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与两只狐狸》花枝翘

47、终战（6）

　　这几天，宋蕾蕾总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吵得很，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叫嚣着要出来。她坐在秋千上，白净的脸上尽是愁苦之意。

　　突然，一只小鸟飞进了院子，落在了宋蕾蕾的面前，嘴里还叼着一个东西。

　　宋蕾蕾看的奇怪，便起身走到鸟儿的身边。此时鸟儿一松口，嘴里的东西便落在了地上，它自己则扑棱了几下翅膀飞走了。

　　被留下了的，是一条小手链。

　　“这是……”宋蕾蕾鬼使神差地捡起那条手链，脑海里的记忆突然开始混乱。

　　莲莲去花店取今天预定好的鲜花，临出花店的时候，店员跟他说：“下个月我们店会进一批小金莲，您要提前预定吗？”

　　莲莲本想一口答应的，但话到嘴边，他却咽了回去，说道：“不了，到时候让蕾蕾过来挑就好了，她会喜欢的。”

　　其实，莲莲也不知道，自己跟宋蕾蕾，还能不能撑到见到小金莲的那一天。

　　一进家门，他就看见宋蕾蕾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他。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腾，莲莲并未立马走进她。可是当他发现，宋蕾蕾的手腕上出现了那条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幻境里的手链时，他明白了。

　　“这个幻境要消失了，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莲莲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当时不也用伤害自己的戏码，来博取我的信任吗？”

　　“八尺琼勾玉呢？”宋蕾蕾转身，冷冷问道。

　　莲莲低头笑了笑，走到一旁的廊下，将花朵轻轻放在椅子上，说道：“那东西沾了太多血，我收起来了，住在这里不好吗？”

　　“玉木华藏，你真的要这样欺骗自己吗？”宋蕾蕾站在莲莲身后，极其失望地看着他，“这里是你自己创造的，记忆也是你自己写的，我根本……根本……就不曾喜欢过你。”

　　“别说了！”莲莲将双拳紧握，浑身微微发抖，眼里有灼灼的怒意，可是他还是不敢转身去看宋蕾蕾。因为他害怕对上宋蕾蕾那双清明至极的双眸，害怕那双眼眸会照映出自己的丑陋欲望。

　　“玉木华藏，这场戏也该落幕了，把八尺琼勾玉交给我。”

　　宋蕾蕾会这么执着于八尺琼勾玉，是因为这件神器可以扭转时空。但这件神器，一直被莲莲收着。所以荼荼才会用自己的死，去换取莲莲的信任。也是因为可以用八尺琼勾玉，以最少的伤亡恢复平安京的和平。所以宋蕾蕾在荼荼死去后，并没有立刻拿着霜华云戟去跟莲莲对峙，而是以伤害自己来博取些许莲莲的放松警惕，让他不要再对平安京下手。

　　“呵，”莲莲闻言，霍然转身，讥讽道：“怎么？一口一个玉木华藏，你别忘了，当初就是你把我这个祸害留在了平安京的。你要是听荼荼的话，当时直接杀了我，哪有今日的灾祸？”

　　宋蕾蕾摇摇头，坚定道：“当日救你是出于我的本心，今日与你为敌，也是出于我的本心。”

　　曾经在心里演练了许久，当宋蕾蕾恢复记忆时，自己应该怎么做怎么说。可真到了此刻，莲莲却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而此刻，在天际深处，有几道裂缝开始快速蔓延。

　　胸口传来越来越清晰的疼痛，莲莲深吸了一口气，逞强道：“如果我说，我会恢复平安京的安宁，但代价就是你要跟我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宋蕾蕾想也没想，直接说道：“可以，但你要说到做到。”

　　“别答应的这么快啊，”莲莲慢慢走近宋蕾蕾，双手慢慢捧住她的脸，笑道：“如果我要你忘了荼荼呢？一辈子只记得我呢？”

　　宋蕾蕾震惊地看着莲莲，她用力抓住莲莲的手，忍着泪意道：“好，只要你可以放过他们，我都可以。”

　　明明宋蕾蕾说了莲莲最想听的话，但此刻的莲莲，却恨不得只当没听过这些话。他原以为只要自己不在意，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把人留在身边。可是当亲眼看着宋蕾蕾眼中的光亮了又熄灭，最后完全放弃挣扎，只求自己的承诺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一切，特别无聊。原来强求一个东西的感觉，便是这样吗？

　　“你不可以！”莲莲一把推开宋蕾蕾，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坐到了长椅上，气喘吁吁道：“你明明就不愿意，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有多难看！”

　　说罢，他便召唤出霜华云戟，丢给宋蕾蕾，吼道：“用它杀了我，我就把八尺琼勾玉给你！”可是话刚说完，莲莲的喉头就涌上一阵腥甜，随即他便呕出了一大股鲜血。

　　“莲莲！”宋蕾蕾立马走上前，扶住莲莲，急切道：“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呢？”

　　而直到真的触碰到莲莲，宋蕾蕾才发现原来此刻的莲莲已经十分虚弱了。多年练习而攒下的根基已经被摧毁殆尽，甚至连精元，都所剩无几。

　　“因为我被我自己气到了。”莲莲虚弱道。而此时，天地之间，所有事物都在减慢它们的速度。河水的流速变慢了、云朵的移动变慢了、连风都停止了……

　　宋蕾蕾急的直掉眼泪，难过道：“莲莲，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是海鸣，他给我下的死咒，他死了，我也活不久的。”

　　死咒？这是一种极其阴毒的诅咒，宋蕾蕾心疼地摸着莲莲的脸，说道：“不会的！莲莲，你一定会活下去的，我们回到过去就好了，真的！”

　　“回到过去，你还会愿意遇到我吗？”

　　“回到过去，我还是一个人。”

　　“回到过去，为什么要回去？过去的日子那么苦……”

　　莲莲一连说了好几句，连带着也呕出了更多的鲜血。宋蕾蕾把他抱在怀里，想往他身体里注入精元，制住他生命的流逝。可是……此刻不论她怎么努力，她的精元……或者说任何东西都进入不了莲莲的体内。

　　“不要浪费精元了，没有人能逃过死咒。”莲莲抓住宋蕾蕾的手，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而后朝她笑着摇了摇头。

　　“难道我要看着你死在我眼前吗？”宋蕾蕾绝望道。

　　“傻瓜。”莲莲吃力地拉起宋蕾蕾的手，然后将一枚小小的赤色勾玉放在了她的手里，缓声道：“这便是八尺琼勾玉……等我死了，你就开启它。”

　　“还有……我已经给八尺琼勾玉设定好了一切，只要你开启它，它就沿着我设计好的时空，回到过去。”说到这的时候，莲莲的声音已经很是嘶哑了，“一个新的……平安京。”

　　宋蕾蕾一愣，“你早就布置好了一切？”

　　“这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

　　说话的间隙，莲莲的皮肤开始快速地缩水褶皱，头发也渐渐变白了。没一会的功夫，一个俊秀的人儿就成了一个花甲老人。

　　宋蕾蕾心中大恸，她紧紧抱住莲莲，泣不成声道：“你真是个疯子！！！”

　　“对不起……对不起……”

　　最后的最后，莲莲想伸手再去摸摸宋蕾蕾的头，就像多年前她抚摸着自己一样。可是这段小小的距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以至于，宋蕾蕾都来不及抓住那只手，手的主人就彻底闭上了眼睛。

　　天地崩塌，幻境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