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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官家秘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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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三儿崩溃了,在地上痛心打滚,闭着眼睛骂人,不敢再看。
说是棺材都是轻的,这里比棺材还脏,满地的黏液全是黑乎乎的血渍,难怪臭不可闻,染了他一身。
上头屋顶挂着的,让他不敢在看,生怕冲撞了,沾了一身晦气。
数不清的尸骨被挂着,阴森森的瞪着两窟窿,全部都是向下低着头颅,方才的雨滴,想来,也是顺着他们的白骨落下来的。
真是可怕,乔三儿想死了。
这撞见,他该怎么赎罪啊,能不能先烧点纸,去去晦气啊,不能让老大跟着倒霉啊,虽然他已经够倒霉了。
“呜……”他痛哭流涕着。
“这些都是罪人,你现在哭丧,他们不配,何必挂怀。”
“你所说的棺材,是我生长的地方,我娘亲在这里二十岁便死去,她生下我十五岁,我住了五年。”
“三百零五具,很快就会多出来两具,你不用担心,没有你的位置的。”
“我会烧了这里,给你一场盛大的葬礼,所有的东西都会尘归尘,土归土。”
乔三儿噎着嗓子说道,“你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祖宗啊,我害怕。”
“要不,你娶我吧,多盛大的婚礼场面,我都能接受,我很会笑的,一定不会给你丢面的。”
“…没劲。”
玲雅愈说愈激动,眼里透着诡异的兴奋,像个亡命狂徒一样。
转而见他这副懦弱的模样,直直的失去了劲头,他拿起火把,放在他的脚边。
那些人都是被他吊在房梁上,一点点的扼住他们的气息,眼睁睁的看着,哭喊着,恐惧着,看着那蓝色的火焰,是怎么一点点爬至他们全身的,像跟火柴一般,燃尽最后的光亮,留下片刻他们活着的证明,一切也就奄奄一息,归于平静了。
然而,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他的虐行,他看着眼前的人,看在被他救过的份上,倒是可以给他一个痛快。
光线的阴影下,他眼底不明的看着他。
火苗明明灭灭,被雨滴打的滋滋的响,乔三儿蜷缩着,恐怖爬满了,他满是泪痕的面容。
“等等,能不能在等一等,其实你对我好一点,我可以当解语花的。”
“你是在等那只丑鸟吧?”玲雅冷笑道。
“呃……没有。”他张嘴否认。
脸上的担忧过于明显,玲雅没好意思提醒他,到现在还想着逃离他。
真是该死!
“你知道你的哥哥,会怎么样吗?”
乔三儿再后退了些,他不想知道,反正说的都不会成真,他老大是最厉害的。
“这里毒气弥漫,他一进来,就会晕倒,没人能救得了他,直到尸骨慢慢的化去,腐烂,然后我再把他挂起来,到时候就是三百零八具了。”
“或许你的嫂子,那个贱人,我也能杀一杀,挫一挫他的锐气。”
乔三儿听完,没好意思的提醒着他。
“那个,我大哥百毒不侵,最多会头疼,这里要是下雨的话,可能,没多久就醒了,到时候找到这里来,呃,……我估摸着你会死的很惨。”
“!!!……”
“那不妨试试看吧。”
乔三儿点头,玲雅见状气的不轻,捏着他的脸颊,“你其实很想我死吧。”
“没有。”
“撒谎!”
“是的。”
“骗子!”
乔三儿,“…………”
他试探着说着中间的话,“其实吧,你对我的挺好的,我现在心里,对你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你还小,估计不能理会。”
“是不是明知道绝望,却想着要试一试,看着能不能忽悠着我,牵扯着我的心思,好让你能够活下来。”
“俗称,怕死。”
“小时候读书也挺多的。”乔三儿闻言,简单的评价两句。
他脸色愈发苍白,眼底有过片刻的痛苦,玲雅抬起他的脸,认认真真的看着,不得不承认,看见他这般痛心,仿佛一切受的苦,都被他担了去,就是要一起痛苦才是。
不然,怎么会被他爱上呢,他没有喜乐,再得意他的心意,始终在女子身上,便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十五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痛苦,他想要,乔三儿一起来陪他承担,这日子或许才能好过,有意思些。
玲雅心绪放在他身上,回应着,不知头尾的事情。
“跟着柳时氿学了点,官家不会有钱,给我读书,在我有记忆的时候,母亲整日里,总是病着,一直在吃药,吃完就睡觉,醒了再吃药,然后再会一睡不醒,那个时候,我都会守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模样沉鱼落雁不为过,可惜死后也不过一副枯骨。”
“那时,数着时辰,算着蜡烛燃尽的时间,想看一看她睁开眼睛,能看到我的时候,眼眸里,惊喜的样子。”
“这个时候,我才会觉得,我有人在乎,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不再是个野孩子,没名没姓,不被列祖列宗承认的野种。”
“幼时,难曾留有记忆,她哄着我,总有温馨的时刻,可是在日子里一天天的长大,她与往日愈发不同,留给我的,不过是只言片语,病重嘱咐和安详的睡颜,这些充斥着,陪伴着我整个儿时。”
乔三儿静静地听着,“有没有点心吃啊?”
