚买的，在微波炉里热过，透着温度。

　　“先顶顶肚子，回到幼儿园再吃点别的。”周渡投食完，右手掌着方向盘旋了一圈调头。

　　黎漾看了眼开车的男人，车窗外行驶而过的路灯明明暗暗掠过他侧脸。黎漾说了声谢，捧着比脸还大的绵软奶香面包咬了口。

　　周渡开车的技术也是又快又稳，但把控度比起黎漾好上不少。晚九点的城郊高速后半段，路上车辆明显减少，通行顺畅平稳。
　　黎漾在一旁安静看着不断被车轮压过去的路面，眼皮有点沉重，上下打着架。
　　但他没睡，撑到了车子驶进幼儿园里。

　　回到小别墅，周渡进开放式厨房洗了手，打开冰箱巡视了遍，“面条可以么？”
　　“我自己来。”黎漾上前要动手。
　　周渡已经取出食材，锅里盛水开火，转身道：“水没那么快煮开，先上楼回房间收拾行李。”

　　三楼，周渡先回自己房间给他拿日用品。黎漾就进了对面房门，第一件事是放下行李冲进卫生间里洗了把冷水脸逼自己清醒。

　　他在车上并不是完全没睡着，而是时不时的一闭眼就被拖入梦里。
　　那是他自小起就会偶尔做的梦，梦境中有个看不清脸的古代男人，月牙白长袍，青冠玉发，长身挺立。
　　三岁第一次梦见时，就给他带来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他们好像是认识的。他对男人还有着天然的亲昵，只要梦到就会扒着他繁缛长袍向他汇报自己最近干了什么。

　　黎漾在现实生活里从来没有这一面，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每每醒来，他都会产生懊恼和羞耻，但下次再入梦，心理和身体仍然不受他控制，没去思考对方是谁、又为什么总出现在他梦里，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去亲近了。

　　稍微长大些，这个梦的次数变得很少。
　　可刚刚他在回程的车上半睡半醒间又梦到了，并且他莫名觉得梦里的古装男人，和现实世界坐他身旁的周渡慢慢重合了起来。他努力想要看清梦里男人的脸，依然看不清，但车内一旁的周渡给他的感觉就是同一个人。

　　黎漾一路在梦境和现实来回挣扎，到现在仍有些混乱。

　　又一把凉水泼在脸上，黎漾出了卫生间，看见周渡从对门过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对着空调按了开键。

　　房间凉快起来，周渡将叠得整齐的四件套扔他怀里，“能自己铺床？”

　　黎漾抱着一团云朵图案的被子，没动。

　　周渡懒声道：“幼儿园小朋友午休室里多余的床单被套，将就着用吧，牙刷牙膏毛巾洗发水给你放桌上了，拖鞋在门口，还缺什么？”

　　“……”算了。黎漾摇摇头。

　　“我去煮面条，十分钟后下来吃。”

　　*
　　黎漾换好床单，套好枕头，又去卫浴间洗了个澡，出来时老年机正在念来电号码，催他下楼吃东西。
　　他胡乱擦了把湿发，跑下楼。
　　餐桌上放着一大碗冒热气的牛肉面，窝了个荷包蛋。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单手刷着手机，听到脚步声，只抬了抬眼，又继续刷。

　　黎漾拉开椅子坐下，拾起筷子大口又安静地吃。

　　虽然明白重合只是错觉，梦里的男人不可能是周渡，周渡也不可能知道他在梦里做过的事，但黎漾心里还是说不清的别扭，连着气氛都有点怪。

　　黎漾吃东西快速且干净，不浪费一丁点食物，这是他的习惯。
　　荷包蛋留到最后两三口啃掉，捧起碗将汤水喝完，再放下碗时，内壁光洁，一根面条渣渣都不剩。

　　他端着碗筷去洗，陆小果的嗓门从外面由远到近传进来，“老板，你们回来啦？”
　　无人应答。周渡收起手机就往楼上走，黎漾还在水池前冲泡泡，但他想就地隐身。

　　陆小果进门，见黎漾在洗碗，边换鞋边抱怨：“你们刚在吃什么啊？怎么不叫我！”
　　她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到现在，刚回的宿舍，一口都还没吃！

　　“面条。”黎漾语言简短。

　　“还有吗？”陆小果抱着希翼去看锅里。
　　被洗得很干净。

　　果果老师怒：“怎么这样！”

　　黎漾将洗好的碗筷放上沥水架，抽纸巾擦了擦手，“刚刚只有我吃，所以做了一人份。”

　　“噢噢对，老板回家是去吃饭来着。”只要不是老板厚此薄彼，有吃的也不想着她这个鞠躬尽瘁的老员工就行，“我随便吃个泡面好了。”
　　陆小果从储物柜里拿出盒藤椒泡面，转过身来发现黎漾的居家拖鞋：“和老板是同款欸。”

　　黎漾含糊唔了声，准备上楼。

　　但陆小果叫住他，“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菜地里浇一下水？别的菜都不用浇，就西北角那个冬瓜缺水，我今天忘浇了……”
　　黎漾记得中午她说过，这个暑假她找不到人说话，无聊到跟冬瓜处成朋友了。

　　她挠挠耳朵，“其实我们园里所有的植物都没精心照料过，全是老天爷帮衬，长得可水灵了，只有那冬瓜，最近跟霜打了似的。”

　　电热水壶在她身后沸响，黎漾点点头。陆小果一边煮泡面，一边告诉他外边水龙头位置，让他用水管浇。

　　菜园没大灯，黎漾打着手电筒出去，拉着水管走到西北角，只见一片蔬菜堆里，躺着一个皮儿都蔫皱了的冬瓜。除了它格格不入，其余菜友全都长势喜人。

　　这就是被陆小果处朋友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