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应逐》点都德

44、第44章

　　纪逐渊怔住半秒，很快反应过来：“正好。跟我去纽约。”

　　他的指腹落在冉明茱脸颊处的泪珠上，摩挲着替她擦净。

　　冉明茱闻言，头摇得飞快：“不。”

　　说着还不忘强调：“我研究东乡族，当初本来也是看在屿城离我爸和李姨近，否则肯定是到西北地区的高校入职最好。”

　　更何况某人成天嚷嚷着衣锦还乡，也一直和屿大艺术学院有联络：“就算我辞职，你依旧可以在屿大工作。”

　　纪逐渊哑然，对冉明茱感情问题上的迟钝习以为常：“没兴趣。”

　　他在纽约生活了六年，作为百老汇风头正盛的重量级演员，他非要回国的原因，只有她而已。

　　所以：“你去哪儿我跟着。冉大侠吃肉，不能让我没汤喝。”

　　不出纪逐渊所料，冉明茱再次摇头，义正言辞：“拒绝恋爱脑。”

　　话毕，她才忽地反应过来，侧首看向纪逐渊打量了一会儿，疑惑道：“今天周日，大明星没有演出吗？”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纪逐渊又无奈又好笑着揉揉眉心，顺势将茶几下揣手手的黑胡子捞出来抱着，瘫倒在沙发上：“放心。休到下周日。”

　　国内巡演将近两个月，确实到了该给演员们放假休憩的时间。

　　冉明茱翻过倒扣在手边的手机看日历，眼底蓦地一亮，开心地凑近他：“正巧，提前给你过生日。”

　　下周日是二十五号，纪逐渊二十六号的生日。即使有点儿遗憾当天不能陪他庆祝，但想到接下来一周时间都可以待在一起，冉明茱已然忍不住弯起眉眼，向他发出邀请：“我明天去院里交表，后天浅岸早上到我们教研室有个讲座。”

　　提到浅岸，冉明茱面上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嫌恶。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接着说道：“讲座结束后，咱们直接出发自驾往南京走。慢慢开，中途遇见想停的城市还来得及停下去玩。赶在周四前到达就行。因为我得去录之前傅颂年负责的那个节目《民间》，时间定在周四。”

　　对于冉明茱而言，《民间》是她喜欢的节目，她也期待这次录制。美中不足的只有：“又得和浅岸打照面。”

　　毛利人是新西兰土著，和《民间》专注国内少数民族的节目宗旨完全不契合。以冉明茱对《民间》节目的了解，大概率不是请浅岸去谈毛利人研究。

　　想必主要还是看重他作为青年学者，在海外研究当地土著的背景身份，恐怕也为此联络过浅岸许多次。总算等到他最近在国内，赶紧抓去做节目。

　　他们参与的这一期不需要出外景前去少数民族地区，而是在摄影棚中录制的讲坛系列，冉明茱负责主讲，浅岸和之前参会遇见的老前辈则是与谈嘉宾。

　　无论如何，冉明茱具备良好的职业素养，不会把私人恩怨带进工作场合。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纪逐渊，难掩兴奋：“这个计划怎么样！”

　　见纪逐渊点头，随即洋洋洒洒地给出旅行终点站：“然后等录完节目，一踩油门把你送回上海。”

　　正趴在纪逐渊手臂上的黑胡子似是听懂了冉明茱的计划般侧首看她，再次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

　　纪逐渊并不反对，只是从上海到屿城路途遥远：“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开回来。”

　　冉明茱非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避开和纪逐渊还有黑胡子视线的交汇：“咳，办理托运吧。”

　　两人默契地达成共识，纪逐渊托着着黑胡子举高，让他后腿踩在自己的身上，两只前爪则腾空搭着：“走，小笨猪。跟爸妈一起出门旅行。”

　　“嘤嗷。”

　　黑胡子奶声奶气地回应一声，看起来竟有几分跃跃欲试。

　　可惜很快便被冉明茱拒绝：“不行。如果是我自己开车回来，可以带上他。托运还是算了，万一应激不安全。”

