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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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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瑄姐让丫鬟传话说通宵爬山实在累坏了她,要睡懒觉,不陪我出门了。
真不够意思。
我再打听,原来是周太傅今日向朝廷告了假,一天都在府里不出门。
果然。
我于是自己到杏林堂去配齐几样香包的材料。
老板兼主诊李大夫和我爹爹相识多年,我熟门熟路避开常年挤满人的前厅,到偏院找他。
屋内的小火炉上煮着茶水,李大夫正对着一张纸皱眉专注打算盘,甚至没发现我走到跟前。印象中他一直是一身白袍,除了鬓角多了一缕白发,模样同我小时候的印象完全一样。
“咳咳,李神医!”
被我叫的一愣,他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才又看着我笑着说:“还以为我老眼昏花了……这不是,阿谦家的丫头。过来坐,你………”他叹了口气:“你爹呀,真是流年不利,他到那个什么场县没有呀?”
我答他:“劳您关心,算日子应该到了,可还没有信来。听说西南多雨,兴许路上有些耽搁。李神医,我看呀,外面那么多病人等着找您诊治,您怎么就知道坐在这算钱呀?”
他笑了,拉开手边的抽屉取出个瓷瓶:“我不在这把进货搞明白,没有药材,病人只能回家煎处方喝了!还有,你这小丫头要的香料,谁给你留呀!”
我从他手中接过瓷瓶,不用打开塞子,渗出的丝丝甜腻香气已经钻进鼻子里。
“果然还是您最靠谱!商人里治病最厉害,大夫里赚钱最厉害!”我紧着奉承两句。
他摇头:“你呀,来的正是时候,这波斯海中香突然断了供货,要不是我给你留,兴许到来年也不一定有。呐,这还有一罐,你也都拿去吧。”
说完从桌底拿出一个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只比我手上的瓷瓶稍大的罐子。
他逐个仔细包上绸布放好再一起交给我,我好奇问:“从来没听说这味香料有那么金贵呀?”
他晃了晃方才拿在手里的纸:“原本不算特别金贵,这不是刚换了供货商,又赶上不知道哪个太医开给了皇后娘娘,所以呀,宫里派人到处搜集呢——”
小伙计突然从门口探头:“掌柜的,来了位贵客找您。腰里挎着兵器怪凶的。”
李大夫皱眉:“出多少钱诊金呀就贵客!看不见我这正忙着,知道了,让等等。”
我摸出银子双手奉上:“我晓得您现在收的诊金可贵了,快收了我的钱请下一位吧,我可不敢磨磨蹭蹭耽误您赚钱!”
李大夫从我手里拣出两个铜板,突然问:“小丫头手怎么回事?我看看?”
我放下木匣,卷起袖子:“哦,这两道吗?树枝划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多皮,我还擦了您以前给的药膏呢。肯定两天就好——”
没等我说完,太子突然出现在门口,且两三步就走到了我旁边。
见他视线在我搭在枕木上还没收回的手臂上停住,面色不善,我忙缩手放下袖摆。
因我坐着他站着,只觉得他沉着脸气势逼人。想想上次在周府可谓是不欢而散,我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缓缓起身。
太子一身便衣骑装,一如以往般不开金口。李大夫端坐着,不紧不慢问我:“丫头,这位是?”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观察太子的脸色,迟疑着答话:“这位,这位啊,您肯定没见过,他是,太子……府的侍卫,叫……阿福!呵呵……我们之前,见过。”
我又不能直接介绍这是晋辰衹......完了,怕不是又把太子得罪了。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谢大少款款走了进来,拱手道:“李大夫,周小夫人,打扰了打扰了。我陪,我和,阿福一起来的。”
太子冷冷说:“抱歉打扰了,本……人,有要事找李大夫,方才以为李大夫一人——”
“掌柜的,我一个不留神,这位大人就进来了,还有这位谢公子也拦不住,刚才都跟他们说了林大小姐还没走!”小伙计再次在门口探头。
谢大少按住小伙计,李大夫适时地说:“好了,小顺,你给这两位斟上茶就去忙吧。”抬手示意:“都坐吧,陋室粗茶,不堪招待。两位别介意。”
太子假咳了一声,看了眼谢大少,接着说:“冒昧打扰,在下来此,是有一味香料想请教李大夫。”再看了看我,“我便直说了,宫中的齐太医前几日给皇后娘娘新配的安神香变了方子,可用了没两天,皇后娘娘说不太受用,非但不能安神,反而是多梦头疼。追查之下,王太医指出新加的一味波斯海中香被人动了手脚。皇后娘娘要我彻查,我希望,先尽量低调的查清来龙去脉。”
原来事关皇后娘娘,怪不得太子本人出马。
谢大少嗅了嗅:“依稀好像闻到那味香料的味道。”
真灵的鼻子......于是我也不好直接捧了我的木匣走人。
李大夫痛快的打开匣子拿出瓷瓶对着太子说:“虽然王太医是我师弟,但你说的这事老夫帮不上什么忙。一是老王才是这个配香的专家而我只是个卖药的,二来这个波斯海中香,呐就是这个,以往并不算特别金贵,京城中各大药行都有。第三,我这里这半年从来没卖过,这点旧存货是专门给这个,林家大小姐留的,新订的货那客商还没送来呢。你们不信,可以叫人来慢慢查。”
太子说:“所有药行都要排查了,新旧供货商也都派人去找了。”
我突然担心,太子该不会是要全拿走吧。我还等着用呢!
