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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叫小丙的齐府奴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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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昏暗的屋子里堆满柴禾,我披着布条蜷缩在冰冷的地上。门外有脚步声,然后一个压低的声音:“你劝劝小丙,不就是跪下认个错,少爷还小,脾气一过早忘了这事,难不成真活活饿死。” 嘶哑的女音咳了一声,回道:“他那性子,哪里会听我劝……”
一觉醒来,我的花园别墅成了柴房暗室,我冷笑:张秉啊,张秉,你费尽心机,战斗半生得来的东西,一夕之间化为乌有,真是天大的讽刺。很好,贼老天,我信命,但从不认命。前世,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那鸟不生蛋的山沟沟到纸醉金迷的大都市,一步一个血印,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今生,战斗就从这里开始罢。想到这,我强撑起身体,试图站起来。然而,浑身无力,这人是被活活饿死的,我虽然占了身体,但是却无法改变虚弱的状态。
幸好门外的人听到声音,急忙打开了门。一瞬间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然而,我顶着光,硬是睁大眼睛,盯着门口的影子:“告诉少爷,我认错,跪下还是怎么都行,我要吃饭。”那两人似乎呆愣了一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只见黄黄瘦瘦的竹竿人飞快地跑掉了,留下的妇人扶我坐起,哑着嗓子道:“想通了,想通就好。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敢背主子的意,以后机灵点,别倔了,少爷还是小孩子脾气,凡事你顺着他就好。”
顺着他?跪下承认自己是贱种,是卑贱的女人不知和哪个男人生下来的野种,然后不小心污染了少爷尊贵的汤,罪该万死。这身体的前主人只因端汤的时候,扣着碗口的拇指碰到了晃荡的汤水,便被逼着跪下说出那样自辱的话,不愿意?呵,就饿到愿意吧。
这个就是所谓的小孩子脾气,多么无辜、单纯啊。
确实,比起我前世做的恶事,这个少爷也无可厚非,弱肉强食,本是生存法则。然而,那少爷侮辱了这个身体,侮辱了身体的母亲,最不可原谅的是,现在我住下了,就等于侮辱了我。我一直是个狠毒的人,惹我者死,辱我者,呵,生死不得。到了这个身体,我依然还是我,只是需要时机,等待、忍耐、伪装……如果我愿意,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耐心的猎人,最优秀的演员,因为这些,是我前世用血刻在灵魂里的生存本能。
那妇人是个帮厨的,平素很喜欢原主人,此刻见我改变态度,便喋喋不休开始劝导起来。我过滤着留下有效信息,多余的一字也没记下,不一会,那瘦竹竿端着一碗粥来了:“吃吧,少爷说过,只要你愿意认错就给饭吃,饿久了,先喝粥。”刚才那妇人提到,这黄管事倒是个热心的,对我颇为照顾。我嗤笑,这世上有免费的午餐么!自模糊的记忆中,我知道原主人是府上丫环偷偷生下的,如果没有错,这身体的父亲应是这宅子的老爷。别人或许不知,但这管事么,可不一定。不过,且不论其他,这人是个可以拉拢利用的好对象无疑,我眨眨眼睛,让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哽咽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那妇人刘妈,看我这个样子,拍着我肩膀道:“别多想,快吃吧。”我暗道,你若真心对这身体好,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人饿死,不过是因为原来的小丙会帮你干掉厨房大半的活罢了。
齐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京城里也就算个二流,齐老爷是礼部尚书,有两个明面上儿子很多明面上女儿,暗地下的就说不清了,比如我这样的。我在齐府扎下了根,开始努力攀附这棵大树成长。
