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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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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珣闻言,瞪大双眼猛地扭过头看向冉明茱,生怕她在开玩笑般打量许久。
见她面色冷静而又坦然,方才移开目光,重新看向路面。
将这个回答消化将近十分钟,终于在道路畅通后,半是不解半是欣慰地“害”了一声:“仔细想过后又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什么问题。”
年少相识,多年相知。
最主要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纪逐渊很喜欢你。”
至于冉明茱喜不喜欢他:“不重要。”
将车停稳在《黑胡子》剧组下榻的酒店停车场,在两人下车前,祝珣又一次非常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她循环将近一路的叮嘱:“明茱,感情这种东西,玩一玩,体验体验就好。不要太认真。”
听得出来,父母造成的童年阴影给祝大经济带来了不小的后患。
在恋爱这方面,世界上所有男性都像她父亲般不值得信任。
同理,任何女性也都不能像她母亲对待她父亲一样愚蠢又荒唐,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冉明茱完全理解祝珣的回避心态,于是很给面子地答应她:“没问题,保证不认真。”
听见她这幅哄小孩的语气,祝珣大概也觉察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潜意识中的偏激,却并没打算挽回什么形象。
只耸耸肩,好意玩笑道:“难怪,有些人说着不来,结果还是仓促而至。差点就让我误会是看在我的面子。”
两人通过停车场的电梯直通《黑胡子》剧组所在楼层,冉明茱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句,就已经被祝珣推出了电梯:“我跟纪逐渊说了你到了,他房间号8059。”
她说着,已然按下“关门”键,冲冉明茱挥挥手算是say bye:“我先赶去安排一下晚上的‘偷拍’,不打扰你们。”
话毕还不忘扬起下巴示意:“咳,好好玩一下感情哈。”
冉明茱哭笑不得地看着电梯门关闭,终是独自一人根据楼道标识找到了纪逐渊的房间,按响门铃。
很快,她便听见房内有脚步声逐渐逼近。
落锁开门,就连冉明茱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几乎是瞬间松开握着行李箱的手,将来人揽进怀中。
“明,明茱?”
本就因为她答应了祝珣会来而难以置信的纪逐渊此时更加受宠若惊,尽管半晌都没能回神,他还是下意识伸手将冉明茱身侧的行李箱拽进房内,紧闭房门。
数日以来,由于和彭水远一家对峙而始终紧绷的那根弦,在见到纪逐渊的那一刻,登时土崩瓦解。
冉明茱忍耐许久,还是控制不住地埋在他肩膀处,吸了吸鼻子:“纪逐渊。”
好久不见。
其实也才刚刚三天。
……
冉明茱的人生字典里,几乎从不会出现“无助”和“脆弱”这样的词。
即使背负着对彭水远一家的厌烦和痛恨许多天,她也始终表现得刀枪不入。
于是在她松开攥着纪逐渊的双手,抬眼看向他的同时,刚才那个颤抖着出声,下一秒就要涕泗横流的冉明茱也随之消失殆尽。
纪逐渊见状,不由哑然。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冉明茱,还是十年前。
那时李珮和冉卫东准备年后结婚,但在正式领证前,冉卫东希望带着李珮和纪逐渊趁春节期间去一趟格尔木。
纪逐渊不明所以:“格尔木?”
忙着收拾行李的李珮听出他的疑惑,起身郑重道:“你应该知道,明茱是你冉叔收养的女儿。她其实是你冉叔的侄女。”
那会儿已经跟冉明茱算得上熟悉的纪逐渊一听是跟她有关的渊源,即刻坐直了身形。
随后便听见李珮长叹了一口气,言语间不自觉带上几分伤怀:“明茱的父母很优秀,大学毕业后工作分配去了位于格尔木的一处国家地质研究院工作。”
后来:“作为先遣队前去做勘察的时候遇着暴风雪出车祸,整个队伍都车毁人亡。因为一直安葬在那边的公墓中,每年你冉叔都会带着明茱回去看望他们。”
冉明茱亲生父母离世的事,她倒没视作过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也从未跟纪逐渊全盘托出过细节。
所以对于这会儿第一次从李珮口中听来全部故事的纪逐渊而言,足以震惊许久,方才缓声询问道:“那会儿冉明茱多大。”
李珮将收拾差不多的行李箱合拢,拿过桌边泡好的茶水抿了两口:“五岁,还是个小不点。”
冉卫东不止一次跟李珮提起,比起他见过同事家其他大多数五岁的孩子而言,冉明茱要成熟聪明得多。
换做旁的小娃娃,甚至可能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便跟着叔叔回家,顺其自然地模糊了那段属于亲生父母的幼时记忆。
但冉明茱却在离开居住数年的研究院小区之前,专程对着父母墓地所在方向,肃穆端正地磕了三个头。
甚至无数次地向冉卫东求证:“叔叔,你以后会经常带我回来看他们吗?”
