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与你》人寸三

58、第 58 章

　　元宵节一过，新的一年开启了。

　　蓝天一方面在准备扩项一方面接活儿挣钱，李瑶欣也在这新的一年正式从付予的组里分了出来，带领着她的成员踏上了新领域扩项的征程。剩下的几组依然很忙，事情多，然后开始加班加班加班，熬夜熬夜熬夜，一星期下来，到了周五，累得一点儿周末来临的快乐都没有。

　　霍晓李收拾好了东西，看了看一屋子的废物，“你们还不走？到点儿了啊，小心一会儿又有活儿抓我们加班。”

　　陈凌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有点儿累，歇会儿，这才刚开始，怎么那么多事儿，又要做扩项表又要做耗材表又要做进度表，怎么那么多表，表表表，除了表这世界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对面的付予抱着抱枕趴在桌子上，“就是，怎么那么多表，做完了还要改改改，我恨不得长出来八只手，两只手做实验，两只手做表格，两只手写记录，还有两只手洗瓶子。”

　　陈凌说：“你要变章鱼啊？”

　　“我不想变物种。”

　　付予旁边的陈星说：“组长，我写好记录了，你现在看吗？”

　　付予拿过来，“嗯，没事你就先走吧，明天记得来。”

　　陈星哀嚎一声。

　　这时候，周舟也搞定了自己的事儿，进来一看，大家都没有走，“我这是记错下班时间了，怎么都还不走？”

　　霍晓李说：“我是准备要走的，孩子还在幼儿园等我接呢。”

　　办公室南边突然一声巨响，陈晓叫了一声，然后起来说道：“组长，你，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我姐夫是谁？”

　　付予也睁大了眼睛看了过去，这个八卦比较劲爆了。

　　霍晓李看了他们一圈，“你们想什么，我姐的孩子，他们最近出差去了，孩子没人管，我这不是最近不忙，就去接个孩子，我又没说自己孩子！”

　　八卦没八起来，直接被当事人锤死了。

　　霍晓李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活该你们加班，让你们这么八卦！我先走了。”

　　门一关，又是一屋子死气沉沉。

　　付予翻出来手机看了看，郝果然还没有忙完，为了避免办公室的人总取笑，付予不让他过来了，就算是在公司里面也不要太亲密，容易引起单身狗的嫉妒。郝果然倒是也答应了，但他开始剑走偏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然后拉着付予就躲到小角落去说悄悄话，一个恋爱谈的像是高中生早恋一样。

　　为了避免自己心跳时不时的加快，付予就跟他说，以后有事微信联系，不要搞突然袭击，好吓人！

　　郝果然当时坐在台阶上，说：“那多没有惊喜感，这属于我每天的小浪漫。”

　　付予站在台阶下看着他说：“你的小浪漫真是得有个钢铁心脏，不然真的承受不住。”

　　郝果然拉了拉她的手，“那好吧，听你的。”

　　还在想着郝果然什么时候忙完，郝果然的微信就弹了出来，“在实验室还是办公室？”

　　付予打字：“办公室。”

　　“门口等，回家。”

　　付予呼啦一下就起来了，关电脑，拔充电器，收拾包，推椅子一气呵成。对面的小红被她的动静吸引，“付姐姐，你要走了？”

　　“嗯嗯，快点儿走了，回家吃饭。”

　　“郝总是不是在等你？最近都看不到郝总过来。”

　　陈凌看了看门口，“说的是，郝工最近怎么都不来我们屋里献殷勤了，这不能同居了就杀驴啊。”

　　付予说：“你们又不是驴。”

　　“我们现在很像驴，蒙着眼睛只知道干活儿，没有娱乐，没有休息，”，陈凌又看了看屋里的几个姑娘小子，“啧啧啧，还没有对象，真可怜。”

　　“我们也不想没对象，这么忙哪儿有空找对象？”

　　小红说：“万一找到了对象，因为工作繁忙，培养不了感情分手了，更可怜。”

　　付予说：“那你们找个同行业的，大家都忙，理解万岁。”

　　“才不要，我听说写环评的更忙，我同学在一家环评公司，忙起来顺便结了个婚，上午结婚下午就出差去了，付姐姐，你要看紧郝工，不然总出差总出差，感情很容易淡了的。”