　　况且黑胡子一只幼崽，疫苗没打全就出远门，更危险。

　　“唔嗷。”

　　她从纪逐渊手中接过黑胡子，捏捏他的小爪子：“在家乖乖待着。认真吃饭、睡觉。”

　　这段时间事情扎堆般挤在一处，冉明茱甚至没在家中安稳待过几天，黑胡子早就习惯了她准备好粮食和水，自己独自霸占全家所有房间的日子。

　　他缩在冉明茱腿上翻过身，将前爪收起到下巴处阖上眼，估摸着，应是很满意冉明茱对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冉明茱从黑胡子身上移开目光，侧首对上纪逐渊的双眸，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盯着黑胡子，念念有词道：“听说黑胡子这类品种，冬天脸会更黑。”

　　“重点色的别名，挖煤工。”

　　黑胡子看似紧闭双眼，其实根本没睡。他感受到纪逐渊盯着自己，非常不给面子地将身体扭至另一个方向，从冉明茱腿上直接跳下沙发，翘起尾巴缓步走向他的猫粮碗。

　　瞧着黑胡子吃饭，冉明茱突然感到自己也有些饿。校友聚会提供了晚餐，可食材实在太健康，到现在区区两个小时，她便觉得腹内空空，索性拉着和沙发几乎融为一体的纪逐渊起身：“你吃晚饭了吗？吃了也没事，夜宵！”

　　纪逐渊无福消受夜宵，却还是被冉明茱拽着出门下楼，往小区附近的夜市走去。

　　屿城的夏季即使到夜间都难以摆脱黏腻闷热，出门都不用走出十步，全身便不受控制地大汗淋漓。街上众人大多额前冒着细密汗珠，等到擦肩而过后，若是回首，定能看见彼此背后衣襟处湿了大片的水渍。

　　为着避暑，冉明茱冲进夜市后，首先买了一碗冰汤圆。

　　她拎着冰汤圆寻寻觅觅，骤地锁定巷子深处人头攒动的炒面店，拉起纪逐渊挤过去：“老板，青椒肉丝炒面，加鸡蛋和火腿。”

　　老板刚炒好一份炒饭，手边还摆放着几碗前面点好的各式米面粉，闻声已然舀出足够分量的碱面放到一个一次性纸碗内，排在最后：“好嘞，要辣吗？在这吃还是带走。”

　　冉明茱一边扫码付款，一边应声答道：“中辣。在这里吃。谢谢。”

　　老板于是又舀出些青辣椒作为标记放在碗中，冉明茱拉着纪逐渊到摊子不远处的桌子旁坐定，迫不及待地打开冰汤圆，边吃边等。

　　余光瞥见纪逐渊眼巴巴的神情，将汤圆小心翼翼地推到他面前：“偶尔放纵，是为了之后更有动力地保持身材。”

　　纪逐渊颔首表示同意，在冉明茱的炒面被老板端过来后，也非常“放肆”地尝了两根。

　　冉明茱看着他以根计数的吃法，递到唇边的一大筷一时间进退两难，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

　　感受到鸡蛋、肉丝、炒面还有辣椒伴着锅气在齿间弥漫而出的美味，冉明茱不由感叹：“人类不吃路边摊一定会灭绝。你当心点。”

　　纪逐渊不置可否，泰然自若道：“灭绝前我会记得把我的遗产都留给你。”

　　“……”

　　冉明茱不想理他，于是埋头吃面。

　　身侧这人不吃东西，索性翻出手机开始查自驾游路线，将地图放大后仔细琢磨着，半晌才发现冉明茱凑过来指着淮南八公山景区道：“去这里。淮南王刘安飞升的地方。可以直接借鉴杭沁账号里写的攻略。”

　　虽然知道杭沁总是在一些鲜为人知的景区溜达，但纪逐渊仍觉着诧异，明显是想到了顾衡当年毕业旅行时，强烈要求的茂陵旅程。

　　不得不承认：“她和顾衡的某些审美，绝配。”

　　“的确。”