果然,谢大少开口:“虽是这么说,保险起见,这个,李大夫您这里有的,能不能让我们都拿回去验验。”
李大夫:“都在这了。”
我暗暗叹气。
太子拿起瓷瓶看了看,说:“对,以免误伤。”
我尝试和他们商量:“你们分一半去行吗?给我留一些,留一点儿也行。我姨娘一直用这个配方给我做香包,闻不到的话会睡不好、精神差、不爱吃饭!再说这个,李大夫不都说了是旧存货,我这么多年一直在这买,肯定没问题的。而且,我都付过钱了......”
......
我和太子、谢大少坐在杏林堂隔壁的茶楼包间大眼瞪小眼。
谢大少说差了人去通知周宁义下了朝来会和。
这一去一来,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
太子的拧脾气,居然直接从宫里传太医来找李大夫验那两瓶香,说验了没问题就给我。而我鉴于之前得罪过他,不好意思提出要不验完了差人送到周府给我,只好跟着坐等。
谢大少问太子:“这都坐着也不聊天,要不从行李里取卷书殿下读一读?”
行李?
我随口问:“殿下是直接从行宫回来就到杏林堂了?”
谢大少揉揉眉心:“是啊,这不是听说那个什么,出事了,着急。一路赶回来的,回府的路上看见你,刚才在的那个杏林堂,殿下就顺道查一查。”
我:“殿下如此有孝心,真是感天动地。”
太子对我的奉承毫无反应,语气平静无波:“书回去再看,要么下会儿棋吧。”
谢大少马上吩咐侍女:“把棋盘挪到殿下手边摆好吧。”
几个侍女手脚利索,摆好棋盘之余,还重新沏了茶。
谢大少和太子对坐猜先,太子执黑,谢大少执白。一边下棋,谢大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我闲聊:“小夫人在城郊山上走失,没受什么伤吧?”
我:“没有没有,有劳关心。”
谢大少说:“秋冬之交,山间寒冷,两个弱女子迷失林间,的确令人担心啊。”
我:“京城毕竟有东吉山脉阻隔北方的寒气,观音庙那处山谷尚余秋之暖意,倒是北边行宫,此时一定已经很冷了吧?”
太子抬头:“猎场已下过雪了。想来最近风向转变,京城的天气也会骤冷。你……们,也该记得添衣。”
谢大少笑一笑说:“殿下真是无微不至。”
……
一局棋下完,这二位还稳坐如山,我正想提醒饭点快到了,要么大家还是各回各家的时候,包间的门呼啦打开,周宁义走了进来。
他已换了便服,手里握着一个他案头常有的公文竹筒。
身后门拉上,周宁义刚揖手,太子便说:“宁义免礼吧。”自然地起身接过竹筒直接打开,取出公文凝眉细看。
周宁义看向我,我无奈地耸耸肩,清清嗓子:“相公与殿下还有谢大人相谈,容妾身先行告退。”
周宁义看向太子:“殿下容臣先送夫人回府,再回来禀告。”
太子却说:“无妨,方才在杏林堂,简安也知道了此事原委,宁义不如直说吧。”说完就将公文递给了谢大少。
周宁义再看我一眼,开口道:“礼部仔细核对了记录,皇后娘娘用的波斯海中香属于国舅五日前进宫送的那批礼物之中,当时礼部登记后便交还凤仪宫了。从来源看,应该和京中各大药行无关。若殿下认为王太医之推断可信,那自然是要直接盘查新旧两家供货商号。”
谢大少:“啧,杨行之被刑部抓了?”
我虽然没完全听明白,但突然听见杨行之的名字还是略有意外。
周宁义点头。
太子说:“看来是母后属意刑部做的?”
周宁义说:“臣不知详情。”
太子说:“若我没记错,杨行之来自陕商杨家的,这味香料一直是他家在京城经销。这位杨公子,好像是宁义的朋友?”
周宁义笑了:“算是吧,我府上那个波斯美女就是他代表江南商会送来的。殿下记的没错,杨家的药材生意做的很大,自然也有来自波斯、大夏、安格亚等国的各种香料。至于为何杨家突然不做这个海中香的生意,而新的商号接手没多久皇后娘娘这边就出了事。索性杨行之也被抓了,等人押送到京城,仔细问他应当能知道的最清楚。”
太子欲言又止。谢大少开口:“既然是这样,看来要安排对杨公子增加保护,验香这边更简单,看看三方大夫所言是否一致就有个大致的结论了。事不宜迟,不如先请李大夫?”
李大夫请上来,简洁地说:“我看过了宫里带来的那个海中香,和我这边给林家丫头的,也就是给这两位大人看过的旧货对比,宫里那个明显是混了其他东西,我只能分辨其中有龙涎香和贝母粉,其他的就看不出来了,看样子八成是为了提高成色,但手法比较外行。”
谢大少从隔壁包间回来说:“今早叫都察院找来的万大夫刚才长篇大论了一通,说原来这个海中香,吹晒后是需要长达十年左右时间的放置才能变成成品,成品性质温和没有什么特别。但若是半成品再混了其他香,虽然闻不出异常,但恐怕会直接导致药性变化。尤其是宫里那个几乎可以肯定加了一种叫突厥蜡的东西,药理上来说很可能会致闻后多梦、焦虑。”
谢大少无奈道:“虽然我说既然闻起来一样,就不用点宫里那个给我闻了,但没拦住万大夫,非要告诉我两种的烟有何不同……希望我没熏太久,今晚还能睡好。”
太子说:“那看来基本如王太医所说,送进宫里的那个是有人在制香时想做的比原来看上去更高档而动了手脚结果弄巧成拙了。如此……便委屈杨公子上京叙话,新的那家商号人抓到了马上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