玲雅的心绪陷入一阵黑洞,突的被他给破坏了,顿时清醒了些许。
他声音哑哑道,“不是要当解语花吗?怎么还要吃饭?”
乔三儿尴尬的笑了笑,“真冷。”
“……”玲雅眼神暗了暗。
他顿时解释着,“人形解语花,要吃饭的,不然你给我种回土里,我试试,能不能吸收下天地精华。”
“算了,不靠谱的东西。”
乔三儿,“?……”心里骂骂咧咧,奔腾一万匹马。
“橘子,吃吗?”
“你把我手捆着,怎么吃啊?”
“这能吃吗?”
乔三儿被硬塞了一嘴,很甜,泛着清香,看来不是脏地养出来的水果。
“放心吧,我喜欢吃这个,不会让那些人玷污了我最爱的东西。”
“你那白泽之地不是种了一棵橘子树吗?”乔三儿张着嘴巴,吃了些水果,肚子才好受些。
“你那腿,能给我靠靠吗?”
玲雅浑身的杀气爆发,铺天盖地的席卷着毒蝶,满屋子都是乱颤胡飞的蝶子,数以万计的蝴蝶冲撞着,趴附在白骨架上,配着滴滴答答的雨声,随风摆动,听起来,就像是巨大的一个风铃,犹如来自天地间的空巢老人,最后的哀鸣。
“你不对我好,还想着接近我,你总是叫我猜不透。”
乔三儿心里默默地微笑,他试图说着他能听进去的道理。
“首先我是人,其次再是白骨,但现在还不是一副白骨,是人。”
“人都是能哭会笑,还会又累又痛的,你给我绑着,我可以不管,但是不管饭,不管睡的,地还差儿,说个故事阴晴不定的,你让我,怎么办?”
乔三儿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觉得,我提出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而你不能满足,你就要反思,为什么,别人能做到,而你做不到呢?”
玲雅皱着眉头,没跟他对质,将他放在腿上,询问着,“你枕过别人的腿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在我心里希望你是最后一个。”
乔三儿心里默念,才怪,乞丐兄弟搭窝一大堆,睡在里面,都找不到人影,谁管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真的?”
玲雅语气带着说不上来的惊喜,他把怀里最后一个黄橙橙的橘子,剥开,喂了他。
“他们淹死的时候,我在旁边吃橘子,可能有些籽落在那了,就长成这般模样,我也舍不得砍。”
“那是你挑的橘子不好,我就不爱吃带籽的橘子,再说吃一路吐一路,影响口感,下次我帮你挑,准能又好看又甜滋滋。”
“哦,好。”
答应了,哈哈。
乔三儿觉得两人温情脉脉的,应该还能再打探一些他的秘密,加深两人的感情,或许下手就没有那么快很绝。
“你为什么杀他们?”
“因为该死啊。”
“为什么该死?”
“就是该死。”
…乔三儿看着他赌气般的,应当是似乎察觉他的意图?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
“不然,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呢?”
玲雅闻言,闷声闷气,“你又不喜欢我,对我好,又不接纳我。”
乔三儿避免了他的套话,“我记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不能衡量的,若是没有用缘分,也可以做朋友。”
“我喜欢你,想和你行鱼水之欢,每时每刻都在想,也可以做朋友吗?”
“那还是……没有必要了吧。”乔三儿悻悻然道。
“有辱读书人斯文。”
玲雅的呼吸颤了颤,擦着他脸上的泪痕,清秀却眉眼精致,泛着着红,一直在低眸小心翼翼的看着门口。
或许乔三儿都不知道,他大半的时间,都在观察他,哪怕轻微的抬眸,鼻翼抽动,在他眼里都会变得很慢。
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让他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探索到他的内心。
他在耳边低哑着声音很是磁性,“因为他们说谎骗了人,他们该死,你也是。”
乔三儿不免的头皮一麻,很快解释着,“给你赎身,并不是因为喜欢你,实在是见义勇为,路见不平罢了。”
“他们有着妻子,有着孩子,有着美好的家室,母贤子孝,然而他们背地里却找满了风尘女子,亦或是搜罗漂亮的女孩,接着他们,打着爱人的名号,花钱买着她们的身子,对外却还要个好夫君,好父亲的名声,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不称职,这种人为什么不能去死呢?”
玲雅像是疑问,又像是替他们找到了答案,眼底黑漆漆的,连眼白也消失,诡异的可怕。
“你也是,明明在乎我,却还要说不喜欢我,将我一推再推,说的难听些,看不上我青楼妓子,又是个藏头藏尾的杀人犯。”
“你总是在可怜我,也在犹豫我,到底要不要爱我,说的好听些,你不过就是怕我罢了,毕竟我这样的疯子,难保做出来事来,你摆平不了我。”
乔三儿正欲开口,被亲了一下,缠绵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没关系,我陪你一块死,在你最爱我的时候,逝去,等同于你爱我一辈子。”
“我也心悦你,此生不会变。”
乔三儿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实在是受不了,再这么恐怖的地方,说这种话。
不过他说的不全然是错的。
他心里深处微不可闻的叹气着,有些踌躇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