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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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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从冬至的前两天就开始下,一直到过完冬至我陪周宁义到安宁寺祈福才停。
沿着扫过雪的石阶一路上山,空气冷冽清爽,目之所及一片素白。我感慨:“我们所见皆银装素裹,我爹爹信中却说他们那边还是绿水青山,为庆祝冬节,县中组织百姓划船下水,接成五彩长龙……”
他说:“听起来很是热闹,每逢佳节倍思亲,你……一定很挂念他们。”
我:“还好啦,爹大不中留,我跟在他们身边做了这么多年拖油瓶,也该让他和姨娘好好过过二人世界。我是在想,他们喝羊汤看划船这么高兴,我也不能输呀!回去我就写信,好好夸一夸京城的雪景,也让他们羡慕羡慕!”
他脸上显出歉意,说:“若非公务在身,我真想和你在此多住些日子,每天就看看书,看看雪。”
我:“你此次是往北去,一路上最不缺的就是风啊雪啊,恐怕没到回来,看雪已经看腻了。”
他说:“其实……看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看。你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故意要我说的再清楚些?”
我偷笑:“和我吗?好啊,我闲人一个,又哪儿都不去,往后日子还长,机会肯定多的是呀。还是你的事业最要紧,你就安心出公差,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看冰雪消融,冬去春来。”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一脸感动的说:“怎么我觉得,诺诺说情话也比我说的好呢。实在是不想与你分别数月,可此行没法带上你,看来也只好寄情于书信了。”
我安慰他:“好啦,好在如今世道太平,你只是陪太子去巡查各地军仪,安全有保障,我便没什么好担心啦。你看,我特意为你多抄了十遍祈福经......你笑什么,啊我知道了,又想笑你以前在这里撞到我时我抄的经都是错的是不是!”
他说:“我自第一次在安宁寺偶然见过你后,久久不能忘怀。因记得你说了句若愿望实现初一十五都来进香,我便控制不了自己,初一十五风雨无阻来此,心里盼着再见到你。可从秋天再到春天,碰也碰不到,打听也打听不到。第二次见你,更是上天跟我开玩笑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又错过了……”
一直没听他细说第二回见我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去年春天。
我:“我只记得那时好像连着下了几场雨,我得了风寒病了许多天才好,然后爹爹带我到江南一趟,回来又病了一场。”
他:“我记得那次我仍是十五上山,因为下雨,临时在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起的晚了,府里说有急事差人来叫我回去。沿着石阶快走到大路边时,突然听到你的声音说‘居然记岔了日子,十六记成了十五,晚来了一天,经文居然抄串了这么多份,瞧我这脑子!希望菩萨看在我病刚好点就一大早冒雨上山的份上不要介意呀……‘我停步回头,正好看见你脚下不稳,于是我便顺势让你跌进了我怀里,你原本手里拿着的经文撒的到处都是。”
我看石阶的走势,略有怀疑:“顺势?难道不是山路陡峭,你在我前面突然停步挡到了我?”
他:“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我:“看来果然是我。”
他:“你扶着我重新站好后说,‘真是不好意思,轻薄了这位公子。不过这里是几条小路上下汇聚之处,你突然刹停步子,我在后面跌倒会推着你一起骨碌下去的。公子,多多小心呀。‘……”
我:“听起来我是讲理且态度好嘛。然后你对我的印象就更不错了,是吧?”
他:“我当时竟愣在原地,正遇上大路上有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经过,一眨眼你便不见了!……因当时我也看得出你病着,后来一年多再没有遇到你,便一直一直牵肠挂肚……”
我笑他:“于是后来便一边牵挂着我,一边娶了二三四五六夫人?好了好了,这位公子,不用解释。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的!”
他没奈何的叹气:“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会感动。”
我拉他的袖子打圆场:“好啦,我很感动啊。这不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嘛。”
他看着我:“缘份重要,可也事在人为,我会珍惜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病没好就出来玩的事以后不许做了。”
我:“噢,好~”
……
进过香用过斋饭,他熟门熟路带我先到藏经阁拿了几卷书,然后出了后门沿着小路走到一处小院,便是今晚过夜的住处。
家仆已先一步来打扫过,屋内火生的很旺,茶也沏好了。
我环顾四周:“原来离安宁寺不远还有这么一个小院,看这里文具摆放,好像都是你平时习惯的样子。”
他:“这里原本只有两间柴房,是我哥打着方便我们来为奶奶祈福的名义张罗建起来的。”
我:“那实际是为什么建的呢?”