　　郝果然在门口正打电话就看见付予出来了，冬天还没过去，前两天正好又下了场小雪，付予本来已经不带围巾手套的，现在又全副武装了起来，看起来毛茸茸的。他朝付予笑了笑，接着跟电话里的人说着事情，然后拉住付予就往外面走了。

　　一直到上了车，郝果然的电话还没有停，他开了暖气，捏着付予的手接着说：“不然这样吧，明天或者后天我去一趟，到时候我们再具体谈一下，嗯，好的。”

　　讲完电话，郝果然往车座上靠了过去，付予问道：“累了？”

　　郝果然合着眼睛说：“有点儿，这年过得真是耽误好多事，明天或者后天我出差。”

　　付予点头，“嗯，去吧。”

　　郝果然起身朝付予抱了过去，“要去一周，好几天见不到了。”

　　“不是有视频？”

　　“不一样，摸不到人。”

　　“那也没有办法，谁让你不换工作。”

　　郝果然也没办法，他就是学这个的，说学以致用有点儿高尚，他其实就是为了赚钱，不过现在也没有后悔过，干一行爱一行吧。

　　“我不换，你可以换，你每天也很忙，换个工作轻松一点挺好的。”

　　“我换什么？”

　　郝果然起身说道：“读研考博，当老师。”

　　付予问道：“你最近总是热衷于让我考研，崔教授给你好处了？”

　　“怎么会？我就是心疼你。”

　　“我想一想，不过我要是不考你也不能催我。”

　　“好。”

　　第二天一早郝果然就出差去了，因为他要赶火车没有时间送付予上班了，临走附送早安吻一枚。

　　七点，付予起床吃饭提包上班，冬天真的好冷，今天没有车坐了，得去挤公交车。打开地图看见自己要乘坐的公交车还有十几分钟到站，付予先去车棚看了看自己的自行车，落了好一层灰，看来要洗一洗了。自从郝果然搬过来，冷落它太久了。出小区，一路走到公交站，等车。

　　远远的看见22路公交车过来，上车门那里挤满了人，付予找出公交卡为挤一挤做准备。今天拿着的小包是个斜挎包，拿下来调节带子长度，斜挎变手提，公交卡也塞进了右手手套里，蓝牙耳机连接好，围巾帽子带好。

　　完美。

　　车辆进站，人们一窝蜂的涌上了车门，付予也卷在人群里往上挤，推搡之间付予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摸到了车门又被挤走了，最后多亏后面有人推了她一把成功让付予上了车。

　　真是好久不挤公交了，像打仗一样。

　　右手按上刷卡器，滴一声，刷卡完毕，司机让刚上车的乘客往后走一走，但是乘客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动，转身的空间都没有。司机师傅扯着嗓子向后喊仍然无济于事，付予就只能抱好包堵在车门附近。

　　公交车前面的大玻璃擦得很干净，视野开阔，付予动了动耳机，音乐开始播放，路程不太远，就是附近都是上班族，每到一站就得人挤人。付予艰难的从上车门往后面挤，试图在到站时能从后门下车。

　　耳机里突然传来机械的女声，“156320276……”，付予抬手按了按。

　　“起来了没？”

　　背景里面优美的女声提醒：“您现在乘坐的是由北京铁路局……”

　　“我在公交车上了。”

　　另一头的郝果然看了看时间，“这么早？”

　　付予说：“又没人送我，我不得按照公交车的时间起啊，晚了要迟到的。”

　　对面的人笑了笑，“忘了，今天没有免费司机了。”

　　“你上火车了？”

　　“嗯，一会儿就开车了，你起这么早，吃早饭了？”

　　“吃了，我泡了燕麦片吃。”

　　公交车一个刹车，付予拉着拉环没站稳晃悠了一下，不小心踩了前面人的脚，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前面的小哥回头看见了付予，说：“没事，人太多，不然你站这里吧，拉着扶手一刹车就容易摔倒。”，他艰难的侧了侧身子，让出来了一小块地方。

　　付予笑了笑，“谢谢。”

　　耳机里面的郝果然问她怎么了，付予回头冲那人笑了笑，说:“没事，遇见了个好心的小哥哥。”

　　“嗯，晚上能按点儿下班吗？”

　　付予想了想，说:“可能不行。”

　　“那几点才能走？”

　　“说不好，怎么了？”

　　“没事，我再给你打电话，记得带手机。”

　　晚上七点半，付予从实验室出来，脱了白大褂放在了柜子里，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陌生号码，对于这种陌生号码付予一般是置之不理的，没钱，买不了房子，租不起商铺，没孩子不上辅导班，不考证，果断挂断。