在得到冉卫东肯定的回答后,方才舒展眉间的愁闷,露出笑意:“谢谢叔叔。”
冉卫东其实不希望冉明茱那么聪明,小小年纪就承受许多成年人尚且无法面对的痛苦。
好在,早慧并没有带给冉明茱长久的悲伤。又或者可以说,尽管她清楚自己永远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却还没真正了解到“永远”的含义究竟为何。
等到她终于开始意识到“永远”的意义时,又已经和冉卫东建立起深厚的父女情。亲生父母的离世纵然让她低落,但不会给日常生活平添悲恸。
很显然,纪逐渊所脑补的孤苦剧情要远远超出冉明茱目前的心理状态。
连带着那天晚自习上课前,在校外买烤红薯的小摊旁遇见冉明茱时,都难以盖住眼底的同情。
冉明茱冷眼瞧着他这幅凄惨神色,大概也能猜到,估计是李珮跟他说了寒假要去格尔木探望祭拜冉卫国和彭清泉的计划。
她掰掉红薯尖尖,小心翼翼地撕开外壳,露出还冒着热气的红薯芯,满怀期待咬下一口,很是惬意。
接着才又看向恨不得盯她盯出个窟窿来的纪逐渊,有些无语道:“纪逐渊,我不是孤儿。也不需要你用这个表情可怜我。”
纪逐渊闻声,不免愣了两秒,见她已经转身往校内走去,慌忙追上前道:“不是,我就是表达一下同情。”
冉明茱捧着烤红薯的双手微顿,面对真心面露急色的纪逐渊,确实也感念他的关心,于是好言回复道:“谢谢。”
不过:“同情也不太需要。”
对于冉明茱而言,冉卫东待她就像亲生父亲,而她从小到大,无论物质还是精神都非常富足。
健康成长至今,一切都很顺利,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若非要论及她内心的想念与遗憾,那也是她独自一人可以消化的情绪,无须被旁人插手。
更何况比起冉明茱,在这场悲剧中真正受伤的人,该是冉卫东才对。
当时冉明茱的爷爷奶奶接连过世还没到两年,冉卫东又骤然失去了唯一的兄长。
好不容易从千里之外拖着一个平生只见过一次面的小不点回到家乡,却因为收养这个小不点被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抛弃。
给小不点当爹又当妈,熬到她终于快要去读大学了,才舍得再次开启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所以当冉卫东提出要带李珮去见兄长的时候,冉明茱压在心底多年的石头总算送了一口气:“当然没问题。老头你终于有了好归宿,我亲爹应该很高兴。”
毕竟:“是他不负责任,把我这么个拖油瓶扔给你。”
冉卫东立刻板起脸,佯斥道:“尽瞎说。你什么时候是拖油瓶了。”
“也是。”
冉明茱嘻嘻哈哈地冲冉卫东做了个鬼脸,放下吃完夜宵的碗筷站起身:“我这么优秀,是光宗耀祖的冉氏之光才对。”
冉卫东接过碗筷,又打开水管,忙不迭地接过她的话茬:“那肯定。”
思及数年来父女相处的点滴,眼看着大雪纷飞中和李珮一起站在冉卫国和彭清泉墓前的冉卫东,冉明茱再也忍不住鼻尖一酸,只默默往纪逐渊身后藏了两步,从随身的背包中抽出一张面巾纸。
纪逐渊感受到她的动静,下意识回头,却看见她已然恢复常态:“怎么了?”
他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抬手把她盖在脑袋上的羽绒服帽子拢紧些:“没事,别着凉。”
十年前大雪墓地中的冉明茱与眼前从屿城匆匆而至的冉明茱逐渐重合,纪逐渊看在眼底,仍旧一言未发,在她松手同时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恨不能直接揉进骨血中。
半晌,才听见他在耳边低叹出声:“真不想松手。”
但是随着酒店挂钟顶楼中的布谷鸟“布谷”一声冒出头响了六声后,即使再不情愿,纪逐渊还是放开怀中难得乖巧的某人,捏捏她的脸,一扫这几天巡演的疲惫,笑道:“辛苦我们学神。”
面对彭家人的逼迫很辛苦。
从屿城赶到上海,也很辛苦。
不得不去看他的演出,配合宣传,更辛苦。
冉明茱的反应也并未出乎纪逐渊意料之外,只见她果然摇了摇头:“还好,不算很辛苦。”
不等他开口,又道:“你跟剧团的人一起出发。那我问下祝珣,看我怎么过去。”
话音未落,冉明茱已经迅速打开微信准备联系祝珣,纪逐渊顺势从她手心抽走手机,放在身侧的吧台边:“不用。剧团大部分人已经到剧院了。先带你吃晚饭。”
听见“吃晚饭”三个字,冉明茱有些惊讶地抬眼与他对视,又越过他的肩看向挂钟:“现在?来得及吗?”
纪逐渊并没有将手机还给冉明茱的意思,只推着她一起往屋外走:“酒店餐厅,随便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