十一二岁,正是开始成长的时候,我在厨房里混得如鱼得水,厨房的伙食,极大的滋补了我的身体,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在我刻意锻炼加食补下,小身板蹭蹭蹭地往上拔高,再也不是刚来时可怜兮兮的豆芽菜了。
传说中的齐少爷偶尔也会遇到,只不过,人家贵人事忙,早不记得了。只是风闻,这位少爷和太子伴读陆家兄弟走得很近,常常与大皇子党发生冲突,不过也多是意气之争。
春回大地,正是阳春三月。
这一日,我买了刘妈交代的福禄糕,取道天香楼后巷,抄小路回府,哪知正遇上一群少年围堵一人。看那架势,我就明白了,八成是大皇子党的人看齐少不顺眼了。我箭步如飞,跑到齐少身边,二话不说,拉着人就跑,打架打多了,我深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之道,尤其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
这少爷明显缺乏锻炼,才跑了没几步,就气喘吁吁了。我听着身后追上来的脚步越来越近,索性一把将这位爷背上了跑。这个时候就凸显出我平时锻炼的效果了,虽然背了个人,我还是健步如飞。
一口气往外跑,等到停下来一看,跑过头,都出城了,后面的爷倒是舒服,睡得猪一样甜。天色已晚,快要关城门了,我当然知道,但我不回去,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抓住。想找个破庙,却发现并不是小说中说的那样容易,只好先生个火,好在买来的福禄糕都在,倒是不用找吃的。
等到城门关了,天色完全暗了,我推醒齐少,苦恼道:“少爷,醒醒,醒醒啊,怎么办,城门都关了,老爷一定急死了。”齐少茫然了一会儿,然后才清醒过来,指着我说:“你,你是谁,府里的?”我垂下头:“小的是厨房打杂的,黄管事他们唤我小丙。”“哦,刚才是你冲上来的,胆子倒是不小,可惜傻了点,只知低头蛮跑”,似是想到有趣的事,齐少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
“少爷,怎么办,今天回不了府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回不去就不回呗,以天为被地为席,有本少爷在你担心个什!”齐少爷挥挥手,漫不经心地说。“是”,我把火挑得更旺一点,默默坐着等时间,不管那爷说啥,只答是。
“喂喂喂,你怎么这么无趣,我跟你说话,你就只会说‘是’,不会别的嘛,扫兴!”齐大少不满了。会说‘不’的那个小丙不知此刻是否投胎重新做人,而我的‘不’你将来就会知道,但愿那时你不要后悔。“咕噜”,五脏庙的叫唤声正是我所等待的。
“少爷,给,我这儿有福禄糕”,我拿出三块福禄糕,只有当人饿极的时候才会知道什么是美味。齐大少三下五除二,一口一个,很快就吃完了两块,他犹豫了半天,看着最后的一块,不好意思道:“你还有么?”
我摇摇头:“都散落在路上了,只剩这点,小的不饿,少爷吃”,我当然还有,但是,怎能拿出来。齐少显得十分犹豫,而我的肚子也十分及时地叫了起来。仿佛痛下决心,齐少望着最后一块糕,吞了吞口水,毅然说:“我们一人一半吧。”这倒让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他这样的少爷不会管下人的感受,不过这也说明了我之前的行为已经有效果了。我涨红着脸,捂着肚子,小声说:“小的,小的,不饿……”“咕噜”,今天的肚子真是配合啊,我的脸更红了,齐少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吃吧,不然我可要一直听你肚子唱歌了。”
我转过身,假装把那半块糕吃了,暗地里偷偷藏了起来。夜晚,早春的天气很凉,冻得人发抖。我把衣服脱下,尽数盖在齐少身上,自己却光着上半身,跳动的火光下,少年的身材发育得很好,已经可以看到锻炼出来的肌肉,虽然还是太精瘦了点。
精贵的齐少睡不着,折腾了半夜,似乎受了寒,后半夜发起烧来。很好,这是我所希望的。早上,我收集露水给齐少喝,他总算清醒一点,但额头还很烫。我拿出藏起来的半块福禄糕:“少爷,你吃点东西吧,城门要一会儿才开。”
他愣愣地看着那半块糕,接过,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咀嚼着吃了,抬头看我,眼神因为发烧而有点散乱,但别样明亮:“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然后,仿佛忽然发现我上身光光的,什么也没穿,低头,却在不觉间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