　　然而陌生号码又打了过来，付予再挂断，第三次，付予看着这个号码，这是个什么样的销售人才能一直打到客户接电话，付予就接了起来。

　　“付予啊，终于接电话了。”

　　付予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徐凯？”

　　“诶，是我，下班了没有，我在你们大厦下面。”

　　付予换了衣服往外走，“你有事吗？”

　　“没事，我来当司机，送你回家。”

　　“啊？”

　　徐凯叹气，“果然出差了，这不就让我来当司机，说怕你太晚了回去不安全，正好我在附近就过来了，还忙着呢？”

　　付予说:“没，我马上就能下去了。”

　　“嗯，挂了。”

　　挂了电话，付予拿手机给郝果然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噪声特别大，付予根本听不清郝果然在说什么，郝果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挂了电话切进了微信里。

　　“下班了？我让徐凯去接你，早点儿回去。”
　　“公交车还没停运，可以回去的。”
　　“公交车也不安全，总有好心的小哥哥，我怕你忘了我这个小哥哥。”

　　付予握着手机笑，接着打字，“郝果然，你比我小。”

　　郝果然直接发过来一个表情包，文字表情包，“就是年纪小我才是小哥哥”，黑色加粗的字体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像是砸在地上的石头。

　　幼稚死了。

　　付予到楼下时，徐凯正开着车窗抽烟，看见付予连忙挥散了烟雾，朝付予招手，“这边，付予。”

　　付予跟周周她们告了别就上了徐凯的车，烟草的味道还没有散，付予往围巾里缩了缩。

　　徐凯见她大半张脸都缩进了围巾里，说:“抱歉啊，熏香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买，我想着开着车窗抽烟应该能跑一下味儿，还是熏到你了。”

　　付予摇头，“是我事儿多。”

　　徐凯往后看，“后面车座上有果然给你的东西，不过是托我给你买的，我说再买束花，他非不让，说什么都不让我给你买花，有花有巧克力才浪漫嘛。”

　　“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要什么浪漫？”

　　徐凯感慨:“你跟郝果然真是天生一对，双双不记得今天情人节。”，他指了指那盒巧克力，“那还是我提醒果然，他才想起来买的，还花的我的钱。”

　　付予想了想日子，恍然大悟，“那分你一块，让你粘一粘喜气儿？”

　　徐凯拒绝，“大可不必，我不需要这酸臭味。”

　　回家以后，付予跟郝果然开视频，郝果然那边实在是吵，企业隔壁在装修，郝果然这边靠近工地，只能忍受噪声攻击。付予这边就关了静音，郝果然那边倒是没有，付予这儿的声音在强大的背景音里几乎可以忽略。

　　郝果然偶尔看一眼，觉得付予坐在茶几后面神情专注的看个电视剧居然看出了学术氛围。

　　其实，付予并没有在看电视剧，她在忙着做表格，各项目的进度表，完成情况，记录情况，计划情况，人员分工，要求时间，乱七八糟一大堆。原来要在公司做的，但是徐凯给她打了电话，总不好要人等，她就都带回来了。视频用的手机，屏幕和镜头有限，拍不到她敲字的手。

　　厨房传来一声哒的一声，八成是粥好了，付予看了看视频里面，郝果然正仰着头跟人说话，漏出来的脖子白皙又修长，看来他没空理自己了。

　　付予起身就跑到厨房去了。

　　郝果然跟人沟通完，一低头只能看见个沙发了，看了好一会儿，付予还没有出现，于是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付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在他准备打个电话的时候看见了付予端着碗拿着勺子从厨房出来了。

　　付予坐下看见他正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郝果然嘴巴动了动，付予把静音关掉之后，轰隆轰隆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她随即又打开了静音。从旁边拿了张纸写：怎么了？然后放在了视频前。

　　郝果然在那边笑了笑，也找了张纸，写：没事，看见你不见了，还以为有什么事。

　　付予点了点头，举了举手里的碗，做了个“吃饭”的口型。

　　郝果然点了点头。

　　就这样开着视频延续到付予睡觉。

　　第二天下班，付予一出门就看见了安子柏在不远处，瞧见她朝她招手，付予穿过马路走了过去，“你怎么有空过来？”

　　安子柏把车门一拉，“当司机。”

