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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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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宁义沉着一张脸,说周老爷叫我和他一起到正厅用晚饭。
我凑到他身边仰着脸看他:“是我爹爹要放出来了吧?这不是很值得高兴吗?相公为何拉着脸?”
他脸色缓和了一点,敷衍道:“没什么,大概是最近有些劳累。”
我挽住他的手臂,提高声调:“哦,我知道了,是终于要见到我爹爹了,你,紧,张。是不是呀?你放心吧,丑婿总要见家翁,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他抽手揽住我,颇为认真的说:“有传言说,你是为了救林老师勉强嫁给我,林老师的案子结了,你自请下堂,但我非但不准,还把你囚禁在府里……”
其实我也听说了,原话似乎更难听一些,说什么我每晚如何如何被他折磨……
瞎扯。
实在想不通哪里来的这种传言。我安慰他:“听起来应该是有人故意诋毁你,这种站不住脚的话你何必放在心上。正好媛柔不是说要和我在你们那个诗会斗琴,到时我一露面,谣言不攻自破。”
他抱着我,很是深情的说:“我自然绝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我只是不想听你要离开我这种话。”
我再仰头:“所以你真的不怕我爹爹?”
我也是嫁他前才依稀想起,我爹爹和周太傅教太子读书,周家兄弟也跟着一起学了不算短的时间。
周大公子内敛稳重,爹爹也曾夸过,不过周家二小子爹爹提起的次数更多,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挂在嘴边。周家小混账如何在功课上乱画、周家小混账如何把圣训编成顺口溜、周家小混账如何拉着太子一起玩儿……
姨娘说我那时年幼,看见爹爹皱眉还一本正经的问:“爹爹,是不是周家小混账又惹爹爹不高兴了?等诺儿去!欺负他!”
结果如今也不知是谁欺负谁。
周太傅面色很是和善,接过瑄瑄姐递过来的茶盏缓缓说:“宁儿到晚简院求亲之后,我就想办法去天牢见了你父亲一面。他……破口大骂,说我纵容我家小混账欺负他的宝贝女儿。骂够了才勉强说,要是敢让你受委屈,他做鬼也要拉上我。我才敢当成他也同意这门亲事。”
瑄瑄姐以团扇掩面笑道:“林叔父的确是这样的脾气。”
周太傅接着对我说:“今日我再去探望他,他精神不错,我也是再次保证,一定让宁儿好好照顾你。”顿了顿才说:“今日太子传圣旨,让你父亲两日后启程去西南,有一个叫鸡场县的地方,做个书令吏。”
我舒了口气,伏身行大礼:“谢主隆恩,谢老爷您关照。”
瑄瑄姐扶我起来:“都是一家人,诺儿别见外了。林叔父,哦不是,咳咳,亲家公平安最重要。”
她对我眨眨眼,见我笑了。转头问周太傅:“那亲家公还有点名训宁义吗?”
周太傅看了眼周宁义,对我说:“今日见你父亲,他平静了许多,说他的诺儿聪明伶俐,人见人爱,既然周家小混账真心相待,他便也放心了。”
我敛首:“我们不会让爹爹担心的。”
这深秋的雨夜,凉气入衾。
一连两晚,我难以成眠。
到天终于快亮了,雨也停了,也到了要去送爹爹远行的时候。
因他是领罪离京,不准有人送行,姨娘早就整理好行装,城门一开便先一步出发,等出了京城地界才和爹爹会和。
我也只能早早到城门口,等着匆匆见上他一面。
周宁义眼中带着关切,安慰我:“你放心,钱丞相一直协助打点,岳父大人一定一路平安顺利。”
我知道周家也专门派了人沿途护送,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叮嘱周宁义:“爹爹疼爱我,一向觉得谁都配不上我,他若对你出言刻薄,你也别往心里去。”
他披一件外衫到我肩上:“我亦视你为珍宝,怎么会不理解岳父大人的不舍,你放心,他就算拿鞭子抽我,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我甚担心爹爹见了他开口便是周家小混账……将他手一握:“你放心,我亦不想爹爹不喜欢你,我会跟他说你对我很好。”
他低头笑着看着被我握住的手:“你不必说违心的话,好像被我胁迫似的,总之全听岳父大人教诲。”
晨曦中爹爹缓步而来,一身布衣,袖摆在风中起伏。身后只跟着一个军士牵着一匹瘦马。
此情此景,有些孤寂冷清。但他微笑着,一派自若。虽然瘦了一些,但并没有一丝憔悴。
也许他在朝廷的确待得太累了,此番外放,远离京城的尔虞我诈,反而是因祸得福。
我也抿着嘴笑,只是开口声音有些哑:“爹爹……”
待站定在我面前,他先开口问静立在我身边的周宁义:“诺儿天性顽劣,被我惯的不像样子,不通人情事故,可有得罪周二公子府中众人?”
府中众人……爹爹话里有话。
周宁义也不多解释,表情端正垂首道:“宁义惭愧,但简安实乃我缘深挚爱,岳父大人请放心,宁义万不敢让简安受半分委屈!”
爹爹点了点头,伸手抱抱我,轻抚我的脸,叮嘱道:“出阁不似在家中,往后谨言慎行,做一个贤内助。切莫以为撒娇使小性子也有人似为父般容你,不要让夫君为难。”
我说知道了,奉上木匣:“此乃您为我置办的凤冠上的珍珠玛瑙,女儿已经嫁了,那物什再无它用。女儿借花献佛,请爹爹留此傍身。”
爹爹却将我的手连匣子一并放到周宁义手中,然后后退半步向他拱手:“吾掌中最珍贵的明珠,今日郑重托付贤婿。”
周宁义躬身回礼。
一向说话洒脱的父亲此刻有些哽咽:“诺儿乃我独女,奉为心肝宝贝,自小由我一手带大。她虽娇嗔贪玩,却心地爽利淡泊,不慕荣华。我原本打算即便获罪苦行,亦要将她带在身边……故虽有周家予她庇佑甚好,但我此去经年,或许是生离死别,难免万般不舍。望尔能多一分体谅,替我多一分呵护……贤婿,拜托了!”
说什么生离死别如此伤感,我心中忽然钝痛,潸然泪下。
周二亦退半步,再深深鞠躬:“宁义铭记岳父大人教诲!”
爹爹再望我一眼,闭目轻叹:“那便好……”上马而去,不再回头看我。
“爹爹……”我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很快消失在视线中,顿时觉得无比茫然,不知该往何处迈步。
城门渐渐人多,喧嚣嘈杂,尘土飞扬,我脸上想必交错纵横。
上马车、回府、洗脸,我都还有些木然。看周宁义一直默默在我身边,我抱着歉意说:“我没事,我知道爹爹一路有人保护也有姨娘陪着,他们说不定游山玩水乐得自在,我……兴许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而已……”
周宁义拉我躺下靠在他肩头,柔声说:“连着几晚你房中都彻夜亮着灯,定是心烦难眠,今日也算是压在心头许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睡会儿吧,睡醒就好了。”
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再醒来时不知时辰,微亮的天光透过窗格轻轻洒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
外面似乎又下着雨,室内是手调的愈创木香。他眼睫动了动,抬手轻抚我的背,梦中呓语:“诺诺,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