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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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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周宁义还在,束发朝冠,披着外衫拿着卷书坐在床边。我揉揉眼睛:“咦,宁义,什么时辰了?以往我醒来时你已经上朝去了。嘶——”脸颊钝疼,我才想起昨天刚撞过。
他拉住我的手:“别揉了,先别动,我看看你的脸。我担心你眼睛里也有瘀血,所以想等你醒来仔细看看,还好眼睛没事。”
他似乎松了口气,我挪下床对着镜子一看,反而惊了一惊:“这,又青又紫,完了完了,真的破相了……”
他打开药膏,用指尖轻轻点了来帮我涂,说:“我还以为诺诺真的一点不在意呢。”
我叹气:“我是担心瑄瑄姐的生辰要大搞,我这个样子到时吓到别人。好了,你也别盯着我看了。”我抬手遮脸。
他手勾住我的下巴:“诺诺在我眼里永远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我打个冷颤:“好了好了,相公别因为我耽误时间了,赶紧出门办公去吧,早去早回!”
帮他整好外袍,他要出门时正好碰上瑄瑄姐派丫鬟送汤药过来给我。
他略有疑惑,问丫鬟:“大夫不是说外涂药膏即可吗?什么汤药要小妈那边专程送来?”
丫鬟说:“这个是补气药茶,以往主母常送来给小夫人的。”
他端起茶盏看了看,没再说什么,赶着出门去了。
瑄瑄姐的生辰周老爷要去红叶山庄摆宴庆祝。周家这个山庄就挨着皇家的礼宾府和御马场。听瑄瑄姐说,那里花了周老爷很多心思布置,一草一木都有来头,皇上偶尔有空也愿意到那与周太傅喝茶。
其实瑄瑄姐对折腾去红叶山庄过生辰并无兴趣,只是因为各国使节赶在冬至前抵京贺年,周太傅忙着出入礼宾府接待,瑄瑄姐生辰当天,皇后娘娘还召见各国大使夫人和朝廷命妇一起听戏。瑄瑄姐实在不想来回赶场,便关照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一起去红叶山庄小住两日。
甚好,反正要请哪些名媛佳丽吃饭是她头疼的事,我则一心想着去了能泡温泉似乎不错。
高兴不过半日,淑芬大姐带着修改过的节目表来督促我练琴。我提出质疑:“长姐,说实话,朗诵《女训》精选,就不必伴奏了吧?”
淑芬大姐一脸严肃:“既然不是府内庆祝,有其他客人在场,节目安排应该活泼一些。”
我:“活泼一些……那丽红儿唱《孟姜女哭长城》好像也不能算活泼吧?”
淑芬大姐说:“她总唱些柔弱小调突破不了自己,没有进步。我本来建议她练练《武松打虎》,但我方才去听过了,练的一般。所以才选了这个。”
我:“……她还真练了……好吧。我这边,都听长姐安排,只要是我会的,尽量配合。”
淑芬大姐似乎有些无奈:“你会的实在是太少了,短时间里也没法有大的改动,你就弹好这几个伴奏吧。”
我:“好。”
淑芬大姐:“现在开始练吧,我陪你。我有不行就通宵的准备。”
我无助地四下望望,认命地抱起琴扫扫上面的薄灰,淑芬大姐嫌弃的啧了一声。
一直不间断练到夕阳西下,淑芬大姐稳坐如山,我突然有些想念周宁义。
起码能跟他示示弱提一提吃饭吧……
我恍惚间闻到烧饼的香味,茉莉儿突然从门口冒出来,看见淑芬大姐,她马上把拿着烧饼的手背到身后说:“前面有人,来送东西给落落儿。”
救星啊!
我弹起身:“肯定是我定制给相公的香包送来了!这个是帮他安神静气,读书功效加倍的东西,我得亲自去验收!”
淑芬大姐一听,也起身:“香包?为何不是你自己绣……”眼风扫过我桌上的手绷,那个被她打回重绣的勤字,转而问我:“你定了哪家的?”
我:“尚绣阁。”
茉莉儿附和:“对,尚绣阁。”
这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绣坊了,淑芬大姐听完点了点头就放心回去了,我暗自庆幸,银子果然没白花!
正想说尚绣阁这回倒是效率高,昨天送去香料和图样,今天就送东西来了。等到了前厅,发现有些不对。
绣娘的打扮不是尚绣阁一贯的窄袖粉裙,此外旁边还立着一个修短身材的年轻男子。此人眼神精亮,看见我后迅速地打量了我一番,才垂首行礼,一开口语气老成:“小人姓木名忠,树木的木,忠心的忠,是绣阁的二掌柜。小店收到夫人的订单,不敢怠慢,特别赶制了样品来给夫人过目。”
绣娘递过来的纸封上端端正正写着:“上绣阁。”
我无语看向一脸纯真的茉莉儿,一念之差,就信了她说的:“你脸受伤了,我帮你去送这个吧!上绣阁?绣花的嘛,我当然知道!”