　　付予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没事，难得果然脱离单身队伍，我们自然要维护他的成果，再说我也不是白来的。”

　　“有事吗？”

　　安子柏说:“先上车，外面冷。”

　　上车以后，安子柏表示，如果付予不忙的时候可不可以去一次环安，一些有机物的分离情况他一直不太满意，想要提高一下分离效率。付予觉得不能白让别人，而且也算是个老总，跑这么远来送她回家便答应了下来。

　　回去跟郝果然说了这事，郝果然看着她说:“挺好，子柏开始行动了。”

　　“什么行动？”

　　“没什么，去看看帮帮他，也许你能找到点儿什么乐趣。”

　　付予一头雾水。

　　为了报答接送之情，第三天付予就表示今天可以去看看，为此，安子柏特地派了吴晨过来接付予。

　　环安的研究中心跟总部并不在一起，单独租的一个工业园，付予进去之后觉得跟学校的研究中心很像，安子柏就站在门口等她。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但是实验室里还是有人，安子柏说那是刚毕业的小孩儿，怎么说呢，工作热情比较高涨，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培养一下。付予像是重新走进了她的学生时代，那个她也热情高涨，充满力量的时代。

　　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付予坐在椅子里看谱图慢慢走出来，安子柏靠在一边说：“感觉怎么样？”

　　付予看着已经出来的部分谱图说：“前面几种应该可以了，就看最后那一组能不能分开了。”

　　“我不是在说实验结果。”

　　付予扭头看他，“那你在说什么？”

　　安子柏温和的说：“我在说这里的环境。”，他起身看向玻璃门外，基本每间实验室都亮着灯，灯火通明如白昼，“付予，你眼睛里只有实验结果，你注重的是过程＋结果，如果二者不能同时得到，你会选什么？”

　　安子柏看了看她，接着说:“选过程，对吗？”

　　付予点头，“是，人人都不看过程只要结果，但是过程有千千万，没人知道你选的路最后是什么结果，会通向哪里，结果是好是坏。我却希望多走一走不同的过程，也许不知道在哪里就会送我一个惊喜，我会很喜欢。”

　　“嗯，我也很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安子柏问:“那你现在还喜欢吗？”

　　现在，所有的过程都已经成了定局，每天按部就班的走着，这种惊喜的确是没有了，她现在不能说这样不好，因为这样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任务可以完成，钱可以拿到手。只是付予今天走进来仍然会羡慕这些在实验室的小孩儿，能痛痛快快的争论，能相互拥抱欢呼，能为理想高谈阔论，她心里那点儿理想之火像是要开始燎原。

　　“付予，工作没什么好坏，哪个行业都不干净，并没有必要因为一家公司坏了自己的信仰，信仰是自己的，谁都摧毁不了。”，安子柏低头看她，目光深邃，“除非，你自己亲手杀死了他。”

　　“找一个适合的环境让自己的理想和信仰生存下去并不是不可以，自己一生的理想和信仰，多加呵护，有何不可？”

　　机器上的谱图全部出完了，分离效果很好，那些色谱峰高高尖尖的，错落有致。

　　安子柏送付予出去的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他说：“或许六便士很重要，但是月亮也很重要，我能创造了一片净土来种月亮。付予，你也可以的。”

　　付予莞尔，“你说的话很对，安子柏，你比我要通透，怪不得当时老师说要我多跟你学一学。现实并不会为每个人的理想提供生长的土壤，如果想要理想不死，就要找到适合的土壤，如果找不到那就自己来创造。”

　　安子柏点头，“明白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我们才好让自己的理想更加理想，我们想要的理想之地如果连成片，早晚有一天我们的行业会健康起来。”

　　付予仰头看向头顶的月亮，说：“是啊，早晚会有一天不必有人如我一般。”

　　司机吴晨先生没多久开着车过来了，降下玻璃说:“师娘，我送你回去。”

　　付予一下红了脸，“不用这么叫。”

　　一旁的安子柏说道:“早点儿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晚安。”

　　付予站在车边说：“你也早点儿回去。”

　　第四天，司机先生变成了许然姐姐，第五天，司机先生变成了郝果然组里的一个小哥，第六天，司机先生又变成了徐凯。

　　付予跟郝果然说不要再让人接了，她可以自己回去，又不是弱智，郝果然在视频里说：“嗯，明天我就回去了。”

　　于是，在第七天，司机先生就变回了郝果然。