他:“实际是他见长姐逼我读书逼的太紧,找个地方让我能躲躲。”
我笑他:“说起来你小时候顽劣我都有所耳闻,幸亏是有人能管得住你,不然怎么能出落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文武双全的礼部一枝花呢。”
他撩撩自己额前的发丝:“长姐管我?是我让着她,不和她一般计较而已,长成今日这般,绝对是我天生丽质,外加聪慧过人!”
我:“相公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看晚上也不用点灯了,你肯定比庙里的铜人还亮。”
不用点灯自然是玩笑话,傍晚雪又开始下,下人早早掌灯。吃饭洗漱后,我在书桌前写好信,走出房门看他在院中练剑。
他表情甚是专注,在雪中墨发纷飞。灯火跳动,剑光闪闪,如音似律。最后收式,他才对我绽出一笑。
有这样的功夫,何需花言巧语哄姑娘开心呢。
接过我手里的大氅,他问我:“听说你缠着英子姐要学功夫,一口一个女英雄,怎么不说句好听的让我教教你?”
我拿帕子帮他擦汗:“哎!英子姐说了,学功夫我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还是算了吧。以前为了强身健体,我学过舞剑,但也只是些花架子,和你们比,绝对是手脚笨拙,毫无美感,这个你又教不了我,就不劳烦你啦。”
他说:“反正入冬在府中无事可做,你向她学些防身的招数也不是不可。我不在时,万一遇到什么麻烦,自保总要会的,”
我随他回屋:“你就不用操心啦,我能有什么麻烦。”
......
第二天早早起来去烧香听师父诵经,刚进到大殿里在蒲团上坐下,木鱼声中,有人疾步跨进正门:“二公子!出事了!”
来人是杨行之,他的靴子和袍角上沾了不少因疾行踢起来的泥点子。周宁义与他走到院中问他:“出了什么事让杨兄如此着急?”
“是茉莉儿,她中毒了!性命垂危!周侍郎快随我去看看吧!没有礼部的令牌,我见不到她!”杨行之因赶路加着急,脸色通红,气喘吁吁。
周宁义看向几步外的我,我:“什么!茉莉儿?怎么会突然中毒了呢!”
杨行之眉毛拧在一起:“我也不清楚!听说是昨晚后半夜突然吐血不止,周侍郎快随我下山吧,别耽误了!”
一路狼烟往城中赶,茉莉儿因等着封公主,所以搬到了礼部管辖的玉华客馆住。拿着礼部的令牌,我和英子姐可以随时来找她玩。英子姐已经先一步赶到了,我们进屋时,她手里握着一块沾满血的帕子,泪如泉涌。
看英子姐话也说不出来,杨行之像被雷劈到,径直走向屏风后的床帐,周宁义也皱紧眉头问:“到底怎么了!”
被子和床帐都沾了不少血,杨行之冲过去拉住躺着的茉莉儿的手,声音嘶哑说:“茉莉儿!醒醒!是我!”。
被他一晃,茉莉儿吐出一口血缓缓睁开眼睛:“杨大哥,你来了......”
杨行之问在一边坐着的李大夫:“她,这,是中了什么毒?”
李大夫缓缓地摇头,叹了口气:“此毒甚猛,已侵占心脉,恐怕......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尽快说吧。”
“不,不可能......茉莉儿,是谁害你!”杨行之神色恍惚。
“杨大哥,我没事......”茉莉儿挣扎着想坐起来。
我走上前扶她:“茉莉儿,你小心,你不是有话要问杨公子?”
我刚说完,茉莉儿两眼一翻,就要往后瘫倒。杨行之为了扶她,情急之下推了我一把,力道颇大,我跌坐到地上。
英子姐忙将我捞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开口:“对啊,茉莉儿想说什么,快趁现在说吧?”
“我......我有这么多朋友,太幸福了......杨大哥,我不想当什么公主......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你带我走......”茉莉儿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傻丫头,别说胡话了。”英子姐开口。
“我带你走!”杨行之闭着眼沉痛地说。
茉莉儿看着他:“杨大哥......我想嫁给你......”
杨行之闭着眼点头:“我娶你!”
看了半天好戏的周宁义放下茶杯:“行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