找错了店铺。
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上绣阁是哪家,怕不是冒名骗钱的吧……我出的可是正牌店铺的价钱……
这位木二掌柜的眼神里仿佛是银子和算盘珠子在一起转动。我暗自叹气打开纸封,十个精美的香包出现在眼前。
我难掩惊讶:“这套图样我之前在那家尚绣阁订过好多回,这是绣的最好的一次了!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一套十个,厉害厉害!”
木二掌柜笑容堆满脸上:“小店新开到京城不久,第一次接到夫人这样的单子,还怕做的有差错。”
我将一个香包拿起来仔细看:“原来是新到京城,这样的手艺,肯定很快就会出名了,不知木掌柜的绣阁原本是开在哪里?”
木二掌柜:“我家兄弟二人,在江南胡乱做些生意,这些年和几位苏绣的师傅熟识,就想着到京城开间绣坊试试。以后还承夫人多多提携。”
说不上此人看我的眼神是过于谄媚还是什么,让我总有些不舒服。我点头应付:“木掌柜言重了……那就按这样,把其他二十个也做了送来吧。”
接过赏钱,木二掌柜捧出一个小木盒:“夫人的香料尚余这些,近来香贵,小店不敢私昧。”
我接过木盒,心说以前尚绣阁可懒得送回剩下的香料,这店铺虽然以前没去过,看来做生意倒是诚信,果然人不可貌相。
罢了,错就错了吧。
木二掌柜起身告辞后,略有犹豫,又开口说:“咱家也做些药材、面脂的买卖,夫人往后有什么需要,差人知会一声,小人随叫随到。”
看他来回瞟我脸上的伤处,果然走后没多久又差伙计送了些小罐的面脂加一盒写着散瘀生肌美容的伤药给我。
从商也真是个辛苦的行当。小到一个香包,大到两国通商,处处都有心机。
到月亮高挂,周宁义才回到府里。
我提心吊胆怕淑芬大姐抓我练琴,所以拿了香包到书房找他。
“宁义,你回来啦,还吃点什么东西吗?给你看——”
他端坐在书案前,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我却觉得他在生气。
他缓缓舒了啖气,开口一字一顿:“林,简,安。你来的正好,你给我说说,你每天喝的是什么药茶?”
果然是怒了。
看来只是今早晚了一步出门,他就发现了。
眼见他面色越来越青。
我一向觉得,知错马上认错,是我的一大优点。
我扑通跪下:“相公我错了!是我把避子汤的药方拆成了两份,分开看只是寻常的养生药茶,一半自己煎,一半瑄瑄姐那边煎。她什么都不知道的,下人们更不知道了。你罚我吧,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毕竟是避子汤,一不可能提前和他商量,二不可能明目张胆让下人给我准备。本以为和瑄瑄姐互相配合默契,没想到不到三个月就穿帮了。
他黑着脸扶额:“你……你起来。”见我不动,他凛眉:“喜欢跪明天一早去祠堂跪!现在先起来,过来!”
我在心里估测他这句明早去祠堂跪是认真说还是吓唬我,站起来往他跟前一步一步挪,柔声说:“噢……知道啦,明早天一亮我就到祠堂认错去。”
等我挪到他手够的到的地方,他攥住我的手腕质问我:“为什么?”
我:“避子汤,顾名思义——”
他一拉,我跌坐到他腿上,他看着我再问:“若不是今日我多心问了问,你准备一直瞒着我这么喝下去?”
我垂下眼:“也……不是吧……”
他不依不饶:“不是什么?你原打算喝多久,什么时候停药?”
我本就没有什么周翔的打算,顿时被这样的问法问住了。见我不吭声,他颇受伤似地叹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讨厌我,也紧着自己的身子些吧,我不想强迫你什么……”顿了顿说:“往后你不愿意我便不碰你了。”
我跪坐到他一侧:“相公别气啦,你听我解释呀。两码事,第一,我绝没有讨厌你,实在是我有苦衷!你是不知道,林家的女儿,是出了名的好孕,乃是怀孕的孕!我爹爹说我的远房表姐妹们凡是出嫁,个个三年抱俩,生一堆孩子吵吵闹闹……我这不是,刚嫁进来,想也是该大家排着队,我万一好运上头,抢在姐姐们前面——”
“什么排队!瞎扯!”
被他突然打断,我一凛,暗自想,对哦,撇开一个我,还有好几位佳丽,生孩子这种事何必揪着我不放呢,看来最主要生气是觉得没面子……
我轻抚他胸口:“所以我是出于对大家的尊重,真的!”
他斜睨我:“我才不信你懂事如斯。”
我坚定地说:“排队我绝对赞成!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嘛……”被他盯着,我拖着声音:“额……毕竟……都知道这个好运,是好疼好疼的……我也害怕……”
他面色缓和了许多,说:“哦,这是第一?第二呢?”
我低下头,脸不争气的红了:“没什么,第二……方才是想说,那个……我也没有不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