　　冉明茱当年其实很震惊，计算机出身的清华毕业生，顾衡不迎着时代洪流去互联网大厂发光发热，反而参加编制考试到了博物馆工作。

　　她知道顾衡一直喜欢逛历史遗迹和文物博物馆之类，但那也只是爱好，不过因着这个爱好跟杭沁“臭味相投”，所以他愈发上瘾。

　　不过他既然做了选择，作为朋友，冉明茱也不会不支持他。

　　至于八公山，顾名思义，是八位胡须眉毛都斑白的老人方士。葛洪在《神仙传》中曾记载：八公面见淮南王刘安后展示了自己的仙术。随后他们邀请刘安登山，一起白日飞升。八公跟刘安在山间踩过的石头，脚印都已经陷了下去。那些足迹，至今留存。

　　充满道家仙话色彩的故事，地理位置处在屿城与南京之间，再加上足够小众而不会在暑假尾声的八月人挤人。

　　“就这儿了。”

　　冉明茱和纪逐渊一拍即合，相视一笑。因着心情愉快，连带着沉闷躁郁的空气都不再像先前那般炎热。

　　饭后两人又去超市买了果切，等到回家洗完澡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本以为纪逐渊赶飞机过来应是非常疲惫，谁承想他根本没有任何要休息的意思。被折腾得好不容易睡着，第二天冉明茱果然不出所料地睡过了头。

　　睁眼时将近下午两点，纪逐渊正准备订外卖，冉明茱不禁哀嚎一声：“你先吃你的吃水煮鸡胸肉。暑假院里值班的人下午三点就下班，我赶紧收拾出发了。”

　　她随便冲了个澡，囫囵着抹完防晒便拿过桌上的车钥匙出门，留下黑胡子和纪逐渊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最终纪逐渊还是决定起床，先给黑胡子准备了新一天的猫粮和水，折腾半小时后觉着手动太麻烦，当即下单了自动喂食器、饮水机和猫砂盆送货上门。

　　这会儿冉明茱也交完申请表返回家中，看着客厅地上散落的三件猫用电器，和在三个包装纸箱子里钻来钻去的黑胡子，大为震惊。

　　纪逐渊刚安装好投食器，拿过冉明茱的手机扫描产品侧面的二维码，连接成功后递给冉明茱：“选份数，按投食键。”

　　只听见“叮铃叮铃”几声，黑胡子“蹭”得瞬移到碗边，整张脸埋进去开始呱唧猫粮。

　　冉明茱看出纪逐渊忙着照顾黑胡子还没吃饭，赶忙订了最近一家轻食店的水煮鸡胸肉，然后退出进入另一家主要做湘菜的店铺外卖，给自己点了干锅娃娃菜盖饭。

　　接着才蹲下身，拿过纪逐渊还没来得及安装的猫砂盆说明书，读到第二行时，伸手将猫砂盆的塑料薄膜重新罩得严严实实：“六个月以上年纪的小猫才可以用，黑胡子不到三个月。先放着。”

　　纪逐渊正用水箱给黑胡子接水，黑胡子则在一旁拽着他裤腿嘤个不停，水箱方一放稳咕噜噜地冒出水流，黑胡子立马将两只前爪搭在饮水器边缘，前倾着身体够水喝。

　　冉明茱被他滑稽模样逗得失笑：“笨。还没饮水机高。”

　　黑胡子全身心贯注着沉浸式喝水中，冉明茱和纪逐渊刚好趁着他没在纸盒间乱窜，将客厅中的包装袋、纸箱全部清理整齐，暂时堆放在门外，等下楼时再顺手带下去。

　　三点半才吃到午饭，冉明茱瞟见纪逐渊碗里撒着几粒黑胡椒的鸡胸肉、西蓝花和玉米，非常好心地把自己的盖饭借他享用了两勺。

　　她拆开一次性竹筷，放至碗边后，又启动了投影仪，想要挑选下饭电视剧。

　　没等她最终选定，不远处的手机倏地振动起来。冉明茱瞄了眼屏幕，也没多想，划动接听键：“Hello，怀小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